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灯火不眠，李青岩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露台，一身黑绒长睡袍，微垂着头俯视整座不夜之城。


    加班到这个点，身体的亢奋大过困意，手边为了助眠倒的红酒见了底，结果人却是越喝越清醒。


    李森在视频会上拐弯抹角地暗示他，这次的智能浴缸形象代言人不能再换了。


    于公，顾陷是走了正式合同的，无违约行为的话就受法律保护，于私，顾陷还是第三位合伙人的堂弟，这个面子是怎么也得给的。


    李森担心李青岩不讲情面，操碎了心，开完会，这个点了还在给他发语音。


    60秒一条的语音，三连发。


    李青岩啧了一声，懒得点开，只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不换可以，以后拍摄我必须在场，耽误的工作，你给我做了。】


    李森咬牙切齿，爽快地答应：“没问题，你常驻都随你，只是话又说回来，顾陷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他其实是得罪江雾了？”


    “不对呀，在现场时，江雾对顾陷也没表现出敌意呀，两人说话看着挺融洽的。”


    那是不是两人是有点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李青岩不回话了，任对面李森长语音一直发。


    将手机静了音，李青岩带着一身寒意进了房间，很快，又打开房门，往这层楼的另一边去了。


    卧室里，夜灯舒缓，亲肤棉的裸色被子下，江雾睡得正香，微微张开的嘴唇舔了舔，似是梦见吃了什么好吃的。


    李青岩轻轻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浅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打算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她一眼，他也就去安心睡觉了。


    每一个晚睡的夜里，他都习惯来看看她，看见了熟悉的睡姿，他也会困意上涌。


    就这么古怪，百试百验。


    熟睡中的江雾，对此毫无知觉，她现在正梦见高中时的自己。


    高三的女生，开始更懂的打扮自己，班上女生即便都穿着同款式的校服，也能千姿百态。


    江雾也不例外，冬天的校服又大又厚，江雾也有办法穿的与众不同，看起来穿的是大牌外套似的。


    “江雾，一班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梦里，陈雨神神秘秘，凑在她耳边用气音说话。


    江雾摇头，不由好奇：“出什么事了？”


    临近高考，意外频发，她们学校有人抑郁休学的，外校甚至有不堪压力轻生的，但好像又离江雾很远。


    起码高考那年她过得挺平静的，身边的朋友也一样。


    “听说李青岩这次月考考砸了，他们班主任找他谈话了，搞不好要请家长呢。”


    江雾啊了一声，她还真没注意过，从没听说过李青岩考砸请家长呀。


    “考了多少分呢？”


    “680。”


    江雾：“……这是考砸？陈小雨滤镜别太厚，他又不是什么天才。”


    “哎，才不是滤镜，比上次少了10分呢，你不好奇他为何没考好吗？”


    “为何？”如果少十分也是考砸的话，那江雾确实要好奇了。


    “听他们班的人说，他谈了！”


    陈雨挑起一侧的眉毛，笑得不怀好意。


    江雾寻思着，高中时的陈雨也没这么喜欢看李青岩热闹呀？


    “和谁？”


    谁这么没眼光？高考在即，浪费时间跟李青岩谈恋爱？


    “他们班沈荔呀！”


    江雾：“不可能吧。”


    江雾一时恍惚不清，现实中沈荔确实向李青岩表白过，但不是在高三啊。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班主任已经找他谈话了。”


    江雾尚要再问，陈雨的样子就变得模糊起来，渐渐的，四周如同水墨画晕了色一般变幻开了。


    身边的黑色慢慢凝成型，变成李青岩黑色的头发，接着便是他整个身体的模样。


    如墨团般轻飘飘的，似风一吹便要散。


    江雾意识到，这与李青岩的梦境不同，这只是她的梦境，一个普通寻常的梦。


    他微垂着眼，端正地站在原地，而他的面前一块更加模糊的人影浮现。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说话的人影语重心长，凑近李青岩。


    “老师你误会了。”


    黑影无奈又试图挽救一下再劝：“忍一忍，就一个多月了。等高考完了，有的是时间不是？”


    李青岩嗯了一声，那道黑影就突兀地消失了。


    “李青岩，你真谈恋爱了啊？”


    江雾冲着李青岩高声喊去，只见他黑色的轮廓正在渐渐淡化，不怀好意地抬眼看她，无声一笑。


    江雾瞬间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微弱的小灯，光线打在床头柜上那只贝壳形状的闹钟上。


    凌晨一点半，刚睡不到四小时。


    江雾伸出手揉了揉脑袋，梦里的记忆明明是清晰的，可是转瞬就变得模糊不清。


    拜最近老是进去李青岩的梦境所赐，她都快忘了，正常的梦境是极其容易被淡忘的。


    这场短的莫名其妙的梦，只留下最后一句话：李青岩谈恋爱了。


    江雾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真是睡魔怔了，李青岩这个万年单身几时谈过恋爱啊？


    难道是背着她？


    不，不可能，他每天回家都是按时按点，从不迟到早退，闲暇时也都是在家陪爸妈，所有的外出活动也是全家一起，他上哪谈恋爱去？


    江雾将被子盖过脑袋，更烦了，好端端的她管他谈没谈过恋爱干嘛呀！


    半夜突然睡醒，想着他的事情，真真是不清醒啊，她掀开被子，打算起身喝水。


    趿着鞋子，走在昏暗的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她的脚步声，江雾突然意识到，屋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只要她想，随时喊一嗓子就能把李青岩叫来。


    但，没有必要，江雾抬手将客厅顶灯和走廊的灯打开，亮蹭蹭的灯光倾泻而下，亮如白昼。


    呼！半夜醒来，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


    她磨磨蹭蹭走到客厅，才发现她的水杯里没水了，而饮水机和冰箱都在厨房，在李青岩那一边。


    她捧着马克杯，犹豫了一秒，嘴里干的实在难受，只好慢腾腾地继续往那边走。


    一路上，开灯声响起，灯光开道。


    江雾胆子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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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人做了梦醒来难免偶尔脆弱，她也就极其偶尔会有丢丢怕黑，也怕黑暗中隐藏着不好的东西。


    接了水，她呼呼的喝了一大杯，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再转身，就瞥见李青岩披着睡袍走过来。


    裸露着白皙的胸口，黑发软趴趴的覆在额头，少了几分白日的干练，更添几分读书时的稚嫩模样。


    “我吵到你了？口渴了来喝水。”


    江雾难得解释了一嘴，说完又觉得自己多余给他解释，他又不会介意。


    “没有，我刚准备睡。”


    江雾哦了一声，看了眼窗外，夜色正浓，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你加班到这个点？”


    “嗯，有些事要确定下来，你怎么醒了？”


    江雾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睡醒了，不然你以为呢？”


    “呵，做噩梦了？要不要我陪你待一会？”


    李青岩记得有过一回，江雾半夜做噩梦吓醒，破天荒地跑到他房里把他吵醒，陪着她待了一整夜。


    江雾也记起来了，啧了一声，不客气的拒绝道：“不要，我没做噩梦。”


    她今晚又没看鬼片，怎么会做噩梦。


    “那我们聊聊天？”


    李青岩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江雾实在想不出大半夜有什么好聊的。


    但她没有拒绝，搁下水杯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李青岩熟练地将毯子盖在她身上，拢了拢睡袍坐在她身旁。


    温声说道：“你现在看到顾陷有什么想法吗？”


    江雾歪着头看着他，好笑的开口：“什么想法？这么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我能有什么想法？李青岩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李青岩见她否认，勾了勾嘴角也不辩解，只微笑着说：“你就当我好奇。”


    江雾哼了哼，抱着膝盖不理他。


    “明天我送你去摄影棚，想吃什么早餐？”


    “随便，好吃就行。”


    俩人竟然就这么坐在一起东拉西扯，说着话，江雾渐渐歪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李青岩清润的声音像飘在了耳边一般，“困了就睡吧，睡熟了我抱你回床上。”


    江雾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她跟陈雨他们熬夜打游戏，打完睡在了沙发上，常常是被李青岩抱回床上的。


    她对他一直这么不设防，即便嘴上讨厌的不要不要的。


    江雾就这么窝在沙发上睡得香甜，李青岩没再说话，只直白而放肆的看着她。


    彼此相伴着长大，她长大后，嘴上嫌弃他为难他，可从未真正做过伤害他的事，甚至从未想过她为何如此抗拒他当她家人。


    李青岩却是想了好几年，直到他无意间看到她发过的一段书评：虽然我超级磕骨.科，但不代表现实里真会爱上自己的兄弟。


    原来她不愿当他是哥哥或弟弟，也就意味着她会爱上自己。


    只是她自己没察觉罢了。


    李青岩站起身，弯下腰将她轻轻抱起，勾着唇角将她抱回房。


    江雾软软地靠在他胸口，睡得香甜，被他放进被子里时，还亲昵地蹭了蹭他。


    李青岩喟叹一声，低头将唇印在了她的眉心，轻声哄着：“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