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按照指令，站起来，转过身，果真看见了季洵站在自己身后打电话。


    犹如宿命一般，让苏唯陷进其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有片刻失神。


    “你背后长眼睛了？”


    熟悉的声线透过电音穿到苏唯耳内，让她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不太“要脸”的人。


    苏唯掐断电话，想走过去找季洵，可一抬头，他却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季洵显然也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小狗。


    小狗刚从趴的模样站起来，丝毫没有半点警戒心，小脑袋歪着打量季洵。


    也不怕这样很容易被人拐走。


    季洵刚要问出口，身后的主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谢谢你们。”


    随后主人熟人地抱起小狗，还是不停地对苏唯和季洵道谢，之后还拍拍小狗脑袋，让它长长记性。


    “不用。”


    苏唯笑着看着被打得不知所措的小狗。


    狗狗大大又懵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唯，还吐着湿漉漉的小舌头。


    季洵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人和狗的眼神交流。


    狗也“颜控”吗？


    苏唯逗小狗，主人也很开心分享小狗的趣事。


    “小狗怎么这么可爱呀。”


    还没等主人回答，季洵在旁边嘴闲，语气有些生无可恋，“对啊，这么可爱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主人说起这个就叹气，顿时来了劲，“对啊，上次我还看到有个人就想抓走它呢，幸好被我看见了。但花花还是不长记性，就爱乱跑，关键是它还不认路。”


    “啊？”苏唯诧异，“狗狗还不认路？”


    “那是嘛，不然怎么说它奇怪？”


    “可能是养太久了吧，还是得放一阵子。”季洵建议道。


    “对啊，快寒假了，到时候我就带它回老家，放一阵子看看。”


    ……


    苏唯最后摆摆手，跟小狗拜拜，一回头，就看到了季洵抱着胳膊对那主人的背影发呆。


    苏唯伸出手在季洵面前晃，“走了。”


    于是季洵带着苏唯来到了任妄的车的停靠处。


    路上，免不了季洵的一阵阴阳。


    “你怎么来接我呀？”


    季洵嗤笑一声，语气玩弄，“你不路痴吗？我不来找你到时候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我路痴？”苏唯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洵答得十分自然，“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问我路么？”


    忽然聊起以前的见面，苏唯有些不太适应地放空脑袋。


    思绪被带回那个空寂无人的夜晚。


    他还记得是第几次呐。


    苏唯还在思考着他的话，莫名其妙想到了刚才那只小狗，嘟囔道，“狗狗这么可爱被拐走就不好了。”


    半晌，季洵没忍住哂笑一声。


    他戏谑地接茬，“你不也很可爱？”


    苏唯觉得他这么说一定没好话，这才反应过来，嗔怒道，“你骂谁狗呢？”


    谁想，季洵还理所当然地接话，“没骂，说你可爱呢，这都听不出来？”


    或许是良心发现，季洵不忍再愚弄她，一语点破，“傻。路痴。”


    ……


    苏唯才意识到，刚才季洵的那句话其实一语双关。


    路痴。被人拐走。


    还有不怀好意地夸她“可爱”。


    这不形容刚才那只狗吗？


    这不是起初苏唯自己戴到季洵头上的称号吗？


    怎么给戴回来了？


    所以他是听清楚了且知道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苏唯之后沉着头看手机。


    她之前一直没有给季洵备注，是因为季洵的网名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他，所以她不做过多的处理。


    但今天，准确来说苏唯前几次就想给季洵备注了，但前几次没时间一下子就忘记了。


    苏唯这会儿正报复性地敲键盘，给电话那边备注完又在微信那边备注。


    “野狗”


    看着这备注苏唯不禁得意地弯唇。


    谁叫刚才某人说的话这么有文化内涵啊，那她也给他一个没有文化但富有深刻内涵的昵称吧。


    可她却浑然不知，季洵看身边人没跟上，已经回头找自己。


    也是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季洵眯缝着眼，一股躁意莫名从心底腾起，迅速飞到了大脑那边。


    真不知道苏唯在干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连走在路上都要看着手机。


    苏唯备注完连忙放下手机，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忽然停住脚步的季洵面前，还差点撞到他。


    两人面对面，就这么耗着不说话。


    苏唯也不知道季洵哪根筋抽了，不往前走，还往后面看自己。


    “你……”


    没等苏唯说完，季洵率先开口，语气有些漠然和生冷，不解中还透着一点，生气？


    “叶宸的事情不都解决了吗，你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走路都要低着头看手机？”


    “我……”苏唯哑口无言。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苏唯有些慌了神。


    很重要吗？让她走路的时候还要低头看手机？


    还是在季洵这么不讲理的人看来都这么重要。


    见苏唯渐渐低下的头，季洵也不忍再说些什么，只好压着那份躁意，截然转身，“很快就到了，跟上。”


    直到坐上了车，苏唯还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的挣扎后，她才不得不认清了一个现实：


    她确确实实是“有点”喜欢季洵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他？也算不上是突然。但这份她从未有过的情愫，真的是喜欢吗？


    之后她会发现，可能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开始在下意识地不断关注他，靠近他。只是等到发现的时候，错因野蛮生长，她早已酿成大错，不可悔改了。


    苏唯叹口气，还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


    车上，几个人还在热聊。


    刚才出了病房，叶泽问蔡煜叶宸得了什么病，蔡煜才小声地告诉叶泽，是抑郁症。


    还让他们不要跟班里其他的人讲。


    话题火速切入，车里的人都在对这个陌生的词语进行热切的讨论。


    “你们那同学得了抑郁啊？”贺炜宁皱着眉，“我还以为他就是因为霸凌受了点伤，没想到还……”


    话音刚落，苏唯交叉的双手忍不住紧了紧，抬头便给他们说了说自己片面的理解。


    应该也算是纠正吧，感觉他们对叶宸的误会有点深。


    “霸凌在一定程度上会加深抑郁。叶宸不仅遭受着□□上的霸凌，还被我们精神霸凌，他陷入了两难。才让他遇到那么久的霸凌后还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不能正面处理。”


    “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叶宸都不来我们班上学了。”叶泽遗憾地叹口气，“对了，我听蔡煜说，他先休学一年，之后再复读。”


    苏唯缓口气。


    这样挺好的。


    可问题接踵而来。


    “那他以后来上学，又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这个……”苏唯语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他看上去他就跟正常人一样啊，怎么看出来是得了抑郁症？”


    “抑郁症患者表面看上去确实跟正常人无区别，但有一些细微的出入，要仔细观察。”


    “比如？”叶泽好奇地从副驾驶转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苏唯。


    “比如……”苏唯想了想，掰着手指头，“可能睡眠质量不好，食欲不振，情绪不稳定……”


    没有一丝杂音的车内，苏唯的声音显得有一些突兀。


    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叶泽正张着嘴看着自己。


    苏唯眼睛在周围人身边来回跳转。


    她是不是话有些多了？


    果然，叶泽没忍住问，“苏唯，你怎么对抑郁症这么了解哇？”


    苏唯机械地抿唇，头低下，两只手交叉，大拇指在不停转圈圈。


    她该怎么回答？


    尴尬的空气不断蔓延，她不回答问题会不会让叶泽有些难堪？


    苏唯正徘徊不定时，一直没说话的任妄打了个圆场。


    “她姐是学心理的，她应该略有耳闻。”


    ……


    很好，车内一片寂静，但不同于刚才的宁静。


    说着说着，任妄自己都笑了出来，抬眼望着后视镜，但看不到躲在角落里的苏唯。


    他语气开朗，像是个阳光的大学生哥哥一样，“小妹妹，你姐姐是不是从小就对人的心理有研究啊？”


    这句话里有话，难免让人多想。


    “你是说巧意会拿捏人？”


    贺炜宁听着任妄这句话有点不对劲，换个方式表达直接拆穿了任妄具体的想法。


    但任妄笑而不语，贺炜宁见缝插针，“女生爱关注细节，又不止是心理医生。”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我还真不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样拿捏人的。”


    贺炜宁意有所指，露出贱兮兮的表情，“特别是拿捏任妄这种人。”


    “去你的。”


    要不是任妄开着车，现在都已经给他好几脚了。


    “再说把你扔路上，你自己走回家。”


    “别，妄，知错。”贺炜宁抱拳致歉。


    一段谈不上“愉快”的对话结束，任妄还是不依不饶，“小妹妹，你怎么不回答问题啊？”


    “啊？”苏唯愣了一下。


    什么问题？


    “哦，我不太清楚，小时候也没见过姐姐几面……”


    等过了会儿，恢复平静。车上发呆的发呆，打游戏的打游戏，看风景的看风景，终于没有人再没事找话话了。


    坐在中间的季洵正对着后视镜，看着镜面里漫不经心的双眸，他扯唇笑了笑，一针见血，语气十分“犀利”。


    “你怎么几句话都不离你对象？”


    后视镜中的双眸抬起，对上了季洵势在必得又笑得明朗的眼眸。


    ……


    好像是有点。


    一旁贺炜宁“哈哈”两声，下意识拍了拍季洵的大腿，赞不绝口，“兄弟，看破不说破。”


    “终于找到能治任妄的人了。”


    很快，欢快的气压被压抑的氛围所感染。贺炜宁的笑脸僵了片刻，有些后怕地望向后视镜。


    意外的，任妄的眼眸是亮色的，眼角还有些微弯。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几个人看戏般的“砸砸”嘴，只有贺炜宁无奈感慨：坏了，这哥是真掉进去了。


    *


    元旦汇演一过，元旦的假期也应该如约而至。


    窗外寒风凌冽，幸好关着窗户，几个人抱团聚在一起才取得一丝温暖。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六。准确的来说，31那天是周六，星期天那天刚好就是元旦。


    今年的元旦在周末，同学们争论着放几天假。


    “我觉得肯定放三天。”叶泽敲了敲桌子划重点，“周末那两天是我们应得的，元旦它应该额外多放一天。”


    叶泽故作算命先生，扳了扳手指，很有见解道，“今儿既然是周五，未休，那在吾看来，周一宜放假。”


    周围人都被这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异想天开。”只有田优优在一旁泼冷水，“怎么可能啊？”


    叶泽扯唇，无奈看向拆自己台的田优优。


    田优优只是耸耸肩，似是看透了，生无可恋地讲，“就算放了三天假，你确定学校不会搞个‘自愿原则’，让我们返校上课？而且我们都高三了，大哥。”


    一句高三，打破了多少人在元旦那天的美好计划。


    一众人因为高三学业繁杂而麻木。不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而是有兴趣了，但是眼前的错题和消逝的时间无不在提醒着高考。


    心里陷入了两难，又想好好畅玩一番，又放不下手头的作业，陷入了恶性循环。


    大家因为一句话而顿时清醒，那心情就跟过山车一般，从天上跌入谷底。


    苏唯抿唇，决定加入他们，给这黑白的话题添上一点色彩，“其实，我们也要给自己适当放松。”


    坐在叶泽周围的人因为她这突兀的一句话纷纷往后瞥。


    田优优则是很赞同地说，“对，我们要适当放松。”


    毕竟苏唯也算是个学霸，学霸既然都指出来要放松了，能有什么不对？他们都巴不得奉为圭臬。


    一群人都转过身对着苏唯，双手作出祈祷模样，心里默念，“学霸学霸保佑我。”


    还有人则是好奇地问了一句，“苏唯，你学习为什么这么好啊？”


    啊？


    起先苏唯感受到了一重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可以佯装淡定。但现在，目光开始变得胶着，无意间抬眼，就看到了他们一个个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苏唯手下的笔顿了顿，不知如何作答。


    这个……还要问吗？学习好是一方面，但需要向别人那里讨要方法吗？可学习的技巧因人而异，终归还是要自己一套套练习去做，一个个方法总结才最有效。


    苏唯闭口不答，眉头微皱。


    不用看，她肯定是说不出口了。


    大家看到这局面都跟泄了气一样，纷纷叹气。


    同时，几句在苏唯面前特地议论的话显得格外刺耳。


    “分享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不都是要共同进步吗？”


    “来我们班那么久了，还是把我们当外人。”


    “不讲就不讲呗，还让我们放松，自己就在那边拼命学。偷偷卷死谁啊？”


    这几句话，就差把“狡诈”两个字刻在苏唯脸上了。


    田优优闻声，瞪了他们几眼，没有多说，然后便转头去寻苏唯。


    见苏唯还在安心做题，才放下心来。


    有些人还是那德行，怎样都改不了。


    不过刚才那些话，她应该没听见吧？


    苏唯勉强弯唇，直了直腰，摆出自己不受干扰的样子。


    可刚才明明还有思路的数学题，现在却乱成一团麻了。


    他们怎么能这么想，学习是自己的事，不能走捷径，更别妄想靠别人的方法而达到自己的目标。


    唉，融入集体还是太难了。


    尽管田优优已经眼神警告过那几个人了，但他们依然喋喋不休。


    其中一个男生正假装路过苏唯那，准备“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


    苏唯听完那些话后只是一味地低头反省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恶意满满”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当她察觉到有人正不怀好意地往这来时，想“碰瓷”这件事情已经悄然被人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