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头发后，已经到了要就寝的时间了。


    姜知瑶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夫人，你睡在内侧吧。”晏枕溪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开口说道。


    “好。”姜知瑶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没事的，只是单纯地盖一个被子，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而已的。


    姜知瑶有点僵硬地脱掉外衣，躺进了床的内侧。


    其实这个床很大，只要小心一点，碰不到晏枕溪的，而且自己平时的睡姿应该还是好的，姜知瑶稍微放下心来。


    晏枕溪熟练地吹灭床边的灯盏，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察觉到床的另一边陷下去了一些，姜知瑶不自觉地屏气敛息，使得晏枕溪的动作在脑海里越发清晰了起来。


    床边陷下去了一小块，是他坐下来脱鞋了。


    有些许凉风吹进来了，是他掀开了一旁的被子。


    凉风消失，他躺下来了。


    伴随着他躺下来的动作，一股独属于他的清冷气息也一并袭来。


    姜知瑶与晏枕溪之间隔着一两个拳头大小的距离，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若不是故意，其实是碰不到对方的。


    但这个距离对于姜知瑶来说，还是太近了，近到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被子正随着晏枕溪的呼吸而轻微起伏。


    “睡着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姜知瑶听见了晏枕溪的声音。


    “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还没等姜知瑶说完，晏枕溪开口，“是我第一次与夫人共寝，有些紧张了。”


    姜知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好一会，她才闷闷地说：“我也是。”


    晏枕溪听到姜知瑶这难得的坦诚，轻笑了起来。


    耳边传来了晏枕溪浅浅的笑声，很好听，姜知瑶耳朵感到酥酥麻麻的。


    “你看看那边的窗户。”晏枕溪话语中还残留着些笑意。


    姜知瑶抬眼看去，那是一个有点高的小窗户，此时皎洁的月亮刚好出现在了那个小窗户里。


    那个窗户旁边做了不同形状的镂空图案，从姜知瑶的角度看过去，月亮上现在出现了竹叶。


    “我时常睡不着，便让人做了一个这样的窗户，位置也是专门选好的，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一直盯着这个窗户看。”


    “如今虽然看不见了，但分府的时候还是让人同样做了一个。”


    姜知瑶认真地回应：“很好看，也很有趣。”


    然后她告诉晏枕溪，现在月亮上的图案是什么。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开始聊天了起来。


    在话语中，关系和距离不断被拉近，聊着聊着，姜知瑶的睡意袭来，在即将会见周公的时候，姜知瑶看了眼窗户，此刻出现在月亮上面的，是一只小兔子。


    -


    早晨姜知瑶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等穿好衣服走出去问了下侍从，才知道比以往起的要迟了半个时辰。


    走到正厅，发现晏枕溪已经到了，正端坐在座位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一只手慢悠悠地用茶盖拂着水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今日带上了一枚白玉做的扳指。


    “夫君。”姜知瑶走进去喊了一声。


    “夫人来了。”晏枕溪放下手中的茶，然后示意了下一旁的侍从。


    姜知瑶坐下来没多久后，侍从便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食。


    姜知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要是下次我醒迟了，不用专门等我。”


    “没事的。”晏枕溪回应，“左右我也没有什么事情。”


    用过早膳后，姜知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见南枝一脸好奇的走过来，姜知瑶连忙在南枝还没开口前说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


    “啊。”南枝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望，紧接着她又恢复了有些兴奋的表情，“没事，时间还长，小姐的机会多着呢。”


    听完南枝的话，姜知瑶顿时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晏枕溪今天的心情很好。


    来找晏枕溪议事的大臣们在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悄悄问他身旁的侍从道：“晏大人昨日有遇到什么好事吗？”


    侍从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晏枕溪回想起了昨晚睡觉的时候。


    聊着聊着，就听见一旁的人没有回应了，晏枕溪停了下来，不一会就听见了姜知瑶平缓的呼吸声。


    他无声地笑了笑。


    姜知瑶睡得很熟，晏枕溪将手探过去，触碰到了姜知瑶的手。


    平时姜知瑶的手是温凉的，此时在被窝里，她的手是热乎乎的。


    晏枕溪慢慢地勾过姜知瑶的小拇指，接着触碰到她的手心，然后轻轻捏了捏。


    最后十指相扣牵住了姜知瑶的手，做完这个动作后，晏枕溪只觉得一阵愉悦，嘴角勾起，进入了梦乡。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起来，晏枕溪也醒了，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是格外难得的一次酣睡。


    意识慢慢回笼，和姜知瑶牵着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分开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姜知瑶微微贴近的身体。


    昨夜睡前的楚河汉界早已被两人打破，双方都互相靠近了一些。


    姜知瑶此时正面朝晏枕溪侧躺着，睡得很香甜。


    晏枕溪也朝她的方向侧躺，看着姜知瑶熟睡的表情，感觉心里被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填满，不自觉眼底染上笑意。


    怕弄醒她，隔空用手描摹了姜知瑶的睡颜。


    同床共寝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晏枕溪原以为第一次有人睡在他旁边，以自己警惕的性格，肯定会睡不好，但没想到，不仅睡着了，起的还比以往迟了一些。


    同她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晏枕溪突然觉得，如今光是想想就已经让自己无比愉悦了。


    就这样面对面看了姜知瑶一会后，晏枕溪第一次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在要离开房间时，晏枕溪又站在床边看了一会。


    看着姜知瑶依旧熟睡的样子，晏枕溪想，这次共寝的体验，她应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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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还好吧。


    -


    那晚过后，就像是一起用膳一样，两个人又在一起共寝了。


    姜知瑶原本寝室里的一些东西，就像书房里的一样，一点点搬到了晏枕溪的寝室。


    原本寝室床上的一个布娃娃，也在一天被姜知瑶带到了晏枕溪的床上，放在宽大的床的最里面。


    对于这种越过底线的改变，姜知瑶原本是应该去问清楚的，但姜知瑶想，难得糊涂一下也挺好的。


    晏枕溪对她来说，仍是天上月，即使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那也只是在地面上看月亮和在阁楼上望月亮的区别罢了。


    这些天来，姜知瑶同晏枕溪一起用膳，一起共寝，一起在闲暇时间相处，出门都会告诉对方，就像是，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一般。


    但也只是像而已。


    对于幸福，姜知瑶向来是持悲观的态度，觉得所有的幸福和拥有的东西只是在她手中短暂停留，而对于这些幸福和东西的离开，她无能为力。


    她从心里就觉得，她是留不住，也配不上这些的。


    所以对于这些，她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抱有太大的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越是靠近幸福，她越是惶恐，就像是地位低内心胆怯的人揣着无比宝贵耀眼的金子，即使金子就是她的，但那也会让她感到害怕，害怕引来争议，害怕有人将它夺走，害怕招来他人猜忌的目光，害怕自己有天不小心弄丢了。


    但每当幸福真的降临的时候，她便会无比珍惜这拥有的每时每刻，并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幸福可以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就像是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莫大的幸福，纪婉清、程明珠、南枝还有晏枕溪，以及其他她所在意的人和事。


    她无比珍惜，哪怕只是场清醒梦也好。


    又是一天夜晚，可能是因为夜晚的静谧太适合胡思乱想，姜知瑶开始想起各种晏枕溪开始远离她甚至其他更坏的结果起来，试图让自己稍微适应一下，以期那天到来的时候不至于太过伤心。


    不知过了多久，但应该是很久了，因为姜知瑶看到那个小窗户里已经没有了月亮。


    她突然开始难过起来，哪怕是刚刚在脑海里想出的再糟糕的情况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


    姜知瑶没由头的，开始讨厌起来自己，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自己总是这样爱胡思乱想。


    但很快她努力平复起自己的心情来，因为怕动静太大把一旁的晏枕溪吵醒。


    过了一会，听着身边人轻浅的呼吸声，伴着心里的那丝郁气，姜知瑶微微起身，看着一旁熟睡的晏枕溪。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好看，夜晚的光线太过暗淡，他的面容姜知瑶不能看的很清楚，她微微靠近，端详着晏枕溪。


    月亮现在就睡在她身边啊，看上去触手可及。


    反正他现在睡着了不是吗，心里有道声音在蛊惑姜知瑶。


    壮着胆子，姜知瑶闭上了眼睛，俯身下去。


    但比吻更先落下的，是她眼角滑下的一滴泪。


    氤氲了晏枕溪的眼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