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尾酒苦涩的香味在屋内蔓延开，时凌舒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任由泪水流淌，黑色的发丝在白色的床单上钩成蛛网，似乎在等待着缠绕住什么。


    “你再等等，再向我告白一次，我就答应你。”她迷蒙的双眼描摹着云淮的脸，“再一次，我就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好。”男人喉间溢出沙哑的一声，喉结滚动，他的眼神比黑洞更深，像是要吞掉这个空间里的所有。


    鼻尖早就离开了他滚烫的皮肤，她突然笑了，“下一次见我，扔掉你的香水，他很好闻，但太显眼了。我不想要所有路过你的人都可以闻到，只有我，靠近你，才能细细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阳光亲自吻过的味道。”


    “好。”


    “我还要，把你那些名贵的衣服扔掉，不要穿那些迫使人挺胸抬头的衣服，你让我觉得很远，远到我以为你只是在我这里消遣时光，末了又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和那些名流们纠缠，我讨厌他们。我看到她们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我很嫉妒，因为我一无所有……


    我羡慕温迎可以抛弃理想追逐金钱，我做不到，我羡慕她把野心写在脸上，我还是做不到，我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一点都不强大，可我看起来又那么无所谓，我告诉过自己，如果世界上没人爱我，至少还有一个自己在爱自己。但是后来我发现了，在糟糕的生活中，我真的没有另一个自己可以挑起我的生活。”


    她的嘴巴张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这像她生命的最后一晚似的，她疯狂地解刨着自己，她的身体还有些颤抖，她不知道云淮会不会把她的皮肤重新缝合起来。


    “我当然看到这些你以为的缺点了，但我既然喜欢你，那必然是我视角中的你是独一无二的。”他笑了笑，“我没跟你讲过我的家庭，只是因为我认为这不重要，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时凌舒愣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酒精无法让她清醒地思考，但是感觉上，她觉得不对。


    她的眼神一下子无措起来，身体因为沉重而无法颤抖，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云淮，脑袋里却莫名闪出自己对着叶以说过的话。


    就在她心里已经难以忍受这种感觉的时候，云淮开了口：“所以，谢谢你，今天让我更了解你了一些，哪怕是这么一点点，我都知足了。”


    嗯？


    什么？


    是不是不对？


    额头被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她的手松了劲，从他的身上啪嗒一下垂了下来，捂住眼睛，悄悄地擦起眼泪。


    “下次不能喝这么多了，怎么喝完就变成小泪人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笑着晃了晃她的身子，“明天早上，等着你后悔。”


    “后悔什么……我从来不后悔。”她小声嘟囔着，到这时候了，还要给自己挽尊。


    “那我们打赌，你明天肯定后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打，我不怕，我反正不会后悔，也不会害羞，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说话一顿一顿的，还有些抽泣声，瞥着嘴，又像生气又像委屈。


    她的脑袋埋在云淮的颈窝里，最开始时不时还有些动静，但没过多久，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沉进了睡梦。


    云淮把她放进被窝，捋顺被她压住的发丝，用湿布简单擦了擦被她泪水弄脏的脸蛋，盖上被子。


    直到最后，他坐在床边盯着被月光笼罩的女人，轻轻笑了一声，在她的额间再次留下一吻。


    就在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把湿纸巾弄掉了，于是弯腰去捡，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丝反光从床底传来，他愣了一下，伸手够出来，才发现竟然是当时时凌舒藏在行李中的小铁盒。


    她没有带走吗？故意藏在这里吗？自己不是修好了这个照片？


    带上门，他靠在沙发上，就着小灯小心地打开了这个小铁盒。


    视线在接触到盒子里的内容时，云淮的表情愣住了，几秒钟后，才起身，带着一抹笑回到了主卧。


    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暗淡的，只有几缕纤细的阳光顺着窗帘溜进来，时凌舒眯着眼，有些疑惑地盯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现在是——早上十点。


    脑袋好重，像是被当作铁锤抡人去了，胳膊腿也好酸，甚至手指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她皱着眉，不会昨天和人打架了，然后打了云淮的电话，被他带回来了吧！


    她赶紧打开手机看通讯录，果然！有两个云淮的电话。


    “瞎喝什么酒！坏事儿了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被人拍到，我又可以‘升咖’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悔恨，对着被子狠狠踹了一脚，气哄哄地下了床。


    外面听起来很安静，除了小加偶尔的叫声，几乎没有人的声音，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是不是去工作了？


    时凌舒悄悄松了一口气，走进洗手间，本以为还要自己去找洗漱用品，却发现台面上全是新的、未拆封的牙膏牙刷，她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嘴角不禁勾了勾。


    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但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一转头，就对上了云淮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神。


    “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我干什么了？”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什么了，但她通过云淮现在的样子，深刻地知道，自己肯定没干好事儿。


    云淮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样，无奈地耸耸肩：“我就说你要失忆，幸好没跟你聊太久。”


    “什么啊！你别给我打哑谜。”时凌舒心里有些害怕，一阵头脑风暴，“你告诉我，你直说。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会后悔的事？”


    他好像很为难一样，缓缓点点头：“对。”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时凌舒你这辈子都别再喝酒了！


    “我……我打架了？”


    他摇摇头。


    “我对你出言不逊？”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啊？我说什么了？我是骂你还是……”她没敢说出脑袋里的猜想，但脸却悄悄红起来，她格外认真地盯着云淮的表情，咽了咽口水。


    “你要不要，自己听？”他掏出手机，小心地放到她的面前。


    时凌舒下意识推了一步，直觉告诉她，这不对。


    “可以关门自己听。”云淮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似乎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我忘记这个，有影响吗？”


    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有，影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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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凌舒深吸一口气，一把拿过他的手机，噼里啪啦地走回屋，锁上门。


    看到她进入房间，云淮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小加都来啄他的脸颊，他熟练地把它放上肩膀，掐着点，来到时凌舒的门外，一人一鸟就这么默契，不出一声，默默地等着。


    时间过了很久，面前才传来一声微小的金属碰撞声，他抬起头，门缝里通红的脸蛋极其缓慢地挪出来，在对上他的视线后，恨不得直接钻回屋。


    手掌直接扒住门，他盯着时凌舒，看着她自己一点点走出来。


    “时凌舒。”他的视线垂下，额间冒出细细的汗珠，喉结滚动，“我喜欢你。”


    她没说话，眼神小心地移到另一侧，胸口不平稳的起伏把她的紧张一览无余。


    “昨天你说的，再说一次，你就答应。”云淮的呼吸也在不断加速，他盯着她沉默的嘴角，攥住门的手越来越大力，指腹都在微微泛白。


    “我只录了你说的这句，你在里面，应该有好好思考过。”


    她还是没有反应，像一个木偶，怔怔地盯着地板，只有不断加速的呼吸和绯红的脸颊告诉着云淮，他们现在还处在同一个时空。


    云淮的眼睛逐渐泛红、发酸，他无措地盯着时凌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脑袋里不断回放着昨天晚上的对话，安慰着自己，可眼前她的反应却在不断瓦解着自己的理智。


    “你说句话，好不好？不要这么沉默。”他的语气里染上些微弱的哭腔，手掌卸了力，垂在身边，就连小加都急得叫起来，扇起翅膀。


    “我……”时凌舒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他，“我只是在思考。”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时凌舒的眼睛眨了眨，侧过脸，点了点头。


    “看着我点头。”眼睛里泪水被他的笑带了出来，他一把搂过时凌舒的肩膀，狠狠蹭了蹭她的脑袋。


    “诶！你别得寸进尺！”她从没预想过云淮会这么激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来，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勾起。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根本没控制他的力气，时凌舒只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疼！”她狠狠掐了他腰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却在看到他眼角的泪水时愣住了，哭了？


    “你别哭，我、我不会搞这种情况。”她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把手抽出来，捧上他的脸颊，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脸原来这么烫。


    “真的答应我？你没骗我。”他又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握住她的手，“反正不能反悔。”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打赌了，昨天晚上。”


    “那赌什么了？”


    男人的眼神一暗，圈住她的力气变得更大：“你真的想反悔？”


    “单纯好奇。”


    “反悔，就把你重新赔回来。”


    时凌舒哼笑一声：“我跟你讲，我就算是死到临头了，也不可能拿这个当赌注，我还算了解自己。”


    “纠结这个干什么，你又不反悔。”他的眼神在时凌舒的脸上扫来扫去，“不会的，对吧。”


    她挑眉笑笑，勾勾手指，让他弯腰，眼底闪过一丝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