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黄超渠开口说话，病房里就安静了下来，方才吹胡子瞪眼的那两位此刻全收敛了，不大的空间里只清晰地回荡着李志伟认错的声音。


    待他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之后黄超渠才悠悠地道：


    “按道理你们小辈的事情我不该插手去管，但今天既然碰巧让我撞见了，那我也不得不给你们提个醒。兔子急了也咬人呢，何况你们招惹的这位还是傅家人。”


    傅家一向走的是低调路线，他口中的“小辈”们有些见识浅的甚而未必听说过，但好在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黄老既然这么说了，那这傅家甭管究竟什么来路，它一定是个不好惹的。


    黄超渠虽然年迈却依旧耳聪目明，环视在场人的时候还带了点不怒自威的味道，全然不是传闻中慈祥老者的模样：


    “这次的事情就这样了，听小方的，收手，给人家该澄清的澄清该洗白的洗白……钱财也送些去他们公司，至少人家找狗仔的账得平咯。”


    几个人听罢面上皆不大好看，估计都在想“不是吧，这钱也得我们出？”，但却无一人敢真的问出口。


    “行了。”黄超渠说着便要起身，左右立刻伸出不止一双手来扶，他借力站稳后又道，“果篮送到，也确认了小李无事，我这就回了，你们继续，不用送我。”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病房里还是呼啦啦跟出去一串人，直到黄超渠下了电梯上了车，这群人才又往回走。


    小刘缀在人群的最后面刷手机，先刷短视频后刷微博，今天的各大社交平台热搜上也挂着#芮槐宁#的大名，点进去依旧一片骂声。


    说来这也是件奇事。


    当初#冉凌天芮槐宁#的词条虽然高居榜一却只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撤了，后续李志伟这边再怎么做话题词都上不去。


    待他突发奇想拿掉了冉凌天的名字换了个纯骂芮槐宁的话题后，新词条倒是“呼”地一下就冲上了榜。


    自然，这个词条后来也被撤了。


    但李志伟孜孜不倦地换了个关键词又买，这回重生以后它虽然有三而竭的趋势，可晃晃悠悠到最后却也摸到了榜单末尾的位置，中间没觉着有什么阻力。


    于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冉凌天作为当事人之一竟莫名其妙地隐了身，除了那段模糊的视频以外再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声音。


    小刘不由得想，虽然视频是假的，但这位女老板对小歌手的爱没准还真的确有其事，否则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名誉毫不在意却要花大价钱帮冉凌天从浑水里脱身呢？


    当然，想不通的也不止小刘一个人。


    接近中午奚檐总算收工得以喘息片刻，结果回到房车里就见自己的小助理李李又在盯着手机屏幕唉声叹气：


    “哥，芮总今天也在被骂，他们已经开始造谣她经常强迫艺人去她家里陪她吃饭喝酒了。”


    奚檐接过李李递来的手机瞥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打开桌上的剧组盒饭。


    李李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胃口，还在一旁愤世嫉俗：“我就不明白了，芮总为什么非要给大家留这个骂她的口子呢？”


    那个只存活了三小时的#冉凌天芮槐宁#的词条应该是公司出面撤掉的，但后续纯骂芮槐宁的她却不管了。


    最后还是奚檐收了工看到以后忍不住自己花钱去撤了热搜，结果五分钟不到芮槐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当时李李就在边上陪着奚檐一起吹风，隐约听到电话那头在说：“你就别管了……”


    后来奚檐果真不管了，只是每次看到还是会叹气，叹完气又沉默地吃饭休息看剧本，就像现在这样。


    只是今天奚檐好歹还多搭理了他一句：


    “事情已经出了，目前又没解决，粉丝和吃瓜群众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吧？槐宁想护着小冉不挨骂那不就只有自己出来挡子弹了吗？”


    他逻辑里的芮槐宁听起来像圣母，李李结合她一贯的魔鬼作风觉得实在违和，不由得追问：“真的吗？”


    “我猜的。”奚檐也没想到冉凌天在芮槐宁的心目中需要被爱护到这种程度，这使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但让他更不开心的还是芮槐宁被骂这件事本身。


    他从前一向无所谓圈里对家招呼在他身上的各种手段，是芮槐宁见不得，一直表面平静但又很坚持地帮他反击。


    这次轮到奚檐自己，原来骂声在她身上比在自己身上还更有实感得多，居然会让他烦躁到不刻意控制就快要影响工作的地步。


    虽然他一直是品德良好的守法公民，但他此刻是真想把做这个局的坏人们统统套麻袋揍一顿。


    李李看奚檐面色太差终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哥，我不提这事了，你下午还有戏呢，吃完睡一会儿吧？”


    奚檐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结果他到最后也没能睡着，上工前李李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黑眼圈，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咱再自作主张清理一次黑词条？”


    奚檐却只摇了摇头：“我们不插手。”


    芮槐宁说不要管他就真的不管，再难受也自己憋着，这是他对她的绝对信任。


    欧洲此时还是大清早，陆虞渊戴着副墨镜在后座半梦半醒，助理张扬边开车边汇报：


    “今天芮总也在热搜上，营销号带的风向跟前两天差不多，我刚才看的时候是文娱榜第14位，比昨天又升了一些。”


    陆虞渊“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张扬觉得这事儿挺怪的。最开始他看到芮槐宁、冉凌天被骂的时候跟陆虞渊提过一嘴，他小陆哥想了半天没说话，最后丢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第二天挨骂的换成芮槐宁一个人，陆虞渊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第三天芮槐宁持续挨骂，张扬继续汇报，不想换来陆虞渊一句：“你没事跟我说这个干嘛？不爱听。”


    第四天他不说了陆虞渊又偏偏来问：“芮槐宁那女人今天没上热搜了？”


    就，搞得张扬挺难做人的。


    今天也是，他汇报完陆虞渊又不吭气，那明天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正当他暗自纠结之际陆虞渊居然开了尊口：“以后这事就这样吧，别再让我知道了。听多了也烦，让她自求多福去。”


    张扬心说你才不是这么想的呢。


    毕竟事关公司一把手，这个瓜张扬和李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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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私下讨论过，得知奚檐哥自己花钱帮芮槐宁撤热搜的时候他还惊讶了一下，然后想了一想道了句：


    “小陆哥倒是没那么冲动。”


    彼时李李一副“你不懂”的语气：“这叫‘关心则乱’。你老板和我老板对大老板的情谊那能是一回事吗？”


    张扬当时真想争一句“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但此种行为太像小孩儿吵架，所以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关心则乱……张扬心说其实小陆哥也关心的，他都看见了。


    视频刚被爆那天小陆哥晚上收了工还在发呆想事情，他的手机就摆在桌角，屏幕尚未暗下去，仍停留在通讯录里一个打开的联系人界面上。


    这个名字张扬认识，是在湘水台工作的一个姐姐，职位似乎很是不低，和小陆哥私交甚笃。


    “你听见了没有啊？”陆虞渊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张扬思绪回笼，连忙道：“听见了听见了，以后再也不拿这事烦你了boss！”


    但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又问一句：“可是芮总都被骂了好几天了，哥你就真的不担心她这回搞不定啊？”


    陆虞渊却反问道：“如果这事换了是我，你会担心我被这种小手段打趴下吗？”


    张扬觉得老板对手段大小的定义是该修正一下了，这种程度怎么也不能算小吧？不过如果是他陆哥的话……


    “好像确实不太会担心。”


    “所以啊。”陆虞渊“呵”了一声：“担心她才是有病，还不如担心一下整她的人能不能撑住别求饶。”


    好吧。张扬把嘴绷成一个“一”字不再言语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有病哦。


    但李志伟病房里的小刘此时是真的有点想求饶了。


    两个小时前他们一行人回到室内开始讨论善后工作，为每个人究竟该付多少钱吵得不可开交。


    一开始小刘还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这群人比谁都有钱却也比谁都抠，讲起道理来全都一套一套的。


    老方头说“我没被爆料我凭什么跟你们均摊”，老刘头道“这事儿是李志伟作的妖我没跟他要精神损失费都算给他面子了”。


    李志伟虽然躺在病床上但嘴没事儿不影响他发挥，仍在高声陈词：


    “我出主意是为了大家一起爽，你们不能看女魔头挨骂爽完又让我一个人买单！”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商量变成了辩论，辩论变成了吵架。


    说穿了谁付钱事小，谁花钱买教训事大，人人都不愿承认自己被芮槐宁摆了一道，现在为了捂住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秘密不得不向人家低头告饶。


    最后老张头指着李志伟的鼻子骂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李志伟立马回敬“起码我儿子不会飞-叶子”。


    一屋子人音量太大以致于护士都敲门提醒了两次，每次都是小刘这个倒霉蛋出去应门给人家赔不是，保证完“我们一定小声点”以后又继续回房间捂着耳朵看臭老头们口沫横飞。


    太丢人了，好想逃啊……


    最后老方头看够了戏出场平乱：“哥儿几个不至于非要电话打给黄老才能好好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