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醒来，陈潇潇发现自己牙齿不太对劲，最里端的牙龈里冒出一个坚硬的东西，她忍不住用舌头去舔，带着隐隐的痛楚。


    痛，但是无法忍住不去舔；弄。


    陈潇潇一边用牙齿舔，一边在窗户上哈气，弄出一层模糊的水雾，她在上面写字。


    邵城的冬天偶尔会下雪，但不是每一年都会，所以大家都期盼着今年能下雪。她们在聊天，话题从下雪到圣诞节，又聊到礼物，送男朋友什么礼物。


    陈潇潇听在耳中，想到林期白。她还没有送过林期白礼物，噢也不能算完全没送过，她在游戏里送过他道具。


    她们说要送手织的围巾，陈潇潇觉得这主意不错，但又打消，围巾在家里没地方藏，如果李雪薇发现了，她没办法交代。


    她又冒出一个叛逆的念头，就应该让她发现，让他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给林期白发消息，讲她好像长了智齿，很痛；讲长智齿是不是说明她聪明，在林期白的孜孜不倦辅导下，她数学卷子已经能考100分；讲如果能下雪的话那就好了。


    林期白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又去忙了。他很少抱怨自己的生活，但陈潇潇却知道他很忙。


    那天吵完架后，李雪薇和陈进又以孩子的理由和好，达成表面的和谐。李雪薇反应过来错过陈潇潇生日，承诺等她高考结束，给她补过。


    陈潇潇笑着答应，头顶的雨却一连下了好多天。


    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有新消息。陈潇潇点开，看见林期白的消息，简短两个字：抬头。


    于是她抬头，看见林期白站在走廊上。


    你知道吗？简直像魔术里的大变活人。


    陈潇潇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期白会出现在她面前，难道她头顶的雨也可以淋湿林期白吗？


    她呆滞片刻后奔出教室，从他清亮的瞳仁里看见映出的自己的笑靥，眼角眉梢都写满欢喜。


    “你、你怎么会来？”她与他说过自己的学校，连同家庭住址，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出现在自己学校。


    实在太梦幻了。


    林期白说：“跟导师有个活动，路过邵城。”


    事实上，是因为她那天说想他，想见他。否则像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是不会考虑到女友在哪里便去见她一面的。


    被她那句想你迷了眼。


    林期白轻叹一声，看着她惊喜的笑容，忽然觉得该走这一趟，很值得。


    学校门口有小店小摊，林期白记得她曾说过某一家的酱香饼她很爱吃，但是她妈妈不许她吃，她只能偷偷地吃。也记得她说另一家文具店里有她爱看的漫画，可以借阅，一次两元，但是她妈妈不喜欢，她从来没敢借过。


    林期白在街头愣了愣，回想自己的高中生涯。他上学早，中间还跳级过，所以比同龄人都年纪小，加上独来独往，基本上没有朋友。


    关于高中生活，林期白甚至想不起来什么回忆，他对食物的热爱也一般，不会注意到校门口哪一家小摊好吃。


    林期白在校门口给陈潇潇买了一份酱香饼，另带了一份圣诞节礼物。


    是在文具店被老板娘推销的，一个水晶球。


    他明天就要跟导师回江城，赶不上陪她过圣诞节，但老板娘说，现在学生之间很流行这个节日，都会互送礼物的。


    陈潇潇有些惊喜：“送我的吗？”


    她刚才还在想，圣诞节要不要送他什么礼物，毫无头绪，却先收到了林期白的礼物。


    陈潇潇还想多说几句，上课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迫切起来：“等我放学。”


    老师过来把她抓个正着，语气严肃：“陈潇潇，这是谁？”


    已经这关头，绝对不能容忍早恋这种事。陈潇潇在他眼里一向是乖巧学生，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


    陈潇潇被吓了一跳，扯谎说林期白是她表哥。


    因为她从没有劣迹，老师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谎言，表情当即轻松下来：“那也该上课了。”


    陈潇潇和老师道歉，回头看了眼林期白。


    林期白：“我等你。”


    陈潇潇一节课上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窗外走廊，林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他说了会等她的，应该是去学校里逛逛了吧。陈潇潇心里焦急，盼着赶紧放学。


    这个年纪的女生对帅哥总是很关注，有人问她那是谁，是她哥哥吗？


    陈潇潇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男朋友。”


    成功惹来同学的惊讶神情，她们都以为陈潇潇这种乖巧女生，绝不可能早恋。


    “他好帅啊，不过看着比你大，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潇潇不想回答这些追问，她和林期白之间是浪漫，但解释起来却要费好多口舌。


    好不容易盼到放学，陈潇潇几乎立刻奔出教室，去找林期白。她低头给林期白发消息，刚发出去，就抬头看见林期白的身影。


    他果然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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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潇潇停下脚步，笑起来：“等很久了吧？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他和她走进放学的人潮，像天下最普通的一对情侣。但事实上，他们有惊天动地的浪漫事迹。


    陈潇潇对他产生好奇，问起他高中的事，林期白只说：“没什么有意思的，就是上课，按部就班，很无聊。”


    陈潇潇转过身，背对着林期白往后走：“果然，高中都很无聊。好想快点上大学。”


    她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嗯。”


    按理说晚上还有晚修，但陈潇潇心已经野了，她不想回去上晚修，索性让林期白假扮她表哥，和班主任请了假。


    她长到十八岁，第一次做这种事，走出学校的时候心还在狂跳。


    “原来逃课是这种感觉。”陈潇潇感慨，看了眼昏沉的天色。


    冬天天黑得好早，才五点半，暮色已经降落，天气也不好，更显得阴沉沉的。街上的路灯亮了，霓虹灯也陆陆续续点亮，陈潇潇看着她和林期白的影子，北风呼啸，钻进她脖子里。


    如果上天保佑，就让这一刻落雪吧。


    陈潇潇在心里祈祷，不过很可惜，上天没有听见她的祈祷，这天始终没有落雪，只有凛冽的北风灌进她鼻腔里，呼吸的时候连肋骨都疼。


    但是她非常高兴。


    天气太冷，街上没什么人，配着呼呼吹的北风，有种凄凉的寂寥。


    她问林期白：“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林期白说：“天气太冷了。”


    他说完，想了想，却把她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


    陈潇潇又笑起来：“林期白，我好喜欢你，你知道吗？”


    林期白：“我听见了。”


    他们找了一家店吃晚饭，吃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那家米粉陈潇潇没吃过，看起来很香，可口味却一般。


    她小声和林期白吐槽：“早知道不带你吃这家了，好难吃。”说话的时候却还是笑着。


    热辣的米粉烫到她破土而出的智齿，痛得她龇牙咧嘴。


    林期白：“下次可以去医院拔掉。”


    陈潇潇：“那我去找你拔。”


    林期白：“那你可能还要等几年。”


    陈潇潇：“那我就等。”


    字字句句穿过时间的壁垒，重新回到陈潇潇眼前。


    陈潇潇从梦中惊醒，心咚咚跳，她有些发懵，余光一瞥瞥到枕头上的血水，又是一阵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