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个时辰，摇星才来到陆凝川口中的崖洞。


    昨日他们只是穿过外围，而此时摇星正朝崖洞深处走去。


    她将领口往两边扯开了点，想让洞内的凉风带走些身上的温度，但收效甚微。


    066飞在前头探路，见她脚步越来越沉，好几次都险些撞上岩壁，不由担忧道：


    【要不就到这吧？已经挺深了，七拐八绕的，就算有人路过也未必能摸到这儿来。】


    摇星靠着冰凉的岩壁平复了下呼吸，汗珠从两鬓滴落，砸在脚边，洇出一片深色水渍。


    她看着眼前重影的画面，缓缓摇头：“不行……还要再往里……”


    【……好吧。】066飞回来落到石头上，【要不，你在这歇着，我去探下路，看看往哪边。】


    她现在实在太狼狈了，领口肩膀上都是汗水晕开的痕迹，碎发黏在脸颊上，缕缕往下滴着汗。


    066想让她多休息会。


    “走……再等怕……”摇星喘了会儿气，才把话说完，“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躺下，但心里却仍觉得不够安全。


    这崖洞入口杂乱，四处都通着道，她若待会失去意识，被哪个修士或是什么妖兽撞见……必须要足够深入，足够隐蔽……


    摇星拍了拍自己脸，咬牙再次出发。


    在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后，眼前忽然亮起来。


    不同于先前的潮湿阴暗，这里是一处明亮凹陷的洞穴。


    头顶的裂着的洞口有光线漏进来，正照在洞中央那棵大树上，虬结的枝干撑开满树红火，在盘根错节的根须间，还嵌着一汪幽蓝水潭。


    摇星眨了眨眼，迟钝地环顾四周。


    除了头顶那顶多容一人穿过的狭窄缝隙，唯一的入口就是她站的地方，而她过来时也是从从无数方向里随便选择的一条。


    066绕着红花树飞了几圈，啾啾鸣叫个不停，最后扑到一朵比它身体还大的艳红花上。


    【嗷嗷，这里不错！还有水潭！】


    摇星闭上眼，用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灵力探去，片刻后她蹙起眉头。


    周遭像是裹着层无形的茧，隔绝了一切感知，眼能看见的树、水潭，灵力探过去却是一片虚无。


    但某种层面上来说，这里更加安全了。


    她现在整个身子就像在火上烧，连呼吸都是滚烫的，走动间的布料摩擦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她已经没法再换地方。


    摇星步履踉跄，拖着敏感的身子挪到潭边。


    本想蹲下身探水确认安全，双脚却突然一软，筋骨仿佛被抽去般软瘫下来，顺着边缘的石头直直滚落潭中，水花四溅间，没入幽蓝水面。


    066被这变故吓得飞窜过来，急得在水面盘旋：【啊啊，你别淹死了啊！】


    下一秒，摇星从水里冒出头，湿发黏在颈上，脸色潮红：“……没事，我、我水里能……呼吸嗯……”


    尾音不受控地漏出一丝婉转的低吟，摇星猛地合上唇。


    066想起她是妖龙之身，在水里待几天几夜都没事，刚松了口气，又见她咬唇忍耐的模样，嘀咕道：


    【你就别憋着啦，这里没外人，我反正也不是人。】


    【再说了，你现在能憋着，一会儿还不是要叫出声。】


    066作为一个限制文系统那是极度开放，但摇星却做不到旁若无人。


    在那汩汩热意不受控制地流窜时，摇星朝066短促道：“你出去。”


    【哈？】


    “去入口那守着，有人、有人来通知我。”说完摇星微微喘了下又补充，“离远点。”


    【……得。】066知道她面皮薄，即便它不是人，她也不想在它在这。


    【也好，我不在，你自己疏导下，好歹会好受点。】飞到洞口处，它又不死心扭身问，【唉唉，要不我还是去找裴烬雪吧，他应该还在这一层。】


    回应它的，是摇星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滚”字，066只好惋惜飞走，不过它还是怕她硬撑出事，没离得太远。


    洞内安静下来，只剩摇星紊乱急促的呼吸在石壁间回荡。


    那束从顶上照下的光线和树上火红的花朵看在她眼中也有了几分影绰。


    摇星指甲狠狠掐住掌心，刺痛让她找回几分清明。


    她凝聚灵力从水里往下探去，在确认没危险后，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


    而几乎是放松的瞬间，灵台就蒙上一层迷离，汹涌的热潮漫向四肢百骸。


    衣服沾水后牢牢裹在身上，让她有种被捆住无法动弹的桎梏，莫名助长了心底的渴望。


    她将储物袋扔上岸，然后吃力地将自己从层层衣服里剥出来。


    做完这些后，便闭眼往水里沉去。


    幽蓝荡漾的水面逐渐恢复平静，将所有声音都掩盖。


    忽然，一道金光从顶上洞口处极快遁入，落地瞬间化作墨色的人影。


    裴烬雪扫了眼洞内便发觉无法用神识查探，但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


    他足尖轻点，如踏平地般掠至潭水中央，半蹲下身，掌心蕴满磅礴灵力，正要探入水中搜寻——


    “哗啦！”


    他面前不足半米处的水面炸开，冲出半截熟悉的身影。


    裴烬雪掌心一顿，素来冷静的眼中罕见地有了一丝愕然。


    盈盈一握，艳丽妖娆，魔魅到极致。


    他霍然起身转过去，脚下因他灵力波动而泛开圈圈涟漪，和另一道水波交汇在一起。


    摇星不知自己在水下待了多久，只觉意识涣散，泛滥到难以忍受，她凭着本能冲出水面，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新鲜空气是呼吸到了，但也出了意外。


    摇星散乱的意识强行拼凑到一起，然后在恍惚中看见黑衣金纹掠过眼前。


    她慢半拍地眯起眼，视线堪堪停在那只紧紧握着螭吻的手上。


    ……裴烬雪？


    头顶忽然一沉，什么东西覆了下来。


    摇星支起软绵的手臂将东西扒拉下来，是件黑色的中衣。


    “没穿过。”


    裴烬雪眼睫轻颤，喉结上下滚动几番，才勉强驱散脑中旖旎，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话一出口，他就不想再知道答案，关于她，关于他们的一切，他已经决定漠视，远离。


    “穿好，出来。”


    裴烬雪让自己专注要做的事，他到这里是来找那道隐藏的界门。


    迷宫那一层，他在推理演算之际就产生怀疑，在见到两仪妖灵阵时，心下便更加确定存在这样一道隐藏的通道，直连骨塔每一层。


    依他这一天的探查和推测，界门就在洞内，不是水里，就是那棵生长得尤为茂盛的凤鸳花树。


    身后除了在他扔去衣服后响起一阵水声后，就没有什么明显的声音传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裴烬雪不再干等，他要先去查凤鸳花树。


    然而脚步刚迈开，衣服就被扯住。


    “不要走……”


    声音很轻，好似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却稳稳送入裴烬雪耳里。


    摇星头脑昏沉，思绪怎么也凝不到一起，汩汩热潮翻腾不息，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开水壶里的浮叶，无论如何扑腾，都左右不了身体。


    她听见她用低哑软弱的声音唤他，看见她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她竭力让自己放手，可那只手也不过是松动一点，仍是将衣服皱巴巴地攥在掌心。


    衣服的主人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她松开。


    摇星颤抖着，发狠咬向舌尖，血腥味瞬间灌入嘴里，意识归笼。


    她迅速收回手，拥着那件中衣，钻入水底。


    摇星在水里蜷缩成一团，心脏像是被谁捏着，呼吸滞塞。


    她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副被古欠望占据，想祈求别人的无力模样。


    ……


    裴烬雪垂眸忍耐，在心里一遍遍勒令自己离开，然而脚却始终迈不开。


    明明她已经放手……


    空寂的洞内，除了他的呼吸声，别的什么也没。


    时间缓缓流逝。


    裴烬雪握着螭吻的手指，渐渐松开。


    最后一次，他告诉自己。


    下一秒，他闭上眼，撤去脚下灵力，纵身沉入水里。


    裴烬雪精准找到摇星的位置，伸手去拉她时，却先触到满手的软滑，指尖骤然回缩，顿了顿，他再次探手，抓到她手臂，强硬地拉着她上浮。


    裴烬雪的眼依旧是闭着，他下颌紧绷，冷声道：“穿上衣服。”


    “还是，你想让我给你穿。”后一句带着淡淡的嘲意。


    他的声音落到摇星的耳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她一面逼自己别靠过去，一面费力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强劲有力，和记忆里某处重合。


    微启的唇间溢出声音。


    裴烬雪一愣，这才发觉掌心属于摇星的温度，炙热滚烫，明显的不正常。


    还有一股曾经闻到过的龙涎香淡淡地扑鼻而来。


    裴烬雪皱起眉。


    摇星的呼吸急促而凌乱，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裴烬雪话里的嘲弄。


    她死命咬唇才用仅存的意识甩开胳膊上的手，颤颤巍巍穿上那件黑色的中衣。


    只是她视线迷离，看什么都是重影，费了好一会功夫才伸进袖笼，勉强将衣带系上后，就朝离储物袋最近的岸边游去。


    上岸，拿储物袋，离开。


    上岸，拿储物袋，离开。


    上岸，拿储物袋，离开。


    摇星不断在心里重复，让身体本能地遵循这句话去行动。


    然而，第一步，就卡了壳。


    她根本上不了岸，爬都爬不上去。


    四肢软得好似没了骨头，先前积蓄的力量在支撑她穿完衣服游到岸边就已耗尽，就连那丝意志都摇摇欲坠。


    摇星顿时气恼地砸向水面，可抬起的手却是软塌塌地落下，别说水花，连水声都几无。


    上辈子，这辈子，她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窝囊过。


    摇星眼底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忽然，一只手环上腰，带着她脱离水面。


    一上岸，那只手就收回，失去支撑，摇星霎时身体一软往下倒去。


    裴烬雪左手及时架住摇星的手臂将她捞起，右手按向她后心，灵力瞬间涌入。


    磅礴的灵力一进入摇星的身体，就流经她全身经脉，体内奔腾的古欠望，被他的灵力强行下压。


    摇星只觉血管都要爆裂开，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裴烬雪急忙收回灵力。


    而那被下压的古欠望则以更凶烈的力道反弹而上，直接冲散了摇星最后的清明，眼里只剩潋滟的迷离。


    她本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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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向旁边的人，整个身子朝他贴去。


    “嗯……”


    裴烬雪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弯腰将人抱到树根平整处放下，指尖凝出一缕灵力，从摇星额间渗入体内。


    片刻后，那缕灵力重新回到指尖。


    不是中情毒，那她为何这般？


    还没想明白，手背就被柔软覆盖。


    摇星拉着那只凉凉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但仍是不够，身体里泛起莫大的空虚，想要急切的抓住什么。


    她顺着那只手攀附而上，可刚靠过去，就被扯离。他站了起来，似乎要走。


    她不甘心，那种心脏被捏紧的感觉始终裹着她，眼里更是泛起酸涩。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星拽着面前人的衣服，直接起身，双臂径直勾住他，踮起脚，将脸埋入他颈窝。


    冷冷清清的雪莲香从相触的肌肤传递过来。


    摇星忍不住想汲取更多，她鼻尖蹭过那层薄薄的皮肤，将唇贴了上去。


    裴烬雪推她的动作猛然一顿，呼吸也停滞一瞬。


    卡在她腰间，原本要使力的手，此刻只能感觉到掌心下玲珑起伏的身段。


    裴烬雪很深很慢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出，那气息带着微不可察的颤，喉结跟着滚了一下。


    他半阖着眼，哑声道：“放手……你认错人了……”


    裴烬雪嘴里泛起苦涩。


    她不清醒，可他不是，他不能趁人之危。


    裴烬雪抬手去拉摇星环在颈上的胳膊，腰间的手同时用力，将人从脖子上扯下。


    即便摇星口中溢出吃痛的喘息，他在僵滞中仍是继续用力。


    腰侧和手臂上的痛楚，让摇星找回丁点理智，然而这点理智却始终在晃荡中靠不了岸。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她像是陷在黏腻湿滑的沼泽里，头晕目眩得厉害，胸腔里的心跳声、血管里的血流声都清晰可闻，可更清晰的，是那蚀骨的空虚。


    裴烬雪在说什么，她听不真切，但她想抓住他，想靠近他。


    可他力道越来越沉，她阻止不了他拉开自己，摇星眼眶登时红了。


    在手臂即将完全脱离时，摇星颤抖着，慌乱而又急迫地仰头，朝眼前紧抿的唇咬去。


    摇星死死咬着裴烬雪的唇瓣，像只被逼到绝境，要同归于尽的凶残野猫。


    鲜血瞬间蔓延到两人的唇齿间，带来足以震颤灵魂的刺激。


    一只手猛地扣住她的后颈，硬生生是将她拉开。


    离开的一瞬，摇星嘴里漏出细碎的呜咽，强忍的眼泪终于滑落，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裴烬雪仿佛被摇星传染，抓着她的手也微微发起颤，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他低头，视线落在她沾着自己血的饱满红唇上，再缓缓移到她噙着水光满眼委屈的双眸。


    “你究竟……”裴烬雪阖上眼，声音从牙关里碾出来，绷得发哑：“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是——”


    “裴烬雪……”


    裴烬雪猛地睁眼，眸子里墨色霎时掀起惊涛骇浪：“你刚叫我什么？”


    “裴……烬雪……裴烬雪……裴烬雪……”


    摇星嘴里不断用哭腔呢喃着裴烬雪的名字，每唤出一声，身体都跟着颤抖一下。


    她真的好难受，那股在体内冲撞的热潮因找不到出口而胡乱肆虐，腿间更是不堪，若不是有腰上的手扣着她，她早就软倒下去。


    “裴烬雪……”


    “裴烬雪……”


    裴烬雪就在这一声接一声的低颤呢喃中，失去所有忍耐和克制。


    摇星只觉原本在腰侧的手突然滑到了腰后，同时后脑勺被托住，带着她猛地撞向对面的人。


    微凉的唇瓣重重压下，力道强硬又迫切。


    舌尖相触的刹那，一道电流从脊椎骨直冲头顶，两人不约而同滞了一瞬。


    紧接着，唇舌便纠缠在一起。


    脑中像是有白日烟花般爆开。


    喉间的溢出声音，全被另一人咽下。


    浓烈的忄青谷欠气息混杂着龙涎香和雪莲味将彼此淹没。


    摇星双腿打颤完全没了力气，忽然身体失重，她被托起，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


    意识浮浮沉沉……


    不知过去多久，裴烬雪的吻缓缓离开。


    像是不舍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摇星已经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很快散开，直接昏睡了过去。


    裴烬雪半垂着眼，沉默地望着这张轻易牵动他情绪的脸。


    唇齿间的滚烫触感还未褪去，她眼角的泪痕，染血红肿的唇瓣，都昭告着先前的一切。


    但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都会消失无痕，什么也留不下。


    他将睡着的摇星紧紧搂入怀里，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中，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只是抵在她颈侧，一声不吭。


    过了良久，裴烬雪松开了怀抱，指尖挑开她肩头的衣襟，俯身，狠狠咬了下去。


    摇星在睡梦中哼唧扭动了两下，很快又再次陷入沉寂。


    裴烬雪替她掩好衣服，用清洁术拂过两人身上。


    他径直抱起摇星，走到先前她躺过的地方才屈膝将她放平，又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盖到她身上，掖好。


    做完这一切，裴烬雪垂眸静立片刻，才捡起落在一旁的螭吻剑，退后两步，缓缓转过身，再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