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坐好咯，此次旅途预计三个流钟时，出发地是废渊07号转接口，目的地是中央09号转接口普伦勒基地，祝大家旅途愉快，和同行的人好好相处不要打闹哦～”


    一个和时槿在白色大楼电梯里见过的艾丽塔一样的仿生人在人到齐了之后忽地出现在舱内中央的过道上。


    白金色半丸子头长发，巴掌大的圆脸上是略显幼态的可爱五官，矮小的个子却穿着像旧神话里神邸的白色及脚长衫，脖颈上戴着一个扇形红宝石项链，站在舱顶流光溢彩的蓝色星空下让人怀疑是不是误入了想象里的天堂。


    "我是本次为您服务的飞梭"蓝鲸"内的核心系统，我叫米迦勒，有任何需要直接叫我名字我就会来到您身边～"


    小女孩开心地在每个人面前都转了圈、重复着语意差不多的话，时槿后面才知道这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因为她在搜集核对飞梭内各人信息。


    米迦勒在靠着唯二的舷窗之一上的时槿面前停留得最久，她眨着眼睛看着时槿，雪白的小手两只都抬起来好像想捧一下时槿的脸庞，做得很逼真的立体影像让时槿觉得这个小女孩下一秒就要扑进自己怀里了。


    时槿不知所措地和米迦勒近距离对视，看着弯着腰半晌没动弹的米迦勒，递了个求助的目光给旁边落座的祝庭，小声吐槽："她卡啦？"


    没等祝庭有所反应，飞梭上唯八的活人之一，时槿左上对角线顶端的一个长相漂亮得很有攻击性的女孩先笑出了声，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却白了一半的长发随着转头的动作飘了飘，眼睛弯弯的像狡黠的狐狸："她喜欢你，是吧小天使？"


    听这语气，仿佛和这艘叫蓝鲸的核心系统米迦勒相熟已久。


    在时槿面前的小女孩被戳破心思地捂住羞红的脸，不好意思又欲盖弥彰地走到祝庭那边想去检录下一个人的信息，要离开他们这一排时小心地给时槿递过去一个喜欢的眼神，童声甜甜地说："姐姐有任何需要找米迦勒哦。"


    时槿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拘谨，但此时因为这个格外友好的小仿生人而放松些，点点头又回过去一个友善的笑。


    等米迦勒走到另一边的时候时槿好奇地轻声问旁边的祝庭："为什么那个人叫她小天使？长得像吗？"


    "这个名字是以前的神话里天使长的名字，应该是这个原因。"祝庭称职地当个问题百科，解答说。


    时槿眨巴眨巴眼，还有点在米迦勒的特别关注里没反应过来。


    祝庭安抚一样地冲她笑笑，说："放心吧她没有恶意，就只是单纯喜欢你想多看两眼而已。"


    检录完所有人的米迦勒正准备消失，白发女孩旁边一个熟悉的男声冒出来，带着倦意好像刚刚睁开眼的："米迦勒我要换位置，我不想和这个女的坐一起。"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又指了指旁边刚刚调侃过米迦勒的女孩。


    白发女孩把旁边顶着一头睡得像鸡窝一样的金发的男孩的肩膀揽过来，又一巴掌呼那脑袋上按了按，咬牙切齿地看着歇业半途被叫住的米迦勒说："他不可以，我有事情和他商量。从塔纳托斯出来那么几天还没来得及算帐……不对是交流感情，回去吧小天使，他脑子有问题不要在意。"


    米迦勒的判定系统里可能是根据谁话多谁占理来的，站在那揉了揉眼睛点点头说："好耶那米迦勒去开飞梭啦。"


    然后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


    沈黎鸳骂骂咧咧从女孩的手底下钻出来，看起来很嫌弃地往远离旁边人的里端靠："叶瑞歌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救你。"


    叶瑞歌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炸毛的沈黎鸢，平静地说着扎心的话："要让我翻出记录本看看是谁比较没用吗？你这一代不会就只有你那么废材吧？"


    沈黎鸢冷笑："我那是会动脑子，不像有的人拿着把重机枪就只会往前冲。"


    叶瑞歌拍拍手转头，目光落到后座一个短发干练的高个子女生上说："来，朱斯蒂亚，把我和他那几天的数据拉个表给他看看，嘴硬怪。"


    沈黎鸢在一边也转过头对着戴着细框眼镜的朱斯蒂亚，说："拉啊，谁怕谁，要是我救你次数更多怎么办，要不要赌？"


    "赌就赌，输了的人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叶瑞歌把头发捋到耳后，毫不在乎地说。


    气氛剑拔弩张好像要打起来了。


    在后面托腮看了半天戏的时槿对祝庭说："不需要去劝一劝吗？"


    祝庭已经屏蔽外界开始闭目养神了，听见时槿的声音眼睫毛颤了颤，说："不用，他俩从小时候认识第一天就这样。打起来弄坏了东西沈黎鸢自己赔。"


    "哦……"时槿若有所思，忽然感觉这艘飞梭上除了她和另外一对双胞胎男孩以外的四个人都好像认识许久了，他们都不太像废渊人，特别是叶瑞歌和朱斯蒂亚，衣着矜贵但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


    说不定那对沉浸在两人聊天结界里的双胞胎也和他们是认识的。


    时槿有点想念弘三三和废渊的其他玩伴，她轻轻叹口气，在吵闹声里片刻后也学着祝庭的样子闭上眼。


    那边，朱斯蒂亚仿佛司空见惯这样的场景了，冷静地说："小姐，飞梭要出发了，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下了舱再看吧。"


    话音刚落，时槿就感觉到了脚底下踩到舱内地板在轻微震颤，加速管和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嗡的好像鲸鱼的声纳。同时，米迦勒的童声在舱内搭载的广播系统响起来："芜湖，大家坐稳拉好扶手，我们出发咯——"


    沈黎鸢和叶瑞歌那边终于安静半晌，但还是彼此看不顺眼地把头朝向相反的方向。


    随着前方的高大闸门打开，蓝鲸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长了翅膀一样直奔向空中。


    时槿睁开眼看见一晃而过的起了大火的白色大楼这会已经进行了有条不紊的解决措施，在其中的人变得小小的像辛勤工蚁，密密麻麻做修复工作。又看见破败黑色海一样的废渊，广阔的视野让她努力寻找但也找不到哪个是她的家。


    然后蓝鲸进入了空中一个突然出现的看不清内里的转接口出口，飞梭全部没入以后这一椭圆形黑洞一样的口子也迅速消失，时槿能看见的视线里变成一片漆黑，置身于星空里的黯淡。


    她回想起这是小时候接受过的基础教育提到的远距离跃迁会穿过的暗流层，可视范围基本为0，主要存在于辛德拉主城的各个转接口以及废渊到主城的转接口中，因而辛德拉那边的人要去各个地方或者要从废渊到辛德拉都需要搭载了E7智能系统的小型或是大型飞梭。


    暗流层是因为处于被天网保护的各个转接口顶端形成的一种特殊云层现象，有点像深入一个毛线团的最深处所以是全黑的，在地面上看不见，只有达到一定高度才能看见。


    外界的黑暗反而让舱内的景色越发耀眼。


    荧光蓝色的各种图案在顶端、侧壁交替出现，以及暖白色星星点点的光，时不时出现个蓝鲸外部也有的"pernment"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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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看会发现所有的立体图案都可以连成一个整体，好像是一些童话故事的拼接。


    掉进童话里的大海了。时槿出神地捕捉舱内交接出现的人物或者动植物形状，百无聊赖又天马行空地在脑海里编故事。


    "休息一下吧，看久了眼睛会受不了的。"祝庭明明一直闭着眼，这会却忽然开口道。


    时槿惊讶但照做了，这样静谧的遨游天空的体验其实很能让人放松，不一会她就进入了今天各种混乱事情后头一次的安宁，疲惫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


    ——时槿最喜欢哪个动物？


    梦里是时知津的声音，自己应该还是特别小的年纪，因为面前的光屏在她的瞳孔里都大得离谱。


    时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光滑的不属于废渊的瓷砖照出自己五六岁的矮小身体和婴儿肥的脸颊，她在梦里张开双手，划了个大大的圆把一个形状漂亮长相温和的白鲸囊括在自己小小的怀里。


    ——喜欢鲸鱼呀。


    她听见自己稚气的声音，然后是自己吵着要见鲸鱼，哭闹半天。


    ——那爸爸以后给你做个鲸鱼，可以飞起来的那种。


    时知津安抚地说，把她抱在怀里，眼神温柔又坚定。


    ——飞？不要飞，会摔下来。


    时槿脆生生的声音又有要哭的趋势。


    ——妈妈再给你放个可以保护你的天使，这样就不会有问题啦。


    安榆说，时槿这才开心地笑起来。


    就在这时，她发现时知津的脖颈那条最好辨认身份的伤疤不在了，安榆头发还是长长的，白色实验服披在身上，一副刚下班回来的样子，周围房间的装饰华贵而精致，灯上的流苏是晃眼又有童心的各种形状的钻石。


    "爸爸？妈妈？"她呆呆地喊了句，有些不太确信。


    梦里的景色、海里的鲸鱼和笑着的夫妻因为这声呼唤迅速地倒退、光影一样飞逝，时槿又看见废渊里的木楼梯，咯吱咯吱的动静，踩上去跳下来会觉得有颠簸。


    颠簸。


    -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不是梦里的幻觉，而是"蓝鲸"在剧烈地颠簸，伴随着急速的下落，她整个心脏都被失重感高高攥起，时槿一瞬间呼吸急促，慌乱地张望却看见舱内除了她以外的人都还闭着眼在沉睡。


    时槿又看了圈，再看向旁边的祝庭时白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忽然出现，乌黑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站在她和祝庭中间的空隙一言不发。


    时槿被吓得不轻，手抓紧了扶手，头皮发麻。


    米迦勒板着脸，一身白色长衫和扎眼的红宝石吊坠都因为庄严的表情而有了一种诡异的神性，她在急速的降落的颠簸里严肃地开口："姐姐，要小心身边的人。保护好自己。"


    "这个不是你。"


    "小心什么？什么不是我？"时槿问道，有点着急。


    但米迦勒下一刻就像没出现过一样如风消失，时槿猛地对上祝庭深蓝色的眼睛。


    "发什么呆？飞梭的降落系统出问题了，米迦勒在紧急抢修。"祝庭凑到她面前，快速地说。


    脚底下明显的颠簸震颤传上来，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虚幻哪里是现实的感觉席卷而来，时槿看着万米高空不停下落而透进来的光。


    沈黎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靠外的叶瑞歌的外面，神色也很严肃。


    双胞胎在后排的位置头靠在一起说话，嘀嘀咕咕着对策。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从头到脚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