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起例行五公里的跑步运动，一碗杂粮粥两个肉包一个鸡蛋是黎姝这段时间的早餐标配。


    一个多月来，她都是这样简单规律的作息，今天也不例外。


    试镜时间上午九点，她去宿舍换了件T恤牛仔裤，简单收拾了下提着帆布包就出了门。


    大学城与省台虽然不再一个区，但有直达的公交，她提前坐车，约莫八点出头就到了电视大楼。


    原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地方，没料到一楼大厅就有个巨大的海报，海报是一幅水墨画，其上浓墨重彩勾勒出活灵活现的人、鬼、妖、怪，正中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聊斋”。


    海报一旁，设有专门的引导台，一个带着眼镜挂着工作牌的马尾女孩正蹲在桌子后面吃早点。


    黎姝上前轻敲桌面：“你好，我是来试镜聊斋的？”


    马尾女孩三两下吃了包子，头都没抬就去翻随身的包：“叫什么名字，试镜哪个单元。”


    “黎姝，试的是《婴宁》。”


    马尾女孩翻出一沓装订好的A4纸，快速翻阅了几页，才在一张纸上找到黎姝的名字。


    “证件拿来我登记下。”


    黎姝掏出身份证递过去，马尾女孩接过看了几眼，才终于抬起头认真看到了黎姝的长相。


    “斯哈——”马尾女孩倒吸一口凉气，面颊涨红的捂嘴，讷讷几秒后，才结结巴巴的说：“咳咳……你这……不上相啊。”


    黎姝被逗的失笑：“高中时候拍的，那时候瘦点。”


    “那你还是胖点好看，你长的真漂亮，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吗，演过什么电视剧？我叫马小叶，刚进电台实习，你早饭吃了没？”


    马小叶性格外向的不像话，不但自来熟的跟黎姝交待了自己的情况，没一会也把黎姝的情况问的七七八八。


    估摸因为来的早，马小叶叭叭叭的说了十来分钟，居然还没有其他人来报到，三观跟着五官走的马小叶立即就要自告奋勇的带黎姝去试镜地点。


    黎姝赶忙拉住她：“谢谢你，但我不好耽误你的工作，你看要不这样，咱们交换电话，我要是什么不明白的，我在打电话问你。”


    “O(∩_∩)O哈哈~好好好，我手机号1XXXX，我把我企鹅号报给你，上班不好打电话，咱在加个好友，方便联系。”


    “额，好吧，你把号发我，我晚上回去加你。”


    “嗯嗯，好嘞，你快去面试吧，去了八楼就把这表交了还号牌，给你矿泉水，没拆封的，少喝点啊，不然紧张的时候想去上厕所，我面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谢谢。”


    面对如此热情的新朋友，黎姝颇有些招架不住，直到进了电梯才放松的舒口气。


    她这边刚进电梯，不过三五分钟后，大厅就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马小叶也开始忙碌起来。


    八楼。


    刚一出电梯，黎姝就看见几个工作人员在做准备工作。


    其中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见来人就喊：“大厅领的表给我，在我这领号。”


    黎姝递过表，女人快速在一堆材料里找出带有她照片的档案，又从个框里拿出标号是1的号牌递给黎姝：“三号会议室，门口等着，叫你就进去，厕所直走到底左拐，面试9点开始，提前十分钟点名。”


    “谢谢。”


    黎姝道谢，看了看时间，发现还早，就果断去上了洗手间。


    她一走，几个打杂的实习生立即凑到中年女人跟前：“罗姐，这人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的，试镜什么角色？”


    “上午是《小倩》《画皮》《婴宁》的试镜，我看她肯定是试镜小倩的。”


    “她长得真漂亮，要是我就选她。”


    中年女人扫了几人一眼：“美得你们，去去去，忙完了就下楼工作，别在这碍事。”


    几人缩缩脖子，遗憾的下楼。


    陆续来人交表领号，等黎姝出洗手间到三号会议室门口的时候，这边走廊旁的椅子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漂亮女孩。


    有几位应该是认识的，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见她来了盯着看了几眼，复又小声说起来。


    女孩们都很漂亮，虽然外貌没美到黎姝这种程度，但化妆打扮后各有千秋，这样一群美人光是站在这里就让人迷了眼。


    走廊两边放着两排塑料凳，黎姝找了处空位坐下，并未与人搭话。


    临近9点，人越来越多，等到中年女人点完一轮号，走廊已然是水泄不通。


    正当黎姝担心，会不会把负责面试的导演制作人堵在外面的时候，中年女人看看时间，朗声道：“试镜开始，大家保持安静，1号，进去吧。”


    黎姝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猛然加剧的心跳，在众人的目送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约莫八十多平，很大，也很空，除了中-央摆放成半弧形的六张面试桌椅，坐着的五个男女，以及正前方一台架起的摄像头，会议室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身后中年女人跟着进来走到一侧的空桌后坐下：“1-号，开始吧。”


    黎姝放下包，走到摄像机前朝着几人站定：“各位老师好，我叫黎姝，今年二十岁，身高168，体重46千克，试镜《婴宁》，目前是个大学生，没有表演经历。”


    简短的介绍后，原本翻看黎姝信息的几人俱都有些失望。


    非科班出身，没有演技，即便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成为主演。


    “你随意来一段吧，就这个，第一次见面，王子服对婴宁一见钟情这场。”坐中间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开口，他是副导演方泽坤，原本他是这部聊斋剧的总导演，现在资方请了位大佬出山坐镇，他这总导演就成了副导演。


    他为人和善，出了名的对美人宽容，其他几人听见他这样说，也都没有反对。


    这场戏在他们看来，是对黎姝最友好的一场戏。


    毕竟黎姝生的漂亮，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但这场戏，也是没有演技的新人很难拿到高分的一场戏。


    聊斋原著中，婴宁出场是“有女郎携婢，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


    王子服的反应是“注目不移，竟忘顾忌。”


    后由婢女那句“目灼灼似贼”，也补充说明的王子服的反应。


    之后婴宁“遗花地上，笑语自去”，王子服则“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


    翻译成白话，婴宁出场时拈花一笑，王子服看呆了，婢女背后蛐蛐他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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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贼一样，婴宁笑了一下把花丢地上走了，而王子服呢，则是把花捡走了，回家茶饭不思，跟丢了魂一样。


    你想这婴宁，得美成什么样。


    但王子服真的仅仅是因为婴宁美貌才茶饭不思非她不娶吗？看过原著的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首先，王子服并非没见过美女，上元节当天，他“见游女如云，乘兴独邀。”那么多美女，为啥只对婴宁一见钟情，难道婴宁真的跟香香公主一样，美到所有人见着她都走不动道。


    显然不是的，原著中着墨最多的不是婴宁的容貌，而是她的笑。


    只要婴宁一出场，必然是笑着的，她一笑，王子服就丢魂。


    笑是什么，是人表达快乐和愉悦的一种方式，是一种最直接的情感表达，笑也是最容易跟人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


    婴宁因何能让王子服一见钟情，黎姝觉得应该是她的笑。


    怎样用笑感染人，是黎姝特训戏曲功底的最终目的。


    她不会表演，但她的技能舞蹈共情，只要用舞蹈的方式，演绎出这段剧情，必将感染欣赏她舞姿的人。


    这就是模拟器的可怕之处了。


    想到此，黎姝定定神，走到角落从自带的帆布包里掏出来一只笔，然后拈起笔，轻移脚步向着众人款款走去。


    只几步路，就完全抓住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真切明白什么叫做摇曳生姿。


    副导演方泽坤更是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黎姝的手上动作，这哪是拿笔，分明是昆曲的持扇技法。


    方泽坤目露赞叹，用持扇技法来表现手里拈的梅花，妙啊妙啊。


    就见黎姝拈着“梅枝”，时而舞动欣赏，时而驻足轻嗅，神态轻盈，姿势曼妙，真是美不胜收。


    “她在跳舞。”选角导演汪明华轻声赞叹，“她的舞蹈功底很高，用戏曲里的演绎方式来表演，是老一代古装剧的做法。”


    其余几人赞同点头，上世纪的影视剧，很多主角都是从戏剧团挑的，除了时代因素外，根本的原因是戏曲演员经过严格训练，天然具备表演基础。此外，在专业能力上，戏曲演员的功夫是实打实的——身段、眼神、唱念做打，这些基本功直接能用在影视表演里。


    特别是拍古装片和武侠片时，在武打动作和形体控制上，影视演员还真不如戏曲演员来得干净利落。


    几人都是行家，也更能看清黎姝轻松表演下的真功夫。


    但，对他们而言，黎姝的表演虽然出奇，却也没到技惊四座的地步，如今资方有了大动作，文艺圈里几个泰斗级的人物出山坐镇，《聊斋》这部剧，早已经不是地方台的小打小闹，仅凭巧思，是万万比不过那些科班出生的专业演员。


    唯有副导演方泽坤，敏锐的察觉到了黎姝气质上的变化，依旧全神贯注，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小姑娘，接下来你怎么演，我可是万分期待。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一股冷冽的暗香在四周浮动，倏忽间，大厅的中-央似有花瓣在飘落。


    方泽坤瞳孔骤缩，这是梅花的香气。


    时空流转，恍惚间众人穿越至书中世界，在上元节的烟火中，与狐女猝然相遇，一抹明亮的红色在众人瞳孔绽放。


    婴宁，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