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依言收好胸牌。


    由于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习远便直接将家里所有的板凳都抵在床边进行加宽，又用被子在上面盖了两层后，单人床秒变双人床。


    白晓躺在习远旁边，视线缓缓从她的后背移开，最终停留在她垂在枕边的黑发上。


    “你给房东和司机的那个东西是眼珠吧。”


    反正下午也休息过了，习远现在也没有睡意，索性翻了个身和他继续聊了起来。


    “嗯，我觉得在这里这东西比钱还好使。”


    白晓没有继续追问她哪儿来这么多的眼珠，只是默默抿了下唇。


    “那你之前明明知道那辆公交车有问题，也什么还要上去？”


    这个问题他下车后就问过，见他又问，习远便没再搪塞过去。


    “改天我给你搞部手机吧，虽然有点难，但你没事可以多刷刷论坛。”


    白晓不解的看着她。


    习远解释道：“论坛只有在手机上可以看，怪谈论坛里面有很多经验贴，里面涉及各大融合区解密解答，黑色公交车就是我曾在看到的经验贴，帖子内容我就不多说了，重点就是，一旦在站台遇到它进站，只要它停下，必须上车。”


    “没了？”


    “没了。”


    “那下车呢？”


    “看运气吧。”习远随口道：“反正帖子没说。”


    白晓思索片刻，提出自己的想法：“进站，停下，上车，你不觉得这么连起来想更像是一条规则吗？”


    习远目光平静：“你想表达什么？”


    听到这句话，白晓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才能传达自己的想法，他不自觉的垂下眼睛。


    下一刻，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明明动作如此轻柔，却让人无法抗拒。


    “白晓，你在害怕什么？”


    被迫抬头，迎上了她目光，白晓感觉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他的双手不自觉得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公交车上，我对司机出了手，可她什么都没做……”一旦开了口，剩下的话就没有那么难说出口，白晓呢喃道：“严格意义来说，我也已经是怪物了，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可哪怕我也已经变成了怪物，但看到其他怪物的第一反应还是攻击，我都是这样，更别说……别说其他居民。”


    习远仔细听着，在脑海中找到关于他出手的记忆后，她愣住了。


    她没想到白晓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仅仅是出于对危险的下意识攻击，甚至攻击还被中断了，但他现在还是耿耿于怀，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在害怕其他居民会伤害他敌对他，但更害怕是，自己会伤害其他居民。


    习远很想重复对他说那句“这是病，得治”，但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岔了？”习远观察着他的反应，字斟句酌道。


    “白晓，按常理来说，我应该安慰你，是人还是怪物是由心决定的，但我觉得这样是错误的，你说的很对，怪物就是怪物，只要你是怪物，居民就会有恶意，毕竟你也曾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你应该理解我们的感受，不过，我很想问你几个问题。”


    白晓：“什么？”


    习远：“你困的时候会不会睡觉？”


    白晓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会。”


    “那饿了的时候你会不会吃饭？”


    “会。”


    “渴了的时候你会不会喝水？”


    “会。”


    习远摊手：“那不就得了。”


    白晓似懂非懂。


    习远轻声解释道：“其实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我们本身很多的行为就像是不断反复实操中形成的规矩，就像没有人会在困的时候去喝水，同样，黑色公交车一旦停下就要上车也不是规则，那只是无数居民检验出的规矩。”


    “白晓，你知道规矩和规则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目的，规矩是为了让居民和怪物和平相处，而规则是为了不要怪物发现你，这也是我们和规则城最大的不同。”


    “所以，不要杞人忧天，你的任务就是牢记自己的身份，控制好自己，居民自然也会遵守规矩，双方依旧可以和平相处。”


    白晓静静的消化着这些内容，连呼吸都变轻了，直到习远再次叫出他的名字，他才如梦初醒。


    “那如果我控制不住呢？”


    习远挑了下眉，故作一个冷漠的表情：“那我作为监护人只能大义灭亲了。”


    白晓盯了她好一会儿，苦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可以休息了吗？”


    “嗯。”


    一觉睡到自然醒，吃完早饭后，习远本想让白晓回书里待着，但他却搬出‘要早点习惯’的理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习远只好带着他，熟悉完自己日常活动的范围后已经过了中午，两人索性直接去了城郊路西口站。


    连续三辆一路公交车路过，习远都没有上车，白晓忍不住问。


    “你在等那辆黑色公交车？”


    习远点头。


    白晓：“你不是说它有问题吗？”


    “有问题不代表有危险，不要这么死板。”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当第四辆依旧不是那辆黑色公交后，习远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拉着白晓上车了。


    到达居民服务中心，排队的人居然比昨天还多，两人走到队尾排队，等了一会儿，便有人搭话。


    大叔用手里的文件遮住嘴巴，低声道：“你们也是来参加志愿者计划的？不过今儿人多，估计轮不到我们这儿了。”


    怎么又是志愿者？在疗养区短短待了几天，怎么就脱轨了呢？


    “大叔，听说最近志愿者很多，那到底是干什么的？”


    闻言，大叔与习远拉开了距离：“你不是来报名的？”


    “志愿者报名吗？那倒不是，我是……”说着习远一把拉过白晓：“我是来落户的。”


    “落户的？”


    大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突然，他反应过来，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啊哦！你们是来领证的吧，哎呀呀，这年头愿意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好好好，真好，不过你你们这……小姑娘，你还没到二十岁吧，你父母怎么放心呀？”


    习远：……大叔你可真能瞎掰。


    眼看大叔话题越扯越远，习远赶忙拉了回来。


    “所以大叔，你们都是来报名志愿者的？”


    “对啊！”大叔爽快的道。


    “那志愿者究竟是干什么的？”


    “哦哦这个呀。”提到这个，大叔语气突然低落：“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年纪大了，又没有什么能力，进不了融合区就只能吃老本，前段时间服务中心突然推出了一个定向扶贫计划，我隔壁第一个报名的，结果就收到了一大笔扶贫金，所以我也来试试，听说这次是文创街新建的那家商场需要人手，那商城可大了，有好几百个商户，我们去就是干干活打打下手什么的，多点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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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把老骨头也不至于生锈。”


    习远听过这个定向扶贫计划，计划第一次提出好像还是四五年前，那时候她父母还在。


    “大叔，你说的商场是叫五星商城吗？”


    “不知道。”大叔回答的十分干脆：“管它叫星星还是月亮，反正能有活儿干就成。”


    习远还欲多问几句，原本缓慢挪动的队伍忽然毫无预兆地快速动了起来。


    起先居民们只是大步紧跟着前面人的步伐，挤着挤着，有人开始小跑起来，被插了队的居民也争先恐后冲了上去……


    ‘别抢’和‘快点’的催促声此起彼伏，队伍的节奏瞬间被打破。


    大叔早已跑的没影儿了，习远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的乱象，眉头蹙的更紧了。


    半小时后，居民散去，两人才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有工作人员立马认出了她，连声呼叫了几声“003”，没一会儿，昨天服务她的那位工作人员跑了过来。


    “您来了，手续已经齐全了，就剩您来挑选了。”


    接着，工作人员带着两人走右边通道，通道后是一个可容纳百人的大厅，厅内居民不多，更多的则是忙忙碌碌敲击键盘的工作人员。


    而在大厅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四五米高的巨大屏幕。


    习远简单扫视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屏幕上共有三大板块，每个板块会有四到六个融合区的名称，然而每过一分钟，板块内容就会滚动刷新。


    工作人员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资料库，你们可以任意挑选其中一个进行资格认证。”


    习远认真的一一扫过融合区的名字，然而光靠分区和名字并不能判定融合区的难度与风格，更何况刷新的速度太快，几乎算得上是盲选了。


    “只能在这里面选吗？”习远问。


    “不是哦，只要是存在的融合区都可以，但我建议您还是就在库里挑选，在我们资料库的融合区都是由协会认证过且足够安全的。”


    习远余光扫过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一个名字，心说安全还真不一定。


    “我听说你们最近有个扶贫计划，我们可以去参加那个计划来进行资格认证吗？”


    “额……”


    “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显然从没听到过这样的要求，登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


    “我需要请示一下领导。”


    习远大手一挥：“去吧。”


    工作人员赶忙噔噔噔离开了。


    半小时，工作人员回来了，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将两人往外面请。


    习远无声笑了。


    服务窗口。


    习远接过文件，工作人员提醒：“请核对信息，无误后请在文件最后一页签署姓名。”


    文件一式两份，上面包含了关于定向扶贫计划的具体政策和计划实施范围，习远注意到该计划覆盖了整个文创街，而作为文创街最新建设的五星商城更是计划落地的重点区域。


    签署完毕，工作人员从窗口递出来两块临时身份证，白晓的那块写着他的具体信息，而习远那块则只标注了“监护人”三个字。


    “因该计划涉及志愿者较多，我们将帮助您掩盖怪物的身份，请监护人加强监管，防止给其他志愿者带来不必要的恐慌。”


    “资格认证的具体流程将会在您进入指定区域后，通过联络器的方式告知，请您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