第7章 幽谷暂栖身,渊王施援手

作品:《云起医澜:古代俏医娘的逆袭手册

    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云旎的意识。右肩胛骨下方传来的剧痛,像是一柄烧红的钝刀在反复搅动、切割,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抽痛。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寒刺骨的麻痹感正沿着伤口向四肢百骸疯狂蔓延,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虫在血管里啃噬、爬行,吞噬着她的力气和意志。她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移动着,颠簸着,耳边是混乱而遥远的呼喊、兵刃的激烈碰撞,还有影鸦那低沉冰冷的厉啸,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被水浸透的毛玻璃。


    “……毒箭……”


    “……云大夫!”


    “……杀光他们!”


    “……走!”


    破碎的声音片段钻入她混沌的意识。是李昭邓显悲愤的嘶吼?是影鸦那如同金铁摩擦般的杀伐之音?还是黑狼疯狂又痛苦的咆哮?


    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了千钧巨石。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有那锥心的痛和冰冷的麻痹感无比清晰。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没有被抛弃……有人正背着她?奔跑带来的剧烈颠簸加剧了伤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破碎而微弱的呻吟。


    “云大夫?云大夫你醒了?坚持住!”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喘息,是邓显。


    “她……中毒了……那箭……”李昭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压抑的痛苦,显然他自己也伤得不轻。


    “闭嘴!赶路!”一个更加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他,是影鸦!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稳定,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剧烈的颠簸再次袭来,云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得移位,肩后的伤口更是痛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再次彻底陷入昏迷。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她似乎感觉到一只冰冷而稳定的大手,隔着粗糙的侍卫外袍,精准地按在了她中箭的伤口周围。一股奇异的、带着寒意的力道透入皮肉,那疯狂蔓延的麻痹感竟然被强行遏制住了一瞬!


    是影鸦!他在用内力压制她体内的毒素?!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毒素并未被清除,只是暂时被那股冰冷的内力封堵在伤口附近,延缓了扩散的速度。云旎的体温在迅速下降,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眩晕的漩涡中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颠簸终于停止了。她被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躺在一片相对柔软干燥、带着青草气息的草甸上。身下是冰凉的泥土触感,周围似乎没有木屋那么浓重的霉味,空气清新了许多。


    “就这里,暂时安全。”影鸦的声音简短而疲惫,似乎也消耗不小。


    “殿下!殿下怎么样了?”李昭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暂时死不了。”影鸦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云旎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殿下……谢临渊?他怎么样了?她记得……血清注射完成了……他……活下来了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如同对焦般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小片隐蔽的林间空地,头顶是浓密交错的树冠,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落。李昭靠在不远处一棵树上,脸色苍白,肩头裹着渗血的布条,眼神疲惫却依旧警惕。邓显正半跪在另一边,焦急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谢临渊。


    而谢临渊……


    云旎的心脏猛地揪紧!


    谢临渊躺在地上,脸色依旧苍白,但之前那可怕的青灰和乌紫已经褪去了大半!嘴唇虽然还是缺乏血色,却不再是骇人的乌紫。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已经平稳下来,不再有那种破风箱般的艰难喘息!最关键的,他胸口那剧烈的、濒死般的抽搐已经停止了!此刻,他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深度的昏睡,但生命体征明显平稳!


    抗蛇毒血清……起效了!他真的活下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属于医者的成就感,奇迹般地压过了云旎自身的剧痛和冰冷,让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几乎想扯出一个笑容。她赌对了!她的选择没有白费!一个生命,被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然而,她自己的情况却糟糕到了极点。右肩后那截被影鸦削断了箭羽的箭杆(为了便于移动)狰狞地露在外面,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肿胀发硬,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毒素虽然被影鸦的内力压制着,但仍在缓慢而顽强地侵蚀着她的身体。意识又开始模糊,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了自己。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在她身边蹲下,挡住了些许光线。是影鸦。


    他依旧戴着那压低的帽檐,看不清面容。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冰冷的手——没有触碰她可怕的伤口,而是——径直探向她依旧被她无意识护在身前的医药箱!


    云旎心中警铃大作!他想干什么?!抢走箱子?!她下意识地想抱紧,但身体虚弱得连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轻易地打开了医药箱的锁扣!


    箱盖被掀开。


    影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箱子内部。里面,一片狼藉:用过的、沾着谢临渊血迹的注射器,空了的血清小瓶,散乱的酒精棉球,染血的纱布……然而,在这些消耗品的旁边,几卷崭新的绷带、几包未开封的消毒棉签、甚至……一支全新的、一模一样的注射器,正悄然无声地躺在那里!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影鸦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那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实质般紧紧锁定在那些“再生”出来的物品上!尤其是那支崭新的注射器,与他刚刚亲眼目睹云旎用过的那支几乎毫无二致!一股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更深沉的冰冷,仿佛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缓缓伸出手指,似乎想去触碰那支新注射器。


    “别……碰……”云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微弱的字眼,眼神充满了抗拒和警告。这是她唯一的依仗和秘密,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影鸦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有强行去拿,但也没有收回手。他的视线在那些再生物品和云旎苍白却倔强的脸上来回扫视,帽檐下的阴影似乎微微晃动,仿佛在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权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充满张力的对峙。


    就在这无声交锋的紧张时刻——


    一个虚弱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如何?”


    是谢临渊!他竟然醒了!


    云旎和影鸦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谢临渊在邓显的搀扶下,艰难地半坐起身。他的脸色依旧很差,嘴唇干裂,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带着重伤后的极度疲惫和虚弱,却锐利依旧。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落在了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肩头插着半截箭杆、气息微弱的云旎身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审视、疑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深沉的震动。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濒死时的无边黑暗和窒息般的痛苦。也清晰地记得,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满身谜团的女子,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方式(注射血清),将某种奇异的液体注入他的体内!更记得,她为了完成那救命的“法术”,用身体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箭,重重压在他身上的触感,以及那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是她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两次!第一次在山洞是救命,这一次,更是将他从阎王殿里硬生生拽了回来!而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此刻躺在地上,命悬一线!


    “她中了毒箭。”影鸦收回探查医药箱的手,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平淡,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探究从未发生,“我暂时封住了她的经脉,减缓了毒素蔓延。但撑不了多久。箭必须尽快取出,毒必须解。”他言简意赅地陈述着冷酷的事实。


    谢临渊的目光从云旎身上移开,看向影鸦,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谁?为何屡次相助?”这个问题在他心中萦绕已久。


    影鸦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身,似乎随时准备融入阴影。“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死在这里。”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云旎,尤其是她耳后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的发丝下若隐若现的轮廓(被外袍领子遮掩了大半),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耐人寻味的深意,“她活着,对你,或许……更有价值。看好她……和她的箱子。”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融入了林间的阴影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让李昭邓显根本来不及反应。


    “前辈!”李昭想喊,却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空地上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云旎痛苦而微弱的喘息。


    谢临渊的目光重新落回云旎身上,变得更加深沉难测。他示意邓显扶着他,艰难地挪到云旎身边,缓缓地、带着重伤者的沉重,蹲了下来。他仔细地看着她苍白痛苦的脸,看着她肩后那截狰狞的箭杆和周围发黑肿胀的皮肉,看着她即便昏迷也下意识护在怀里的、那个刚刚展现出诡异能力的箱子。


    他伸出手,似乎想探探她的鼻息,但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收回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怀疑、审视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和一种……基于事实而产生的、难以忽视的责任感。


    他沉默了片刻,低沉而清晰地吐出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静的空地上回荡:


    “李昭,处理你自己的伤口。” 他目光扫过李昭肩头渗血的布条。


    “邓显,立刻生火,烧热水,准备最干净的布!” 他指向刚刚熄灭不久的火堆残骸。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冰锥,落在云旎肩后那截染血的箭杆上,声音冷冽如寒冰:


    “本王亲自为她拔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