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雪目光微微一凝。


    刀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摇星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只看见刀灵倏地又后撤几步，抬起的食指指向裴烬雪，笑容徒然变得诡谲，藏着癫狂的嗜血。


    “恭喜。”他拖长调子。


    “你抽中了下下签！”


    下一秒，手指曲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摇星甚至来不及防御就被瞬间困在了一个笼子里，太快了，快得像是她本来就身处笼中。


    即便是裴烬雪也没能阻止。


    摇星凝聚灵力，然而灰色的竖杆却吸收了剑上的光华。


    不仅如此，竖杆上伸出无数血手，看起来同迷宫墙壁上的如出一辙，可当摇星挥剑劈去，血手丝毫无损。


    螭吻与笼子“砰”地撞击在一起，笼子巍然不动，同样吸收了螭吻上附带的所有灵力。


    裴烬雪当即转向刀灵。


    刀灵手中幻化出一柄赤红长刀，卸去剑势：“再来！”


    “就这么点实力，还想救人，痴心妄想！”


    “笼子会不断缩小，看到笼顶的沙漏了吗，你要是在沙子漏完前打不败我，那些手会对她做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哈哈！”


    摇星低头看向那几只抓着她剑不放，像在抚摸情人皮肤的血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剑上传来的拉力越来越强，在被拽得前移两步后，摇星松手。那把剑一落入它们手里，便被层层覆盖。


    裴烬雪和刀灵缠斗了没一会，就“砰”地砸落在笼子前。


    鲜血从他嘴角涌出，他朝笼子里飞快扫了眼，抹去血迹，撑着螭吻站起身，化作金光再次冲向半空的刀灵。


    可没多久，再一次砸落，见他这次直接喷了两口血，好半天没站起来，摇星紧紧拧眉，脑中心思急转。


    刀灵想做什么？


    若想杀她，又何须给她玉珑？


    他那句下下签是对裴烬雪说的，他的目标大概率是裴烬雪。


    那是为什么要将她困住？刀灵不可能忌惮她这不足为道的力量。


    刀灵想杀裴烬雪？


    还是不对。


    刀灵弄个骨塔来让人来登，不可能最后仅是为了杀最先登上来的人……


    “太差太差！”


    刀灵满脸不耐，忽地，他顿住：“哦，我倒忘了，你的修为压制还在。”


    摇星：“……”


    她以为这么久埋骨海对裴烬雪的压制早跟其他人一样消失了，结果到现在还在。而裴烬雪居然一声不吭，他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争取公平的待遇？？


    是了，他总是这样。


    可他幼时似乎并不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得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都全然漠视。


    先前刀灵说他离开虚空境是自杀，所以，他是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了？


    “行了，再来！”


    刀灵吼道，赤红刀光暴涨：“哈哈哈，对，就是这样，来！”


    颤抖快得只剩残影，一红一金两道流光疯狂碰撞、分离，每一次交击都迸发星火，震得空气啪啪作响。


    刀灵兴奋的嘶吼混在兵刃声里，一下下撞在摇星心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灰色的笼杆不断朝里缩进，摇星能活动的空间也仅余一米的直径。


    “不够！还不够！”


    两道光骤然落地，裴烬雪和刀灵对峙的身影在笼子旁出现。


    摇星目光在裴烬雪身上扫了一圈，黑色的衣服看不清伤口，但状态上看应并无大碍。


    他们在伯仲之间。


    刀灵忽然转头，视线扫过笼中，舔了舔唇角：“血手看起来很兴奋啊，是因为离猎物越来越近了吗，哈哈哈哈！”


    顿了顿，又抛出一句：“给你们一个提示。”


    邪恶的弧度在他嘴角拉开：“妖力，能毁了笼子。”


    摇星视线撞进刀灵玩味的目光里。


    下一刻，裴烬雪和刀灵的身影分开，再次冲入空中。


    【刀灵啥意思，故意给你留条路？那为毛又困住你啊，我头都晕了！】


    066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摇星的衣兜里，声音发颤：【这手也太恶心啦！都快抓到你衣服了，你咋还这么冷静，要换妖力打破笼子就趁早啊！】


    摇星不是冷静，她是确定刀灵不是要杀她，不过毕竟是个疯子，改变想法也是转眼的事。


    她盯着半空，心里在想刀灵方才的话。


    刀灵知道她是妖，但又不在裴烬雪面前直说。


    困住她，似乎也只是在逼迫裴烬雪和他动手。


    但若是寂寞想找人打斗，用魂珠来提要求不就行了，为什么绕这么大弯？


    刀灵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啊啊啊，又近了！换妖力吧，先破了这笼子啊！】


    摇星盯着那两道光：【再等等。】


    半空中，同样猜到刀灵别有目的的裴烬雪沉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刀灵左半边脸上被剑气划破，鲜血顺着下颌滴落，但他毫不在意。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压低声音：“你能找出界门所在，那必然已经知道我将埋骨海和自己融为一体。”


    “所以你畏首畏尾，不敢真的伤到我。”


    他脸上的笑又变得癫狂起来：“你这样，谁都救不了！”


    “噗呲——”


    说话间，刀灵左手上忽地出现一把刀，直接刺进了裴烬雪腹部，紧接着双刀合一，赤红刀芒狠狠劈下。


    “砰！”


    摇星的视线瞬间定在裴烬雪身上。


    在看到他左手捂着腰腹，汩汩的鲜血从他指缝流下，没一会就染红手背，她眼睫一颤，脱口而出：“他没想杀我！”


    裴烬雪闻声抬眼，视线交汇。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可她偏能从中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沉。


    “啧，都看出来了啊，那我不做点什么心里可不爽！”


    笼子里倏地窜出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捆住摇星四肢，拉开吊起，离得近的血手霎时扒上摇星四肢。


    不仅如此，摇星感觉体内的灵力在被藤蔓吸走。


    再抬头时，裴烬雪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滩滩刺眼的鲜红。


    【还要等多久啊！！】066很是着急。


    摇星垂眸。


    如果现在切换妖力，那她怕是回不了天阙山了。


    玉珑好不容易到手，万劫焰莲近在眼前，难道要放弃？


    放弃的话，以妖皇和女主的父女关系，不见得会给她解咒，解不了咒，她会死，女主的母亲也会死。


    除非裴烬雪对她是妖的事实，视而不见，但可能吗？


    她凭什么觉得，他会允许她一个妖踏入天阙山，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不轨？


    有多少妖死在他手里，说不定，裴烬雪在知道她是妖的那刻，就会杀了她……


    然而心里却隐隐有种不顾一切的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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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想就这么暴露妖的身份，想知道裴烬雪在那一刻，到底如何做。


    摇星阖了阖眼，平复这股无谓的冲动。


    最佳的路，依然是带着玉珑回天阙山，找到万劫焰莲，再遁回妖族。


    至于现在……


    再等等，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


    “你只有最后一招的机会了，若还是赢不了我……”刀灵狂笑，“那些血手会对她怎样我可控制不了，哈哈哈哈！”


    裴烬雪眸中寒光划过，和刀灵拉开距离，螭吻在他身前高速旋转，发出“嗡嗡”剑鸣，一圈圈灿金色波纹荡开，越来越盛，像要将整片天地都纳入其中。


    但黑衣掩盖下的伤口也以更快的速度涌出鲜血。


    “这才对！早该如此！”


    刀灵双臂上举，赤红长刀在他手中猝然猛涨，刀势几乎要劈开苍穹，隐隐压过剑势的锋芒。


    摇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空中的两道身影，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刀剑相接的刹那，刺眼的光芒爆开，晃得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稍敛，摇星瞳孔猛地一缩。


    “好！好！你果然能做到！哈哈！终于，终于！！”刀灵大笑，鲜血从他心口处喷涌而出。


    裴烬雪眼里的凛冽渐渐褪去，他看着面前笑得格外开怀的人，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你的目的。”


    方才最后一刻刀灵手里的刀明明已到他肩头，却骤然停住，反而将心口送向了他剑尖。


    “对，哈哈，咳咳……多亏你带了个女人，我才能这么轻易得手。”刀灵咳着血，笑得越发畅快。


    “所以说啊，女人，都是祸水……”


    刀灵双手攥住剑身，抽了口冷气：“要怪、要怪就怪你运气差……抽中这支下下签……”


    “我死后，能量溃散，场域里的那些人免不了会看到你杀了我的画面……你、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


    “埋骨海崩溃坍塌，入口附近……吞噬……咳咳……你接下来……”


    刀灵眼中的光开始失焦变得黯淡，声音越来越轻：“但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我送你两件大礼……一件、一件你待会就知道，另一件……以后……你自会用上……”


    话落，他胸口处缓缓飞出一只淡红色的光蝶，光蝶绕着裴烬雪转了一圈后没入他胸口。


    刀灵攥着剑的双手，忽然猛地往自己的方向拉近，“噗呲”一声，螭吻彻底贯穿了他的身体。


    “……终于……终于结束了啊……”


    他缓缓仰起头，望向虚无的天空，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主人……我来找你了……这回……你别想再……丢……”


    声音戛然而止。


    金红色的裂纹从他的右半身迅速蔓延到左边，下一刻，整个人化作漫天飞灰。


    与此同时，悬于天际的那把断剑轰然坠落，四分五裂。


    整片空间都剧烈震荡起来，开始寸寸坍塌。在刀灵被刺中时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血手，此时也开始化为星星点点散开。


    裴烬雪从半空落下，甫一落地，便踉跄两步，用剑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摇星朝他快步走过去，然而她没发现，在她身后那些星星点点悄然凝聚，组成了一面镜子，清晰映出她真实的，银白色长发。


    裴烬雪眼睫轻颤。


    世间皆知，唯有妖族，才会因妖身不同，显现出各异的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