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野被她这一声怒斥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屏风，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却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镌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中那盘原本香气诱人的烧鸡，此刻重逾千斤，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我只是……给你送些吃食。”他声音干涩，试图解释。


    武晴安一听，想起翠雀所言他将所有猎物都给了凌暮雪，话语不由带上了刺。


    “侯爷怕是走错了门了，凌暮雪可不住这间屋子。”


    荀野强压下心中的机悸动，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找回些许镇定。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岂会短了你的吃食。”


    武晴安嘴硬道：“我不饿，侯爷赶紧出去。”


    荀野对武晴安的话恍若未闻，他将那盘烧鸡放在了桌上，提醒道：“夫人还是快些更衣享用吧，一会凉了便失了风味。”


    那诱人的香气丝丝缕缕飘来，钻入武晴安的鼻尖。腹中馋虫立刻被勾动，武晴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罢了，送都送来了，何必跟美食过不去？跟谁怄气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她正欲起身，又猛地蹲回水中，羞恼道：“你……倒是出去啊！”


    荀野背对着她，不仅未动，反而撩袍在桌旁坐了下来：“夫人速速更衣便是。若是不便，我唤翠雀进来服侍。”


    “不必了。”武晴安立刻拒绝，犹豫片刻，还是带着警告补充道，“那你不准偷看。”


    荀野听着身后传来的哗啦水声，心头那点刚压下的绮念又悄然浮动。他强自稳住心神，口中却冷淡的说道：“夫人放心，我对你并无兴趣。”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刻意。


    武晴安闻言咬了咬唇，脸颊更烫了几分。


    不过确实是她多想了，毕竟荀野的记忆已被改变，如今不厌恶她已是万幸，又怎可能对她生出旁的心思。


    她迅速起身，胡乱擦干身体，匆匆套上寝衣，外面仅裹了件厚实的狐裘，便走了出来。


    荀野一直背脊绷得笔直，宛如一尊石像。听到她细微的脚步声靠近，一股独属于她的清甜馨香，混合着水汽悄然袭来。


    他心湖微澜，后背绷得更紧了。感觉到她在身旁的圆凳坐下，他这才将那盘烧鸡推到武晴安面前。


    “趁热吃吧。”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些许冷硬。


    武晴安盯着那盘诱人的烧鸡，秀眉微蹙：“没有筷子？”


    “怕凉了不好吃，走得急……”荀野见她抬起那双水润的眸子望过来，喉结滚动了下，到嘴边的话不知怎地拐了个弯，竟变成了，“横竖夫人吃东西向来豪放，不拘小节，素喜用手抓着吃，有筷无筷，也无甚分别。”


    “你……”武晴安刚被勾起的食欲，瞬间被气跑了大半。


    荀野话一出口便觉懊恼，暗骂自己嘴笨，于是找补道：“我之前行军打仗时，与将士们同食，亦是如此，并无不妥。夫人……将就些吧。”


    终究敌不过美食的诱惑，武晴安忍下这口气，伸手便撕下一只肥美的鸡腿，赌气般地咬了一大口。


    浓郁的酱香混合着炭烤的焦香在口中炸开，她满足地眯了眯眼，方才的恼怒也淡了几分。


    暖黄的灯光下，她腮帮子微鼓，吃得认真，那双眸子因为美食而变得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光。


    荀野眼底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嘴角也弯起一个弧度。


    目光掠过她仍在滴水的乌发，水珠顺着发梢滚落，没入狐裘的绒毛里。


    荀野站起身，去寻了块干净柔软的布巾。转身时，眼尾余光扫见旁边绣凳上随意搭着的、她刚换下的贴身衣物，心头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


    可刚刚，他似乎瞥见了一样眼熟的东西。


    荀野心头微疑，再次凝神望去——只见衣物旁，一方绣凳上，静静躺着一枚通体剔透、血色流转的平安扣。


    这块血玉乃是荀家世代相传的宝物，怎会在武晴安这里？


    难道是母亲私下给她的？


    “荀野，你做什么？”武晴安含着食物，含糊问道，察觉到他动作的停顿。


    荀野迅速收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拿着布巾走到她身后，动作略显生疏地拢起她湿润的长发，小心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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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见你头发湿着，帮你擦干罢了，免得着凉。”


    干燥的布巾包裹着湿发，他指腹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敏感的颈侧肌肤。武晴安捏着鸡腿的动作顿住了，咀嚼也停了下来。


    荀野怎么突然对她这么体贴？


    她心情复杂地转头看向荀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试探：“你这么关心我，会让我产生错觉的。”


    荀野的动作在她那句“产生错觉”的话语中微微一顿。


    布巾包裹着柔顺的发丝，那细腻的触感和她颈侧传来的温热气息，让他心中那点隐秘的涟漪悄然扩大。


    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愫，声音刻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远：“夫人多虑了。你我既为夫妻，我照顾你，不过是尽为人夫君的责任，并无他意。”


    “责任？”武晴安咀嚼着这两个字，唇边溢出一丝带着讽刺的轻笑。


    她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转过身，仰头直视着荀野那双深邃却略显闪躲的眼眸。


    “侯爷这份‘责任’，还真是雨露均沾，两方兼顾呢。对凌姑娘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是责任，深更半夜闯入我房中送吃食，也是责任。侯爷这般做派，倒让我想起一个词儿来。”


    “哦？什么词？”荀野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但被她那带着嘲弄的眼神盯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武晴安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渣——男。”


    “渣男？”


    荀野眉头锁得更紧，这个词闻所未闻，但结合她之前的语境和此刻鄙夷的神情，他立刻明白这绝非褒义，甚至可能极其不堪。


    他沉声问：“何意？”


    武晴安索性挑明了说，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小刀子，直戳荀野心窝：“就是对感情不忠贞，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滥情薄幸之徒！”


    她每说一个词，荀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竟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是这般看我的？”荀野被她这一连串尖锐的指责刺得呼吸都重了几分，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憋闷至极。


    不然怎么看？


    这不是两边都撩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