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鹊做了一个梦。


    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大雪如柳絮纷飞，铺满了通往山顶的青石路。遥远的天边是明月高悬，可望而不可及。


    她在去往昆仑神宫的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积雪没过了她的脚踝，雨滴和雪夹杂着落到她的脸上，却是温热滚烫的。


    不知走了多久，她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下一刻身穿白衣的身影将她揽入怀里，温暖手臂将她环住，她藏在那人的氅下瑟瑟发抖。


    眼前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那人俊逸的容颜轮廓，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醒醒，姜姑娘，你醒醒啊。”


    姜枝鹊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逐渐清晰，看见了一张担忧的脸，是那日比试场上的神宫弟子。


    啊！


    她心中惊呼一声，立刻清醒了。她起身，肩上的白鹤玄氅滑落，意识逐渐回笼。


    “姜姑娘，你终于醒了，已经要到第三轮试炼了，跟我走罢。”那神宫弟子说。


    姜枝鹊刚想开口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便被稀里糊涂地带去了长生殿。


    第三轮试炼是试心境和测灵根。


    这一轮对她来说极为简单，因为她并无心魔，在昆仑神镜面前也从容自若。


    而与她同时进来的那二十几个修士，有的因为无法直视神镜而被淘汰，还有的困在神镜中无法自拔。


    三轮试炼下来，只剩下十二个修士成功进入神宫。


    接下来便是测灵根。


    各峰长老在长生殿高座上看着，入门的修士将手放在长生石，便能测出资质。


    姜枝鹊隔着白绫往四周看，没有发现白仰山，而其他人也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姜枝鹊：“？”


    奇怪。


    难道只是她的一场梦？


    “姜师妹，轮到你了。”神宫弟子改了口，“需要我扶你过去吗？”


    姜枝鹊犹豫片刻，随后对他笑了笑：“多谢。”


    来到长生石前，姜枝鹊将手放上去，众人都看着她，长生石发出一道微弱的光。


    “水灵根，平阴丹，无修为。”


    最差的资质，只是刚好能到修仙的门槛而已。


    此结果一出，原本注视她的长老们纷纷收回视线，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收徒的意向。


    那神宫弟子对她说：“师妹，再用点力呢？若是没有长老愿意收徒，你可就要当散修弟子了。”


    姜枝鹊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资质和修为，故意压住了实力。她柔弱地说：“师兄，我真的只有这点能力。散修弟子也挺好，只要能在神宫里就行。”


    闻言，神宫弟子也只能放弃劝说：“如此也行，姜师妹稍等，修兰殿会按照测验结果来分配住处。”


    姜枝鹊点头：“嗯。”


    ……


    当天下午，姜枝鹊便收到了玉溪峰修兰殿分配的住处玉牌，她住进了距离主峰最远的寻春苑。


    寻春苑距离其他几座大峰也很遥远，只能算偌大神宫里的一个小角落，当然，姜枝鹊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她只是一个散修弟子。


    当她来到寻春苑时，只见一片清冷寂静，苑中有三房两阁，这里处在神宫灵界的最边缘，有些冷，但风雪飘不进来。


    不过让姜枝鹊意外的是，除了院子和几间房以外，苑后还有一片小花田，许久没人打理，各种各样的花草生长在一起，平添了几分春色。


    姜枝鹊走进卧房，发现自己在山下客栈里的东西已经被人收拾好，全部带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神宫倒还真是贴心。


    床榻上叠放着一件白鹤玄氅，看见它，姜枝鹊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不是在做梦。


    第二场比试结束后，那批修士中隐藏的魔族人暴露了。


    白仰山为了救她，和那魔头打了起来。


    可惜她后来晕了，不知情况如何。


    姜枝鹊想了想，她可以借口还衣服，然后去看白仰山。


    她将飞鹊剑放在床榻边，抱着那件玄氅，匆匆出了门。


    姜枝鹊并不知道白仰山住在哪里，他身为神宫首席，应当离主峰很近，她可以去路上问别人。


    正想着，姜枝鹊走出寻春苑，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


    “啊！”


    两个人都疼得不轻，惊呼出声。


    “哎呀，姜师妹，什么事这么着急。”梅知宁用折扇给她撞到的地方扇风，“你本来就看不见，到了新地方，可不要乱跑。”


    “梅仙君……”


    梅知宁：“你叫我什么？”


    姜枝鹊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梅师兄，你来找我吗？”


    梅知宁眉开眼笑：“这样才对。听说你分配了新住处，我来看看你。身体养得怎么样？”


    姜枝鹊垂首，他只能看见她乌青的发顶，而后听她说道：“醉刀峰那件事……”


    “哎，这件事，你一个新弟子就别提了。”梅知宁连忙制止，“此次魔域少主公然闯上神宫，惹得宫主大发雷霆，下令排查神宫内其他魔族奸细。你刚入门，最好不要谈及魔族的事，以免引起误会。”


    姜枝鹊：“那日结果如何？白仙君……白师兄他……”


    “不要担心，他赢了。”梅知宁安慰道，“魔域少主那点本事，还难不到他。伏魔大会上他能凭一己之力斩三城魔修，自然也不担心被人惦记。”


    姜枝鹊微抿樱唇，抱紧了怀里的白鹤玄氅，沉默片刻，说：“我是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梅知宁：“嗯……也不算麻烦，他当了那么多年大师兄，早就习惯别人给他添麻烦了。不过那都是小伤，养两天就好了，没事。”


    姜枝鹊：“……他受伤了？”


    见她追问，梅知宁干脆摊牌了：“他在玉兰殿瑶池养伤，你要是想见他，顺便帮我把这些药带过去。”


    他从灵囊中摸出一个四方小盒，递给姜枝鹊：“拿好。你会灵眼术，寻一段路应该没问题吧？”


    姜枝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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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语，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只是单纯不想跑腿，才来找她送药吧？


    “罢了，灵眼术耗神，你本就没多少修为。”梅知宁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纸鹤，系在她手腕上，笑嘻嘻地说。


    “麻烦你了，姜师妹。”


    姜枝鹊：“……”


    梅知宁走后，姜枝鹊便跟着纸鹤一路走，她解下了眼间白绫，顺便观赏昆仑山的风光。


    两座山峰相连的青桥不受灵界遮盖，新雪铺满了桥面，踩上去软绵绵的。青桥之外，云雾中玉花纷飞，远处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昆仑山比周围的山都要高，她站在青桥上，一眼便将群峰尽收眼底。


    玉兰殿在正阳峰上，姜枝鹊来到正阳峰时，正好是傍晚，无人看守。


    想来昆仑神宫内应该没有把守各殿的人，能进来的大多是正经人。而他们合欢宗就常需要人看着，因为总有些好色之徒会偷偷溜进来。


    当然，此时此刻，姜枝鹊才是那个好色之徒。


    她来到玉兰殿前，果然殿如其名，主殿堂前是一片玉兰园，此时正开放着，和白仰山身上的味道很像。


    殿门敞开着，隔着玉珠帘和白鹤屏风，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形。


    小纸鹤牵着她绕过主殿，来到侧峰的一方清泉附近，隔着很远，姜枝鹊便听到了一阵潺潺水流声，周围的灵气比外面浓郁许多，确实是个疗伤的好地方。


    走着走着，眼前的水雾越来越大，蒸得她满脸通红，忍不住擦了擦汗。


    瑶池到底在哪里……感觉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她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由抱紧了怀中的衣服和药盒，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踩到了一块湿滑的石头。


    姜枝鹊看不见周围，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她下意识把手松开，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跌进了水里。


    好不容易浮上来，原本单薄的衣裙全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丰腴身形。


    幸会这水流温暖，而且灵气丰沛，泡在其中只感觉到一股暖流往上涌。


    她顺着水流来处走，眼前的雾逐渐散开，在不远处的彩玉池中，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姜枝鹊失声一瞬。


    只见白仰山未着寸缕，半边身体泡在瑶池中，门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岸上。


    他靠在池边休养，双目紧闭，剑眉微微蹙起，鸦羽似的眼睫上结挂了细碎水珠，淡粉色唇瓣轻抿着。


    姜枝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挪。


    在缭绕水雾中，她看见了他的上身，凝结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流过喉结，滑向结实的胸膛。他常年练剑，肌肉轮廓分明，不显夸张，刚刚好的劲瘦有力，腰腹线条也堪称完美。


    姜枝鹊愣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正想悄悄挪上岸。


    当她轻轻在水里走动时，正在闭目养神的白仰山忽然睫羽微动，缓缓睁开眼。


    姜枝鹊吓了一跳，情急之下，直接将整个身子潜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