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此时凝滞，萧维钧尴尬异常，陈允司则尚在震惊之中，两人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萧维钧不自在地将脸撇开，随即道：“抱歉。”


    说完便穿着夜行衣，狼狈逃离陈允司的房间。


    陈允司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这人就已经消失在了院中。


    萧维钧走后，半晌，陈允司才缓缓将房门关上。回到屏风之后，看着萧维钧挂在一旁衣架上的衣服，目光复杂。


    第二日一早，陈允司到了院中练剑，也不知是担心太久没练了懈怠，还是别的什么。


    一高瘦侍女收拾她屋子时，看见衣架上的男子服饰，嘴中喃喃道：“这衣服，怎么看着不太像大人的服饰……”


    另一名略显圆润的侍女走近道：“不是收拾屋子吗？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她顺着高瘦侍女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这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高瘦少女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惊诧道：“这不是萧将军的衣服吗？”


    两人相视一眼，圆润侍女咽了咽口水，震惊道：“看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了……我们大人真的和萧将军……”


    高瘦侍女尚在震惊当中，缓缓点头，然后竖起了大拇指，道：“不愧是我们大人，这么快就将京城众女的梦中情人拿下了……”


    两位侍女收拾好屋子之后，见陈允司在院中练剑，不约而同地望向院中那道练剑的身影——衣袂翻飞间寒光流转，却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从容与清冷。


    二人对视一眼，了然于心——她们大人，原就应当有这样的风姿和资本，而后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用完早膳后，陈允司交代团子，去调查一番沈一此前经常出入的地方，看看是否能查到什么线索。


    团子刚离开没多久，侧身就听下人之间传言


    “你们听说没有，仓部郎中家昨晚起火，他的夫人死在火中了。”


    “他前不久不是才派人刺杀我们大人吗？”


    “就是他，哎哟，据说那火烧得可大了，现在都冒着浓烟呢，很吓人——”


    陈允司闻言叫住了侍女：“你们刚刚说什么？”


    侍女纷纷屈膝行礼，其中一人回道：“回大人，昨夜仓部郎中的家中燃起大火，他的夫人去世了……”


    陈允司皱了皱眉，随即动身前往沈府。


    她赶到时，官兵已将沈府团团围住，周遭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府外建筑并未波及，只有后院方向的宅子还在不断冒出浓烟。


    见贺承启在正门，眉头紧皱，见官兵阻拦，陈允司便拿出令牌走上前去：“贺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贺承启见是陈允司，看了眼周围的百姓，道：“进去说吧。”


    陈允司点头，两人刚进到院中，贺承启便继续说道：“沈夫人的院子在昨日后半夜突然燃起大火，因天色过晚，一开始并无人发现。直至火势迅猛，才被府中的嬷嬷发现。”


    陈允司了然，眉头紧皱道：“那沈夫人的遗体呢？”


    贺承启：“在后院，仵作正在验尸。”


    “可曾有什么发现？”陈允司道。


    贺承启摇摇头：“火势凶猛，烧了一夜，方才扑灭不久，尚无线索。”


    陈允司略一沉思，道：“贺大人，我可否到后院看看。”


    贺承启颔首：“当然。”


    两人行至后院，便见一具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就那样躺在后院的地上，仵作正拿着工具仔细检查着尸身。


    一旁的侍女丫鬟站在一边微微啜泣。昨晚那名老嬷嬷也站在一旁，整个人都有些惊恐，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在硬撑的状态。


    陈允司走到那名她的面前：“昨晚烧起大火时，你可曾看见？”


    老嬷嬷的手有些颤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回大人，这火便是我最先发现的，昨夜起火时我正在屋内。我年纪大了，觉少，加上府中主君出事，便在床边的独坐。后来闻到了烟味，才惊觉起了火。”


    陈允司：“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昨夜我发现着火时，火势并不算大，见夫人在火中，我叫她出来，她却不愿，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任凭大火猛涨，将自己活活烧死。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地上，逐渐没了声响。”老妪说到此处，目光有些许飘忽，声音也带上了些惊恐，自言自语道，“现下连夫人都自尽了……”


    旁边丫鬟听到此言，哭得更凶，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陈允司知道，她们是在哭自己的未来，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贺承启则是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看着丫鬟老妪的反应，陷入沉思。


    仵作仔细查验着沈夫人的尸身，不放过一丝一毫。他轻轻将人翻动了一下，不由发出一声疑惑：“嘶……”


    陈允司和萧维钧听到仵作的疑惑，转而朝仵作正在查看的位置看去，只见沈夫人的后背上，印有一个花纹，准确来说，更像是某种标记。因昏迷时此处被压在下方，因而并未被烧到。


    陈允司蹲下仔细瞧了瞧，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贺承启则是看着这个花纹，道：“仵作之前可曾见过这种印记？”


    仵作：“回大人，小人……不敢妄断。”


    贺承启：“无碍，但说无妨。”


    仵作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回大人，此等花纹小人确曾在一具河中发现的女尸身上见过。那死者……是一名歌姬。”


    贺承启：“哪个楼的歌姬？”


    仵作：“……关楼。”


    这话直接在当场炸开，丫鬟、老妪闻言缓缓抬头，看这样子，并不知道自己夫人的背景。


    陈允司皱眉，直到此时她才想起为何会对这花纹眼熟，因为那日在关楼时，她在那群抱着琵琶的歌姬身上见过，但当时只当这是装饰，并未在意。


    贺承启严肃道：“你确定？”


    仵作：“回大人，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那名歌姬是失足落水而亡，因发现的较晚，在河中浸泡时间过长，整个人都是肿胀的，只留有后背的印记格外清晰，小人不会记错。”


    陈允司心中沉思，在这注重出身的世道，沈一作为仓部郎中，为何会娶一名歌姬作为夫人，若是两人两情相悦，还可解释。可看沈一对沈府上下的态度，以及昨晚沈夫人的表现，两人明显并不在乎对方。偏生，沈夫人又是关楼之人，这之间和赵王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陈允司看向贺承启：“贺大人，我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这边若是有什么异样，请务必告知与我。”


    沈一此案疑点颇多，贺承启与陈允司早已就此达成共识，加上陈允司本就是此案的当事人，于是点头道：“好。”


    陈允司颔首致意：“如此，便多谢贺大人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此时关乎赵王，她得找萧维钧共同商议。谁知她刚到箫府，便被冯叔告知，萧维钧出去了。


    陈允司：“冯叔，你可知道他去了哪？”


    “你在找我吗？”萧维钧道。


    陈允司循着声音转过身，便见他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冯叔见萧维钧出现，便退了下去。


    萧维钧淡淡地笑了笑：“进府里说吧。”


    陈允司点头道：“好。”


    萧维钧并未引她去待客的前厅，而是径直走向后院的书房。


    书房僻静，不会有人来打扰。


    陈允司道：“沈夫人死了。”


    萧维钧的脸上却并无惊讶，微微点头：“听说了。方才我出门，便是准备找你说这事。”


    陈允司：“那你为何又回来了？”


    萧维钧：“周管家说，你一早听闻消息，便出了门。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你也该回来了，想着你应当会来找我。”


    陈允司暗暗惊于萧维钧对自己的行为以及事情发展时间的把握：“萧维钧……你……”


    萧维钧却是淡然一笑：“说说吧，有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


    陈允司强制将其他心绪甩到一边，将在沈府得到的信息，告知了萧维钧。


    萧维钧沉思道：“如此说来，赵王与此事也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你适才回京，他应当不知道你的身份，加上田改现下并未真正波及到他，他没理由这么着急的刺杀你，徒留把柄。”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问题。”陈允司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萧维钧最后一句话，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萧维钧却是直直地看向陈允司，目光复杂：“陈允司，你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不信任我。”


    陈允司看着萧维钧的眼睛，微微皱眉：“你把话说清楚。”


    萧维钧：“十二年前，你曾救起一个人。当时他在失足落水，但四下无人，眼看就要沉溺，是你，将他拉了上来。”


    陈允司联想他说的话，看着萧维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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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孔骤缩。终是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她还未来得及在意，便被家中变故替代了的事。


    当时陈允司随简山参加一个官员组织的平常宴席。


    席上她嫌无聊，央求着简山让她自己出去玩，简山无奈同意，叮嘱她只能在府中，不能随意跑出去。


    陈允司便在那人的府中随便逛了逛。


    逛至后院时，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陈允司顺着声源找过去，便看到院中的湖里，有一名男孩正在水中扑腾。


    因宴席原因，府中的丫鬟侍从基本都在前院，因而无人发现此处有人落了水。


    陈允司知道，若是此时跑回前院叫人，只怕时间会来不及。加上她见湖中的小孩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便咬了咬牙跳了下去。所幸这小孩离岸边不远，在她力气耗尽之前，终于将人拉回了来岸边。


    此时男孩已经昏迷过去，陈允司见过别人救助溺水之人，便又费力地将人拖拽到一块石头上，将他腹中的水压了出来。


    见这人始终还不见醒，她只能给这人做了个人工呼吸，具体方式对不对她不知道，但好在最终人醒了。


    但那男孩看着似乎有点傻傻的，醒了之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连她伸出手准备拉他起来，他都半晌才有反应。


    再后来，陈允司还未来得及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家中便突发变故，后来更是每日忙于各种习文练武，便也就彻底忘了。


    陈允司想起西北林中萧维钧的执着，以及回京以来的数次相遇，嘴角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原来是你。”


    萧维钧上前一步，盯着陈允司的眼睛，不打算放过她此时一丝一毫的情绪。


    而他的眼中有询问、有试探、亦有心疼：“被你救上来后，我还未来得及问你，你便走了。后来我又昏迷了一段时间，等我再醒来时，才知你家中生了变故，而你也下落不明。”


    陈允司：“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我。”


    萧维钧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真挚：“是。”


    陈允司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我不过是救了你一次，你这又是何苦。”


    萧维钧笑了笑：“陈允司，你吻过我，然后就跑了。”


    陈允司：“我那是在救你。”


    萧维钧目光坦然而执着，却是笑得无赖：“可那怎么办，我就是赖上你了。”


    陈允司似是被萧维钧的无赖属性惊了一下：“萧维钧……你……”


    萧维钧并未给陈允司机会，而是继续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不信任我，但若你真是没有记住，那是不是说明，你其实是信任我的？甚至，我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地认为……”


    陈允司隐隐知道萧维钧想要说什么，但还是问道：“认为什么？”


    萧维钧看着陈允司的眼神满是侵略，一字一句道：“陈允司，你喜欢我。”


    萧维钧的眼神和语气虽不相让，身体却未动分毫，陈允司看着眼前这个虚张声势的人，突然觉得这人虽然偏执，却是有点可爱，于是坦然承认道：“是，我是喜欢你，你想如何？”


    萧维钧显然没想到陈允司会承认得如此快，他甚至准备好了，如果陈允司否认，他就将这些年的遭遇搬出来卖卖惨，若还不行，那他再采取别的办法。


    却没料到陈允司如此轻易的便承认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嘴唇微微张开。


    陈允司见萧维钧这呆愣模样，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


    萧维钧见她勾起的唇角，却是目光一暗：“陈允司，我想吻你。”


    陈允司听到这话，眼底的笑意升起，嘴角那微不可察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走上前，伸手拉住萧维钧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来，而后将手捧在萧维钧的脸侧，轻轻吻上萧维钧的上唇。


    这是一个极浅极轻的吻，不过一瞬，便缓缓退开些许距离。看着萧维钧近在咫尺的脸，以及略带慌乱的眼神，陈允司眼底笑意更甚：“是这样吗？”


    萧维钧瞳孔紧缩，追着陈允司的唇再次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汹涌而不留余地，两人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地侵占着对方的领地，将对方的理智蚕食殆尽。


    他毫无章法，时而像只受伤的小狗胆怯地舔舐着陈允司，时而又觉得不够，在她的唇上细细研磨。


    陈允司被这人咬的有些许不耐，微微向后躲，这人却是伸手将陈允司的头扣住，分毫不让。她睁开眼，却看见他微颤的睫毛，心下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