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三日，摇星都没再见到裴烬雪。


    反倒是薛彦，见到好几面。


    他顶着只被揍出来的熊猫眼，故意来她跟前晃，索求补偿。


    但她看，补偿是借口，实际是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那家伙不知打哪儿学的坏毛病，夜晚私会姑娘不说，还玩情趣，后脖子被人家姑娘挠了好几道。”


    “结果我问他，他说是野猫挠的，啧啧。”


    “瑶姑娘，你说你信吗？”


    薛彦演得卖力，摇星也同他演，两人心照不宣，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


    薛彦似乎想引她主动问裴烬雪的去向，但摇星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去了城外小树林，兜了无数圈，都没找到那棵有裴烬雪通道法阵、‘平平无奇’的松树。


    她背着他留下的记号，找是找到了，然记号引的路像团乱麻，根本没找到目的地。


    到此时，摇星才真正意识到，裴烬雪那日是故意带她兜圈子，他从一开始就在防着她自己来。


    好在，桑支城内另有发现。


    午后，摇星就带着莫殊来到街上“闲逛”，在甩掉落珩家的尾巴后，进了醉春坊。


    醉春坊是个小倌馆，这个点，客人并不多。


    摇星一进门，案后的老板娘注意到她。


    “哟，姑娘来这么早啊。”


    老板娘是只风韵犹存的狐妖，松绿纱裙领口开得极低，笑起来时眼角绘的纹路跟着颤。


    她目光在摇星和她身后的莫殊身上打了个转：“姑娘看着眼生，这时候来，想来多是找清净的，要么就是找人。”


    “姑娘是那种啊？”


    摇星勾唇：“我要点牌。”


    老板娘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抬手朝后勾了下。


    案上的花牌便自己飘起来，在摇星面前排成两排，上面写着十来个名字，墨迹里带着淡淡的妖气。


    摇星扫过花牌，在一个写着“谢临”的牌上轻点，“就他。”


    老板娘眼尾上挑，眼里意味深长：“谢临啊，现在倒是空着，不过，他性子肆意得很，将客人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摇星表现得毫不在意：“我听说，他长相极为出众，是难得的尤物，老板娘只管着人带我去便是。”


    莫殊得到摇星示意，给老板娘递上一袋妖石。


    原是看上谢临的容貌特意来的，老板娘心里的怀疑打消大半：“成，我让人领你过去。”


    老板娘挥手让花牌归位，又瞄了眼莫殊，朝摇星露出个妩媚的笑容：“你这随从，到时最好还是门外等，谢临那性子可不喜有旁人在。”


    “多谢老板娘提醒。”


    摇星被引着来到三楼最里间的房外，让莫殊在外面候着，自己推门进了房内。


    虽是白日，但里面光线并不强。


    桌上燃着的萤灯外罩着曾红布，将周遭染上几分旖旎的色彩。


    屏风后走出一个秀美的男人，不是那种阴柔的美，是既有男子的清朗骨相，又精致柔和的美。


    他没打招呼，只是懒懒抬眼瞥了下摇星，就赤脚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坐到妆台前，梳起头发。


    摇星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的男人梳头发，既然他不避讳，她便直接坐下大大方方的看。


    谢临将黑发半绾，用红色绸带系住，眸光透过镜面，落在正打量他的摇星身上。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摇星眉眼微扬：“怎么看出来的？”


    谢临取过件淡青色外袍披上，头也不回答：“眼神太干净。”


    摇星：……来这里的眼神是有多不干净。


    谢临坐到摇星身边，给她倒了杯水：“想先聊天，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此“正题”显然不是摇星的正题，她转了转手里的水杯道：“先聊聊。”


    谢临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本就无所谓摇星选哪个。


    摇星不打算兜圈子，开门见山：“听说你有个妹妹，两年前失踪了，你是为了找你妹妹才来的桑支城吧。”


    “从你接近落珩家族里的女人来看，应该是知道妹妹在他们手里了。”


    谢临眼里掠过一丝诧异，他不意外摇星知道他有妹妹，既然来找他，估计多少有查过他，他找妹妹的事，身边不少人都知道。


    但两年来，旁人都当他妹妹早已不在人世，而他也放弃找寻，却不知他已经查到些线索。


    “我们做个交易。”


    “我知道你妹妹在哪里，我帮你救出来，还可以帮你赎身，送你们离开桑支城，但相应的，需要你帮我个忙。”


    摇星看向谢临，她知道谢临一定会答应。


    谢临直直盯着摇星，半晌，道：“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摇星回忆了下：“你妹妹脚底有颗痣，无聊时，好像挺喜欢扯衣服上的线头。”


    谢临以为她会说和他哪里长得像，如果仅是如此，他并不打算相信她，然而她开口说得却是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才知晓的细节。


    谢临完全没了先前刚睡醒的那股子慵懒，追问：“你真见过她！”


    摇星点头：“前几天刚见过，她被关在隐秘的地方，嗯，至少目前还是活着的。”


    谢临压下心头的焦躁，喝了杯水冷静，才沉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


    出醉春坊已是傍晚，街上依然人头攒动。


    摇星出门前答应给朔幽茗带零食，便带着莫殊去了拐角那家铺子。


    等老板打包的间隙，摇星随意扫了眼街面，正要收回视线，意外瞥见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刚从半空中御剑落下。


    白衣清丽出尘，黑衣挺拔冷峻。


    摇星垂下眼，嘴角扯了扯。


    原来，裴烬雪这几日没出现是因为和姜晴岚在一起。


    他接近她果然只是不甘心，什么旧情复燃，什么哄她，都是假的……


    而她竟还当了真，甚至陷入挣扎，想试着去相信一次。


    “小姐？”莫殊拎着打包好的零食，见摇星站在那，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摇星抬起头，眼底一片平静：“走吧。”


    路过一家酒肆时，摇星闻到醇厚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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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脚下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摇星望着酒肆里，一坛坛堆叠的酒坛，嗓音淡淡：“莫殊，我酒瘾犯了。”


    “莫殊会护送小姐回去。”莫殊的声音依旧冷硬，却是和以往每一次都相同的郑重。


    摇星浅浅笑了下：“好。”


    打开酒坛，摇星忽地想起第一次喝酒的场景，是在埋骨海的虚空境，给少年裴烬雪过生辰的晚上，那时的她，恐怕从未想过，后来的自己会成个酒鬼吧。


    她将坛里的酒倒入碗中，一饮而尽，接着又斟满第二碗。


    举着碗，摇星朝旁边的莫殊，惋惜道：“可惜你不能喝，少了个酒伴。”


    “小姐，不高兴？”


    摇星将第二碗饮尽，反问：“不高兴？我为什么不高兴？”


    今天的事情办妥，再等几日拿到东西就能回程，她实在没什么理由不高兴。


    莫殊沉默，看着摇星直接灌第三碗酒，不像往常细品酒味，或嫌酒差或赞酒醇，现在的她，只是纯粹的在灌自己。


    中途有酒客见摇星虽长相一般但身段惹火，越看越有味道，便借着酒劲上前调戏，莫殊还未出手，就被摇星一脚狠狠踹出门外。


    几番过后，其他酒客只敢远观，再无人敢靠近，摇星终于享受了清净。


    直到酒肆打烊，她才抱着个酒坛在莫殊的搀扶下离开。


    摇星走得歪歪扭扭，还时不时往嘴里倒酒，领口衣襟没一会便被酒液浸透。


    “莫殊……我没醉……我……嗝……能自己走……你松手……”


    莫殊刚松开，摇星走了两步，差点栽进人家摊车里，他赶紧重新将她扶稳。


    “我真的没醉……我现在千杯不醉，老能喝了……”


    摇星呢喃着，又举起酒坛往嘴里倒，只是一半倒在了衣服上，一小半顺着她仰起的脖颈线条缓缓流下渗入胸前，仅有剩下的一小部分进了她嘴里。


    摇星砸吧两下，满脸困惑：“莫殊，好奇怪啊……这酒坛为什么每次只能倒出一点呢？”


    酒喝完了，摇星死活不肯将坛子扔了，非要当块宝抱在怀里说要研究下，后来酒劲上来，只剩下胡话，还蹲在地上不肯挪步，莫殊只好打横抱起她。


    刚跃进院中，一道身影骤然落在莫殊面前。


    莫殊认出裴烬雪，他立刻后退几步，妖力喷涌而出在周身结成防护罩。


    然而防护罩在接触到裴烬雪探出的手的瞬间，直接崩溃，一股强大的威压紧接着向他碾来。


    莫殊牙关紧咬，几乎无法站立，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伸过来。


    强大的威压和胳膊上陡然捏紧的手，让摇星从醉意熏然中找回些许清醒。


    她缓缓抬眼，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向身旁的人。


    随后又淡淡收回视线，什么话都没说，只用力抬起那被攥住的胳膊，搭上莫殊的肩。磅礴的妖力顿时覆盖两人，共同抵御裴烬雪的威压。


    莫殊顿觉压力骤轻，抱着摇星立刻和裴烬雪拉开距离。


    接着，他便听到垂首站在那的裴烬雪，忽地低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