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姜知瑶和晏枕溪出了房间，往后面的园林走去。


    如今出门，晏枕溪已经不带拐杖了，姜知瑶早已习惯了牵着晏枕溪走。


    因为照顾晏枕溪的眼睛，所以走得很慢，姜知瑶正好可以仔细观赏风景。


    这里有一些花和树是姜知瑶从没见过的，她不由有些好奇，一手牵着晏枕溪，一手凑近弯腰去看。


    在又摸过一朵姜知瑶推荐的花后，晏枕溪笑着问：“喜欢这些花吗？要不要到时候让季庄主送些去府上？”


    “不用麻烦了。”姜知瑶摇摇头。


    担心晏枕溪无聊，简单逛了小半个时辰后，姜知瑶便打算原路返回。


    在走到某个转角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天在喂鱼食时遇到的一个少年郎。


    余夕照见到姜知瑶，眼睛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姜知瑶面前：“姑娘，好巧，今天又遇到了，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姜知瑶感到牵着的手突然被人攥紧，但很快力度又变小，她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余公子好。”姜知瑶先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我叫姜知瑶，不过公子应该叫我夫人。”


    昨天余夕照说话时姜知瑶一时插不上话，所以没有解释，今天遇到了，姜知瑶觉得还是解释下为好。


    “这是我的夫君。”


    姜知瑶说完这句话后，余夕照仿佛才注意到姜知瑶身边的人。


    “抱歉抱歉。”余夕照的脸上满是歉意，“姜夫人。”


    眼底有遗憾划过，余夕照有点沮丧，昨天在见过姜知瑶后，回去时他就一直心不在焉，晚上脑海里还在回想那时看见姜知瑶在池边言笑晏晏的模样。


    很是后悔没有问清楚她的名字再离开，今日一遇见，他便心生欢喜，竟一时都没看见她身边的男子。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面朝晏枕溪问道：“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晏枕溪。”晏枕溪向余夕照微微颔首淡声说道。


    “晏公子。”余夕照称呼了一声后反应过来，“你是晏枕溪？！”


    意识到自己称呼的不妥后赶忙道歉：“抱歉抱歉，晏大人。”


    “久仰大名啊！”余夕照有些激动，“我最近还在读大人的诗赋呢。”


    “尤其是您两年前在瑶池畔写的那首诗我最喜欢了！还有当年您参加科举时的文章，我也经常拜读，我们师长也经常讲您的文章！”


    “您真的很厉害！不像我，参加了好几次科举了，今年才当刚刚上进士。”


    余夕照自来熟地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等余夕照说了一会停顿下来后，晏枕溪温声开口：“余公子，我们改日再聊可好？我和夫人正要回去。”


    “噢噢，当然当然。”余夕照连忙让出路来。


    姜知瑶觉得这只是一次和人再普通不过的交谈，除了一开始看到余夕照时想到了那条胖锦鲤外，离开后就没有再想什么了。


    回到房间后，晏枕溪问：“阿瑶，你午膳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姜知瑶回道，这里菜的味道确实不错，昨天一天她都没有碰到什么不喜欢的，今天也有点期待等下会有什么菜。


    “下午想去哪？”


    姜知瑶想了想有些犹豫：“还没想好。”


    想逛下另外一边的花园，又有点想和昨天下午一样去垂钓。


    “对了。”姜知瑶突然想到什么，“这里好像还可以去摘果。”


    姜知瑶之前听侍从介绍，可以亲自体验摘果，有一个大果园，里面有许多种类的果树，有樱桃、苹果、蜜桃、葡萄等等。


    她说完后又想到了晏枕溪的眼睛，停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很想去，有些玩累了，下午想在房间里休息一下。”


    姜知瑶其实还好，如果想去也是想和晏枕溪一起，但晏枕溪去了也不能摘果，姜知瑶觉得还是算了，反正山庄里的侍从会送水果过来。


    晏枕溪当然知道姜知瑶改口的原因，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状若无意地问道：“阿瑶昨天也遇到那个公子了吗？”


    姜知瑶想了一会说道：“余公子吗？遇到了。”


    接着她就和晏枕溪说起了昨天遇到时余夕照说的话，然后忍不住笑道：“那条锦鲤真的很可爱呢，竟然是专门游回来，还有我当时和你说它胖的时候它就离开了，之前一直围在我旁边。”


    “这样吗？”晏枕溪也随着姜知瑶的话轻笑了一下，然后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姜知瑶随便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用来消遣一下时间。


    晏枕溪摸着竹简上的刻字，心不在焉。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天上午时的场景。


    那位公子眼里的喜爱之情晏枕溪即使隔着眼纱也一眼就看到了，并觉得无比碍眼甚至有些刺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


    连旁人略带爱慕的视线落在姜知瑶身上都不行。


    姑娘？他都没如此喊过姜知瑶。


    还有，眼睛是看不见了吗？没看到姜知瑶身边的人吗？阿瑶还牵着自己的手呢。


    再说，他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他浑身上下有哪点好的，可以配上姜知瑶的？问话前也不看看自己，不过进士之身，相貌也平平，他说话听起来，文采也平平。


    看上去是要比自己年轻一些，对于这点晏枕溪无法否认。


    晏枕溪向来是不屑与人做比较的，都不过是庸夫，但莫名的，他开始用无比挑剔的目光将余夕照与自己相比起来——以是否适合做姜知瑶的夫君为标准。


    就算不说余夕照自身的条件，其他的他也不行，他不知道姜知瑶喜欢吃什么味道的菜、不知道姜知瑶喜欢什么颜色、不知道姜知瑶喜欢什么样子的花草、不知道姜知瑶通常要花多久入睡、不知道姜知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总之，余夕照不适合姜知瑶，而这些自己都知道。


    明知余夕照比不过自己，但不可控的，他内心还是升起一些危机感，姜知瑶会更喜欢这种吗？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晏枕溪自觉自己并不差，但确实缺少了那一份朝气。


    姜知瑶会觉得那份朝气更吸引她吗？


    他没来由的感到烦躁，既是对余夕照的，也是对他这，连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心。


    晏枕溪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人家不过同姜知瑶说了几句话，他便想出这么多东西来。


    但在姜知瑶改口不去摘果时，晏枕溪又感到无比的挫败。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姜知瑶因为眼睛而多次迁就自己的时刻。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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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晏枕溪不否认自己的劣根性，他大多时候是享受的，享受姜知瑶对于自己那一份专门的关照，享受因此而与姜知瑶产生的亲近。


    喜欢姜知瑶每次出门前紧紧牵着自己的手。


    喜欢姜知瑶轻声细语提醒他前面路上的障碍。


    喜欢姜知瑶温柔给他说着自己看到的风景。


    更喜欢姜知瑶在自己面前放松自然的样子。


    但今天，他突然有些惶恐。


    这样照顾自己，会不会有天姜知瑶就累了。


    她会不会突然发现，其实像余夕照那样有朝气的少年郎更好，毕竟余夕照的眼睛没有问题，她不需要时时刻刻照顾余夕照的感受。


    而且余夕照还有那所谓看起来光明的仕途，但在众人眼里，自己的仕途已经断了。


    晏枕溪知道姜知瑶不会在意这些，但万一呢。


    虽然他将明面上的产业都交给了姜知瑶，钱财上是不缺了，但和仕途相比，在众人眼里还是有着云泥之别。


    不，不会的，阿瑶喜欢自己，不是吗？


    而且，她也很喜欢自己的长相不是吗？


    想到这些，晏枕溪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突然放下心来。


    他以前听着别人对自己长相的称赞，不过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如今倒是庆幸起来，还好自己的相貌能得姜知瑶喜欢。


    晏枕溪安慰好了自己，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安。


    他抬眼看向姜知瑶，柔和的阳光越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正专注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晏枕溪强压下情绪，也看起了手中的竹简来。


    天色渐渐变暗，夜幕降临。


    晏枕溪正在沐浴，姜知瑶洗漱完坐在床上，觉得今天的晏枕溪有些沉默，平日里虽然话也不多，但不会像今天一样，一整个下午和晚上都不怎么说话。


    是心情不好吗？晚上用膳时也比之前要少上许多。


    姜知瑶犹豫着等会要不要开口问问他。


    过了一会，晏枕溪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姜知瑶抬眼看去，突然呼吸屏住。


    与平时不同，晏枕溪束起了一个高马尾，随意地绑起，马尾有些歪了，还有些碎发没有束起，黏在他的额头、脸颊和脖颈处，发尾微湿，时不时掉下水珠。


    脸上的眼纱系得有些松，露出他一点好看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掉入了水中，整个眼纱有些湿漉漉的，黏在上面，有的部分密不可分，沁出些许肉色，像是在亲吻他的眉眼一样。


    里衣穿得松松垮垮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玉般的胸膛。


    姜知瑶目不转睛，喉咙有些干涩。


    她咽了咽，声音有些哑喊了他一声：“枕溪。”


    姜知瑶喊出来的时候，晏枕溪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发尾滑下的水珠落到了她的手背上，一个接一个，明明没有声音，但姜知瑶却觉得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晏枕溪当然不会错过姜知瑶的神色，虽然湿的眼纱和平时相比有些模糊视野，但他视线一直紧盯着姜知瑶。


    姜知瑶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垂下眼来，盯着床上的花纹看，努力让自己不再把赤裸裸的目光放在晏枕溪身上。


    “我发尾有些湿了，阿瑶可以帮我擦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