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星吃痛，立刻清醒过来去拽裴烬雪的头发。


    裴烬雪不疾不徐松开牙齿，在那道齿痕上轻轻舔舐了下，仰头去追摇星的唇，但被一巴掌糊住眼。


    “裴烬雪！放我下来！”


    摇星恼叫。


    裴烬雪淡淡道：“先把手拿开。”


    摇星移开手，没想到他却说话不算话，径直压上她的唇瓣。


    在摇星发怒前，裴烬雪松开，将她放下。


    “无耻！”


    “嗯。”应得坦然。


    摇星被裴烬雪无所谓的态度惹火，抬手推开他，只是面前的身躯纹丝不动。


    靠，修为高了不起啊。


    她恨恨咬牙，转身从一旁绕开。


    裴烬雪伸手拉住摇星的手腕，将人又拽回：“洗绛果，我知道在哪。”


    摇星瞪他：“我自己找！”


    裴烬雪目光落在摇星潋滟如水，又蕴着薄怒的眉眼上，低低笑了一声。


    听起来似乎很愉悦，摇星气极。


    “别闹，我带你去。”


    语气宠溺，裹着一丝暗哑，像是在哄猫。


    摇星震住。她是猫？不对，重点是她居然觉得裴烬雪在哄她？


    “别闹”这个词是能随便对人用的？还有，刚刚的事，他为什么要亲她，他难道想脚踏两条船？


    心忽然冷下来，摇星用冷淡的语气道：“我可以自己去找，不用你带。”


    她以为在她这么说完，裴烬雪会放手，至少五年前的他会。


    然而裴烬雪不仅没放，还直接扯着她朝城外的小树林走去。


    摇星一惊，声音陡然拔高：“干什么！”


    裴烬雪回头看了她一眼：“带你去藏的地方。”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摇星：“……”


    她脑子在想些什么……疯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要带我去。”摇星面上一派镇定，“你放手，我自己走。”


    好在，这回裴烬雪干脆地松了手。


    摇星跟着裴烬雪来到小树林，弯弯绕绕兜得不知东南西北时，裴烬雪终于停在一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松树前。


    他掌心按上树干，下一刻，树干上显现出淡金色的法阵。


    裴烬雪伸手去拉摇星，被她避开。


    “再闹天要亮了。”


    摇星：……他哪只眼睛看见她在闹？


    “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摇星眼睛盯着裴烬雪，防止他又做什么。


    裴烬雪看她：“你确定？”


    “确定。”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她现在比当初可强了几倍，还不至于跟丢他。


    就在摇星等着裴烬雪进入法阵时，忽然，脚下一空，身体毫无预兆极速下坠，速度快地像是在脚下绑了个亿万斤的称坨。


    摇星连忙调整身形，她事先没准备，现在是脸朝下俯冲，她可不想一会出糗。


    然而就在她即将从一变成丨时，背后猛地压来一股巨力，摇星猝不及防，被重新按回横平的姿势。


    眼见通道即将到头，摇星紧紧闭眼，身上妖力涌动，迎接即将到来的重击。


    可预想中的撞击没有降临。一阵白光闪过，她落入一个怀抱。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人不禁松弛下来。


    裴烬雪发现怀里人的怔忡，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摇星没看见这一幕，她推开裴烬雪，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裴烬雪视线在摇星身上停顿两秒，转过身散开结界：“跟紧，别走出半丈外。”


    摇星咬牙，闷声跟上他。


    裴烬雪一定是故意将通道设在脚下，绝对！


    摇星吸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个地下矿洞，岩壁上都是挖凿的痕迹，拐过一道弯角，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矿洞该有的样子。


    头顶很高，无数粗壮、泛着冷硬灰黑色泽的锁链从上方垂落，拴着一个个笼子。


    笼子用的是和锁链同样的材质，将内里的人、妖牢牢锁在其中。


    离得最近的一个笼子里，蜷缩着个身形接近人类的，他有完整的四肢，甚至能看清紧绷的肌肉线条，可他脖颈两侧却生着两排细密的鳃，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那张人类的脸上，黑色的瞳仁嵌在大片的眼白上，正死死盯着另一个笼子，喉咙里发出类似鱼泡破裂的“咕噜”声。


    稍远的笼子剧烈晃动着，里面是一头半人高的狼形妖兽，灰棕色的皮毛纠结肮脏，然它的前半身却是人类，指甲尖利，正疯狂抓挠着笼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抬眼扫过去，鸟身人脚，人身花头，蛇身人首……还有些根本分不清形态混杂了两种以上特征的。


    摇星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一般来说，妖族若修为不足无法完全化为人形时，的确会保留部分原形特征，但既然能化形，原形的特征就不会占主导，只是在人身上出现一些诸如翅膀，毛发，爪子之类的特征，整体是融洽有规律的。


    而眼前这些，是打破规律，极度荒谬的。


    就好比狼妖，修为无法完全化为人形，可能头还保持着狼的形态，也可能是爪子，但不会是这种上半身人，下半身狼的怪异模样。


    摇星脑中闪过先前的树妖，人首树身，当时她便觉得有种矛盾的怪诞，但那时她以为是特例。


    现在看来，不是特例，而是人为。


    “走吧。”


    裴烬雪眸光冷漠掠过笼子，带着她继续往前。


    结界隔绝了他们的身影、气息和声音，摇星回头望了眼，迈开步伐离开这回荡着嘶吼和锁链声的囚室。


    摇星仍在想刚才的场景，走在前面的裴烬雪忽然问：


    “你觉得他们恶心吗？”


    恶心？摇星愣了愣，乍一看到她的确觉得反胃，但那并不是针对他们，确切地说，是造成这种荒谬的罪魁祸首让她觉得恶心。


    被关在笼子里的，恐怕全是受害者。


    摇星的沉默像无言的回答，她意识到准备开口时却听见裴烬雪说：“到了。”


    摇星将这个插曲忘到脑后。


    眼前放置着零星几个巨大的笼子，金属栏杆有成年男人臂膀那么粗，仍是灰黑色泽的质地。


    周遭异常安静，听不见方才那种嘈杂的嘶吼或是抓挠声，笼里的大都静卧着，轮廓看不真切，但能从偶尔微动的姿态里，捕捉到一丝危险。


    是那种即使静止也能散发出的压迫。


    显然，这里关着的比刚才的更高阶，更致命。


    裴烬雪走到里侧的笼子前。


    笼里关着个女人，看起来柔弱无害，正坐在那玩自己身上勉强能称之为衣服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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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乱的发中，两根黑色的触角微微抖动。


    “什么意思？”摇星望着这一眼能望到底，无处藏洗绛果的笼子，不解问。


    话刚落笼里的女人忽地抬起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头上的触角抖动的幅度骤然变大。


    摇星立刻噤声，全身戒备。


    “她只是探到这处空间异样。”裴烬雪气定神闲。


    果然，下一刻，蓄势待发的女人像是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没一会又重新放松下来，继续无聊地拨弄着衣服。


    裴烬雪淡漠的嗓音又撂下一句：“洗绛果藏在她肚子里。”


    落珩家族还要重新拍卖洗绛果，不可能这时候让人用掉，况且像这种灵物是无法直接吸纳到体内的，所以裴烬雪的意思就是表面的‘在她肚子里’。


    “他们怎么放进去的……”摇星视线停在女人破布下似乎微微起伏的腹部，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剖开，再合上。”


    果然如此，落珩家的人还真能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只是……


    摇星偷偷瞥了裴烬雪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与平时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想多了？总觉得他刚才的声音里藏着点说不清的空茫似的，不太像他。


    “打算如何？”裴烬雪转头看她。


    摇星慌忙移开视线，半晌，清了清嗓子回：“现在取定然会打草惊蛇，从书房的谈话来看，他们还有计划，不妨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若有意外，大不了再来取。”


    直接取走看似简单，可后续很可能带来更多麻烦，尤其对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宫里还有奸细。


    距离落珩意承诺的时间也没剩几天了。


    总归现在已知道洗绛果的藏处，也不会过于被动。


    裴烬雪目光落在故意不看他的人身上，“嗯”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两人原路返回。


    摇星被裴烬雪领着，又在小树林兜了个晕。


    越想越不对劲，摇星顿住脚步，狐疑问：“你是不是故意带我兜圈子？”


    然对上裴烬雪淡然的视线，摇星觉得她可能还是想多了。


    裴烬雪没道理这么做，总不至于是闲得没事，深夜跟她两个人小树林溜达吧，又不是什么小情侣轧马路。


    “算了，回去吧，天都亮了。”


    等和裴烬雪分开，进到屋里关上门，摇星才后知后觉想起，她忘了追究他亲她的事。


    摇星：“……狗男人。”


    她狠狠抬脚朝床尾踹去，木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床幔都晃了晃。


    她这一晚，到底干了个啥？


    从头到尾，都被裴烬雪牵着鼻子走，完全陷在他的节奏里。


    摇星立在床边，扬手给自己扇了两下风，可仍是不能解气。


    忽然，扇风的手顿在半空。


    不对。


    她怎么觉得裴烬雪跟五年前很不一样？


    虽说……亲人的方式还是老样子，但性子似乎……活泼了些？


    摇星被这念头雷到。


    她居然用“活泼”这个词，来形容那个冷漠的面瘫？


    “公主……”


    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飘来。


    摇星僵住，半晌，缓缓转过头。


    只见床头隔帘后的小几边，站着一脸错愕的三人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