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落，细碎的星光在天穹熠熠闪烁。


    摇星将赖在床上不肯走的066一把抓起，放到头上，刚一松手，066就飞了下来。


    【你把口袋戴上，我就跟你去！】066说的是先前摇星系在腰间，专门用来装它的口袋。


    摇星擒住它一只脚，抱臂挑眉：“你什么时候把瞒的事说出来，我什么时候再用。”


    066挣扎着，声音愤懑：【你都把我毛剃光了！还不肯放过我！！我也是有尊严的好嘛？这样光溜溜地待外面，我很没安全感！】


    “说说瞒了什么，只要你说，我给足你安全感。”


    066欲哭无泪：【女王大人，放过我吧，我真的没瞒你什么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呵。”摇星轻嗤一声，“那你就继续这样待着。”说罢，就这么提着066出了门。


    好长一段时间，066都没再吭声，任由摇星提着它脚甩来甩去，那模样，颇有种心如死灰的颓丧。


    向来叽叽喳喳，如今这么安静，摇星反倒有些不适应。


    她停下脚步，将066放到掌心，看了眼固执扭开头不肯看她的滑稽样子，忍不住笑着薅了两把它光溜溜的脑袋，把它托到头顶，“算了，你不想说，我以后也不问了。”


    066伸头：【真的？】


    然而它不知道这句反问恰恰暴露它瞒了事，摇星心中早就有了猜测，能让066这么个单纯又呱噪的系统瞒这么久，再结合当初的时间地点，怕是多半和裴烬雪有关。


    但现在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她轻轻“嗯”了一声，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夜色浸染的天阙山，比白日里更添了几分清寂，林间偶有夜鸟低啼，混着山风穿过。


    忽然，一阵雷鸣毫无预兆地炸开，像巨锤砸在青铜钟上，瞬间撕碎山中的宁静。


    摇星立刻扭头，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殿宇山峦投向远方——


    一道道紫色雷电劈开云层直冲而下，将那半边夜空都染成了诡异的色泽，连周边的空气都仿佛被紫电灼得扭曲起来。


    极雷台？


    摇星认出那里是仙盟用来惩戒重犯的地方，也知道极雷台的刑罚分五等，紫极雷的威力排第二。


    而排名第一的金极雷只在百年前惩处过一位残害八座城池人命的宗主，据说那宗主修为高深，可也只撑到第三道便化为灰烬。


    是什么人，犯了什么重罪，要在此刻行紫极雷之刑？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里降下的雷起码已有十数道。


    被惊动的不只是摇星，附近有弟子已直接御剑朝那边飞去，显然是去看热闹。


    摇星没有看热闹的心情，她转过身继续往西北边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没来由地发慌。


    就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就像脚下明明是平地，却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踩空，呼吸都变得飘忽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摇星缓缓停下，再次扭身看向极雷台。


    这时，一男一女说着话从旁路过。


    “一起去看嘛！”


    “有什么好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去看人！”


    “嗨呀，你还吃醋呢，机会难得啊，裴烬雪啊，错过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不想去。”


    “去嘛，一起去嘛！”


    ……


    两人旁若无人，腻歪着走远，徒留摇星怔在原地。


    “轰隆隆——咔嚓——”


    方才还觉得遥远的雷鸣声，此刻仿若在耳边不断炸开，每一声都精准地劈在她心尖上。


    她想抬脚，双腿竟软得发颤。


    很长一段时间，摇星都没动。


    066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从摇星头上飞下来落到她肩膀上：【去看看吧，我想去看。】


    摇星没出声，066又道：【总得知道是什么回事，若有意外……】


    话未说完，摇星已转身御剑朝极雷台疾驰而去。


    极雷台并非扎根于大地，而是孤零零悬在断尘崖旁百米处，像一块黑石孤岛。


    黑石台的边缘嵌着八根刻满引雷符文的漆黑石柱，裴烬雪双手被两根石柱上延伸出的黑链锁住拉开，锁扣处血肉模糊。


    那身玄色金线纹的衣料，唯有部分边角处能依稀辨认出原本的金纹，其余早被血污浸透。


    摇星就站在断尘崖上人群的后方，目光钉在那道身影上。


    又一道紫雷当头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砸在裴烬雪身上，他身体一颤，头却垂得更低，额前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颊边，嘴里的鲜血顺着下颌线滴落在玄色衣襟上，消失无痕。


    如果不是颤抖带出锁链的哐当响声，还有额角、脖颈暴起的青筋，都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


    “啧啧！别的不说，这忍耐力是真绝，都六十多道了吧，居然一声没吭！”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盟主竟动了紫极雷刑啊？”


    “嘘——小点声！你没听埋骨海回来的人说吗？他毁了一个叫魂珠的至宝，还想将所有人埋葬在那里！”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感觉他没啥动机啊？”


    “要什么动机！强到他那份上，有时可能只是一个心情不好的事！况且他都亲口承认了！”


    “啊？！”


    “他当着盟主众长老宗主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毁了魂珠，杀了守护的刀灵，还妄图杀了所有人！不然怎会罚他八十一道紫极雷刑！”


    “八十一道？！这么多！这劈完还能活吗！”


    “他是谁？八十一道想劈死他还是有点难度吧！不过嘛，再加上寒髓谷就不好说了。”


    “啥？还有寒髓谷？”


    “三年，寒髓谷禁闭三年。”


    “嘶——”


    ……


    周围的议论还在继续，摇星却没了听的心思。


    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远去，视野里只剩百米外垂着头的人。


    “谁让你们来这的！”忽地前头响起一声暴喝，“都回去！”


    人群四散，摇星这才发现断尘崖前端，站着几位长老和别宗来监督刑罚的人，以及陆凝川。


    人群的散开也让失神而慢了半拍的摇星彻底暴露人前。


    “摇摇？”陆凝川出声唤她。


    声音不大，但却让正承受雷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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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了头。


    摇星几乎是瞬间就和那双深邃，淡漠的，布满红血丝的眼对上。


    “摇摇，你怎么来了？”陆凝川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背后的人。


    摇星抬眸望他：“来看看，出什么事动用了紫极雷。”


    陆凝川沉默一瞬后道：“这里危险，还是回去休息吧，往后我再同你细说。”


    说罢便推着她转过身，不给她继续待下去的机会。


    摇星没有回头，她在陆凝川的注视下下了山，但并未走远，而是停在一处能看见极雷台的林子，倚着树，静静看天际劈完八十一道后，才起身离开。


    【裴烬雪为什么说他毁了魂珠啊？他应该没见过魂珠啊。】066不大懂。


    摇星起初也不理解，可刚刚在山下望着极雷台上不断落下的紫极雷时，忽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是跟裴烬雪一起上顶层，也是和他一起离开顶层，还在埋骨海坍塌之际一起待了段时间，谁能确保过程中，没有任何人看到？


    如果裴烬雪咬定他没拿魂珠，那些人定会追查魂珠的下落，而一旦有人指证他们同行，那下一个怀疑对象必然是她。


    他是在保护她。


    尽管他并不知道魂珠到底在哪。


    066以为摇星不说话是在思量：【你也想不通是不是？太奇怪了，他图啥呢。】


    谁知摇星忽然开口，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因为他傻！”


    【哈？】


    摇星却不愿多说，只是从她步伐的频率来看，是在生闷气。


    066一头雾水，不过经验告诉它，这时千万别撞枪口，所以它选择了当一只安静的鸟，直到它发现摇星没回住处，而是朝西北边走，才忍不住道：


    【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你还去啊？】


    “嗯。”


    她迫切想要完成任务，离开天阙山，这在发现裴烬雪是为了保护她时达到了顶峰。


    然而离乱云涧越来越近时，摇星顿住脚步，确认四周没人后，她取出玉珑重新感应。


    奇怪的是，下午指向西北的玉珑，此时竟又指向截然相反的方向，且比之前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咋回事？难道这玩意儿还有使用次数？】


    摇星皱着眉摇头：“是感应强弱，跟次数无关。”


    【感应还分强弱啊。】


    摇星“嗯”了一声。


    下午时，她握着玉珑，能明显感受到它在和另一个东西产生连接，此刻，那种强烈的感觉不仅减弱不少，还隐隐有分成两股的意思，具体的还要等靠近后才能确定。


    只是，万劫焰莲不应该是藏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吗？怎么会变动？是恰巧这段时间被移动了？


    正怔忡间，思绪被打断。


    一阵急掠的风，带着破空的锐响从头顶划过。太快了，摇星仰头时早没了踪迹。


    下一瞬，一点温热落在她颧骨上。


    摇星下意识抬手抚过，指腹触到黏稠的暗红——是血。


    还没回过神，半空又掠过两道剑光，这次慢了些，她看得清楚，也认出其中一道浅蓝色身影是姜晴岚。


    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是恒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