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晴安感觉荀野握着自己的手似乎紧了一下，她偷偷抬眼，正对上荀明昭投来的视线。


    那目光深邃，带着审视，仿佛才注意到她这个被迫的旁听者还在场。


    荀明昭眼中的冷厉迅速敛去，如同寒潭瞬间解封，融化了几分寒气。


    他转向武晴安，面上竟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疏离客气，仿佛刚才谈论朝堂秘辛、杀伐决断的人不是他。


    “听闻弟妹初来京城，还为府中各人备了礼物，有心了。”他语气平和，“今日我匆忙赶来，未曾准备回礼，实在失礼。待我得了空闲，定当补上一份见面礼，还望弟妹莫要嫌弃。”


    武晴安忙不迭地摇头，挤出得体的笑容：“大哥言重了，不过是些家乡的小玩意儿，当不得‘礼’字。您太客气了。”


    就在这时，武晴安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荀星阑身旁，瑞王和宁王似乎被一位身着宫装，神情肃穆的女官低声传唤了几句，两人对视一眼，终于跟着女官暂时离开了。


    荀星阑得了片刻清静。


    武晴安心中大喜，立刻抓住机会，手腕巧妙地一转，从荀野的掌中挣脱出来。


    “星阑好像得空了。”她语速飞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你们兄弟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叙，我就不打扰了。我去陪星阑说会儿话。”


    说完，不等二人反应，便像只轻盈的蝴蝶，迅速转身，朝着荀星阑的方向快步走去，仿佛逃离什么龙潭虎穴。


    荀野看着妻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但很快收敛。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荀明昭，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锐利。


    荀明昭的目光也随着武晴安的背影移动了一瞬，随即收回。


    待武晴安走远，他才微微倾身，靠近荀野，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你之前托我打听的事，有些眉目了。”


    荀野眸色骤然一深，他并未立即追问，而是极其自然地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过低声交谈的官员，以及远处几位皇子所在的方向。


    确认无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的短暂私语后，他才同样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此地不宜细说。今晚你也宿在宫中吧，我去找大哥。”


    荀明昭微微颔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幽光。


    “好。”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两人不再多言，只是各自将目光投向殿门方向。


    殿内鼎沸的人声骤然低伏下去，如同潮水退去，只余下一种肃穆而紧张的寂静。


    所有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盛德殿那扇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巨大的朱漆殿门。


    “陛下驾到——！”


    内侍监那尖利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响起，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齐起身，垂首恭立。


    随着环佩轻响，龙涎香的气息愈发浓郁，一个身影在数名垂首屏息的内侍宫娥簇拥下，缓步而入。


    天子缓步踏上玉阶，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御座。


    他并未着繁复沉重的朝服，只一身明黄常服，身形略显清瘦，面容平和，甚至带着几分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慈祥。


    花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扫过殿下众人时，竟有几分邻家老翁般的亲切感。


    他步履从容，姿态放松，仿佛并非莅临一场庄严的国宴，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家宴。


    武晴安随着众人垂首行礼，出于好奇，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打量着这位至尊的一举一动。


    那笑容看似温暖和煦，眼神深处却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幽深，古井无波，映不出半点真实的情绪。


    只是这看似人畜无害的慈祥表象，不过是帝王惯用的面具罢了。


    能在这权力漩涡中心稳坐龙椅数十年，将各方势力制衡得滴水不漏的君王，岂会是真正的心慈手软之辈？


    那和蔼笑容之下，藏着的是足以翻覆乾坤的雷霆手段与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术。


    不过，这些念头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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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晴安脑中一闪而过，并未深究。


    她深知自己身处的位置，以后自己也没机会再见这权力顶峰之人了。


    天子在御座上坐定，温和地说了声“众卿平身，开宴吧”之后，早已准备好的宫娥太监们便如流水般穿梭而入。


    真正的盛宴，开始了。


    霎时间，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


    金盘玉碗，盛着山珍海味，佳酿琼浆，倾入金樽玉盏，芬芳馥郁。


    香气瞬间盈满大殿，令人食指大动。


    悠扬的丝竹之声随之响起，身着霓裳羽衣的舞姬鱼贯而入，水袖翩跹，舞姿曼妙，演绎着盛世华章。


    殿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武晴安几乎立刻就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了全部心神。


    她坐在荀野后排的席位上，小心翼翼地品尝着每一道御膳，眼睛亮晶晶的，心中感慨着皇宫御厨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荀野偶尔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吃得专注又满足，眼底便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宴会进行到酣畅处，天子似乎兴致颇高。


    他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荀野身上，嘴角笑意加深。他微微侧首，侍立在御座旁的那位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的老太监便立即上前，俯身侧耳倾听。


    天子低声吩咐了一句，那老太监领命，立刻亲自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玉酒壶，脚步无声却极快地穿过人群，走到荀野的矮几前。


    他躬身将酒壶放下，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近旁的人听清：“侯爷，陛下亲赐御酒一壶，请慢用。”


    荀野立刻起身，朝着御座方向，恭敬而郑重地深施一礼：“微臣，谢陛下赏赐。”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大臣的目光。


    天子赐酒，虽是恩宠，但由御前大太监亲自捧送，这份殊荣便非同小可。


    然而，天子的“恩宠”似乎并未结束。


    他目光一转，又落在了荀野身后，正小口品尝着一块酥皮肉的武晴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