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候着的侍女听见动静，捧着一应洗漱用品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垂首侍立两侧。


    林子满被这阵仗惊了一惊，试探着问：“妖族都是这般讲究的？”


    怎么整的跟凡人皇宫里的后妃一样，起个床还要一堆人扶着、伺候着。


    站在首位的那名侍女闻言上前一步，恭敬道：“这是大王怕怠慢了娘娘，特意命我们学的，今日是第一次服侍娘娘，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娘娘见谅。”


    被那声“娘娘”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子满怪不自在地摆摆手：“我不用伺候，你们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想这话一出，直直站着的两列侍女哗啦啦全跪下了，为首那名侍女惶恐地问：“娘娘，是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林子满嘴角一抽：“你们先起来，没有哪里做的不对，只是我真的不需要你们伺候。”


    这下更是不得了，原本还只是跪着，现在全趴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泫然欲泣：“大王说了，若我们没有伺候好娘娘，就要被拖去喂老虎，求娘娘大发慈悲！饶我们一命吧！”


    林子满：“……”


    林子满还能说什么？林子满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能面无表情地任那群侍女围着伺候。


    热水撤下后，盛在托盘里的首饰流水一样送进来。侍女支着一件又一件绣工繁复的衣裳，在林子满面前一字排开，任她挑选。


    洗漱净面，换上衣裳，梳好发髻，一切打理妥当后，林子满与那群侍女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林子满拎了拎略显沉重的华丽外袍，有些头大，她问：“秦扬呢？”


    侍女投以疑惑的眼神。


    林子满反应过来，换了个说法：“你们大王呢？”


    为首的侍女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儿，一时三刻没在身边就吵着闹着要见吗？”


    话音未落，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者身着暗青色外袍，上绣金色花纹，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挽成一个斜飞的髻，依次坠着深浅不一的绿色宝石，颗颗莹润华美，在阳光下交相辉映。眉如远山，目如秋水，抹了口脂的唇艳色逼人，是一个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惊艳的绝色美人。


    但这位绝色美人此时却面色不善，一双狐狸眼里满是挑剔与不屑。


    周遭的侍女在她踏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都再次跪下，恭敬俯首：“见过狐后娘娘。”


    这还是林子满第一次见秦扬的母亲。


    昨日结亲仪式她二人虽都在场，但隔着一方盖头，她从头至尾都不曾露过面。


    如今骤然相见，秦扬这个至关重要的人却不在，林子满不由有些尴尬，毕竟如今她二人明面上是婆媳关系，她还从未有过这样媳妇见公婆的经历，更别说这位“婆婆”此时看起来并不太高兴。


    狐后冷眼将面前的人族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实在没看出什么特殊之处，见她还直愣愣地站在那里，顿时心生不满，冷嗤一声：“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林子满莫名，谨慎道：“大概猜到了。”


    “既然知道为何不行礼？人族满口的礼义廉耻，称我们是未开化的走兽，原来就是这般讲礼数的？”


    林子满眉头一皱，这狐后的语气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她又未曾招惹过她，何至于这般疾言厉色？


    见她还是不动，狐后侧头往后一瞥，立时有一名玄衣女子从她身后闪身而出，朝林子满走去。


    林子满侧身避过那人伸来的手：“狐后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狐后冷笑一声，“当然是教你学学我们妖族的规矩啊。”


    眼看形势紧张起来，跪在地上为首的那名侍女有些惊慌，她咬咬下唇，大着胆子开口：“狐后娘娘，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来扰妖后娘娘清修，不如……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隔空狠狠掐住了脖子，狐后看着被硬生生从地上提起来的侍女，冷声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拿妖王来压我，你也配开这个口？”


    那名侍女痛苦地挣扎着，嘴里不住发出“嗬嗬”声，眼看就要被拧断脖子时，一道灵光闪过，钳住她脖子的妖力被打散，侍女重重跌回地上，惊恐地捂着脖子不住发抖。


    林子满收回施诀的手，语气里带上不快：“狐后对我有不满，也没必要对无辜的人动手吧？”


    两人冷冷对视，一言不发，气氛越发焦灼起来。侍从们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稍有差池就招来灭顶之灾。


    一个是妖王刚过门的妻子，一个是妖王的生身母亲，有前车之鉴在，他们谁也不敢出言相劝。


    就在战火一触即发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僵持的局面。


    “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手下禀报匆匆赶来的秦扬看着一屋子的人，脸上闪过不悦，他快步走至林子满身侧，先上下查看了一番，发现她身上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才转脸朝向自己的母亲：“母后这是做什么？一大早就带人围了我的寝殿？”


    “何时起我连你的寝殿都来不得了？”狐后神色同样不悦，语气嘲讽，“难不成还要他人通传，待妖王点头了我才有资格踏足此地？”


    秦扬面色不变：“母后言重了，您想去何处自然无需我同意。只是妖后虽为人族，却身系两族和平，又是我心爱之人，身份非同一般，母后何必这般为难她？”


    “我为难她？”狐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自进来起就只顾着看她是否受了欺负，可曾问候过一句你的母后？！连事情经过都没过问一句，就说我为难她？分明是她冲撞了我！”


    秦扬却根本不信：“她性子温婉，为人和善，怎么会冲撞母后？况且她好好地待在殿内不曾出门，若母后不来，又何至于起冲突？”


    狐后气笑了：“当上了妖王，底气就是不一样了啊，如今都敢这样同我讲话了！以后外人踩在我头上了你是不是也要我忍气吞声啊？！”


    秦扬平静道：“母后多虑了，该给您的尊荣一分都不会少，只是您知道我的底线，还望母后不要坏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却隐隐有威胁之意在其中，狐后双眼微眯看了他片刻，只得就此作罢，狠狠瞪了林子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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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狐后一走，殿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那差点被绞杀的侍女松了心神，再也撑不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林子满皱眉快步走过去，捉住她的手准备探查，灵力刚输送进她体内，手中的纤纤玉腕膨胀变粗，修长五指变作粗壮四趾。


    林子满一惊，下意识松开手，往上看才发现侍女已没了身影，只剩一只粉色小猪躺倒在地。


    林子满：“？”


    秦扬蹲下身，伸手一拂。


    几息之后，粉色小猪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放大的两张脸，骤然一惊，忙不迭爬起来连退几步，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重新跪倒，两只蒲扇似的大耳朵耷拉着，紧紧贴住脸皮，不住瑟缩着。


    秦扬站起身：“你们都退下吧。”


    “是。”


    众侍女齐齐一拜，动作迅速地退出寝殿，临走前还不忘捞走那只粉色小猪。


    林子满看着侍女清一色的粉色衣裙，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们都是猪妖？”


    秦扬点点头：“没错，我看你似乎挺喜欢猪的，就派了她们来伺候你。”


    林子满：“……”


    ——谢谢，倒也没有喜欢到这种程度。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我保证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秦扬打量着林子满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微微松了口气。


    林子满摆摆手：“与你无关，当婆婆的总喜欢在第一天给新媳妇个下马威，这种事在人界很常见，只是没想到妖族也是这般做派。”


    秦扬凑上来：“你放心，当我的媳妇是不必受恶婆婆的气的，你是整个妖都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能欺负你。若有人敢给你脸色看，直接打回去就是，万事有我。”


    林子满看着他邀功的表情，哼笑一声：“那你可真厉害。”


    “也就还好吧。”秦扬有些得意。


    注意到她与平日不同的妆扮，秦扬退后几步，仔细瞧了几眼，赞道：“长老极少打扮得这样隆重，穿上这件翟衣贵气十足，真好看。”


    林子满却不太自在：“我本不打算穿的，但我一旦说个不字，她们就惊恐跪地求饶，让我大发慈悲救她们一命。”


    说到这儿，她上下打量了秦扬几眼，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对外这么凶残的么？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怎能稍有不满就拖去喂老虎？”


    秦扬：“……”


    秦扬有些哭笑不得：“妖族向来欺软怕硬，我又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若态度再不强硬些，岂非真让别人欺负你了？”


    林子满惊讶：“我何时柔弱到那种地步了？别说她们了，今日若非你来得及时，我是真要与你母亲动手的。”


    虽说妖族实力普遍比人族修士高，但真打起来，林子满也是不怵的。


    “好好好，是我轻看了你，是我的错。”秦扬绕到她身后，圈住她的肩，将头搁在颈窝里，笑意盈盈地说，“长老这般厉害，以后可得好好保护我，别让别人欺负了我。”


    “行。”林子满拍拍他的手，十分霸气，“以后在谁那儿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我带着你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