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信息素气味。


    向导与哨兵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对于嗅觉敏锐的人而言，这是一场人为的巨大灾难。


    程枥阳行在楼层通道之间，近段时间通过药物、信息素注射治疗控制住的精神力又开始不满地躁动。


    精神图景叫嚣着要将周遭的一切撕碎。


    这直接映射到他的精神体上便是极端的嗜血与好战。


    北极狼后背的毛发束起，喉咙间发出烦躁且危险的低沉呼噜声。


    滚动在喉间的声音警告着周遭隐藏着的未知危险，但偏生有人不长眼，在奔跑之际非要向程枥阳展示他的愚蠢。


    出手、翻腕、对折、卸掉关节，对于体能被增幅到极致，长期经受高强度训练的高级哨兵而言，这一套招数不过行云流水，极快地便将路过遇到的一大半正在进行殴斗血战的家伙处理到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只能软绵绵瘫痪在地上。


    偶有不长眼的精神体想要对程枥阳身旁的北极狼出售，也很快就被目露凶光的狼王撕咬到瘫痪。


    对于这一类精神体直接受到损害的向导、哨兵而言，这几乎是对他们行动的致命打击。


    经此战斗后，他们将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只能等待专业处理这一系列精神疾病的医疗工作者进行急救。


    倘若治愈效果不佳，极有可能造成终身的精神伤害。


    程枥阳原本没有打算下这样的死手，但奈何通道间的信息素浓度太高，已经几近影响到他本身的判断。


    饶是如此，他也在尽量控制自己，只对那些明显有杀意，身上有血腥气，恶意攻击的人进行直接的精神体攻击。


    “这该死的任务，不会到时候导致我刑期增加吧。”没有拿到无责攻击令的程枥阳得时刻提防自己别把对方打死了，以免届时牵扯上刑事纠纷。


    即便他相信狱守庭捞人的能力，也实在不想再上一次审判庭。


    被束缚着失去行动能力还是让人极度失去安全感——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妙的过往。


    在这样情况下，与这些楼层的通道中待的时间越久，对于他而言就越糟糕。


    因为信号屏蔽，这一整栋楼载人装置都失去作用，想要到达顶楼，只能够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走楼梯。


    而楼道间，是这些没脑子的精神病聚集最多的地方。


    程枥阳几乎是一路踏着人的身体冲上去的。


    他的身后，是鲜血与横七竖八瘫痪着身体的倒霉蛋们。


    越临近最顶层，出现的具有精神问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进行攻击的向导和哨兵数目就越少。


    令程枥阳感到不适的混乱信息素味道随之淡去，紧随其后的，是另一种具有精神压迫力的沉寂与窒息。


    程枥阳停在顶楼下层的楼道转角平台上，罕见地皱了眉头。


    即便在这之前，他已经处理掉了近百名等级各异，攻击能力各异的家伙们，都没有产生任何与他们相关的情绪波动。


    但在这一层楼之下，他却开始短暂犹豫，自己是否还要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咸湿的冷意从最顶层之上渗透下来，空气中是凝滞的，寒凉。


    因为气温的急速下降，每一口呼吸都令人肺部几乎有些刺痛。


    但在终年如春，鲜少降温的帝国首都星球之上，这样的异常气温几乎不可能存在。


    这样的情况，似乎有些象不久前，曾在芒星上经历过的，那一段冰天雪地的任务场景。


    也自然而然勾起了程枥阳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程枥阳的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在此之前，他已经无数次预想过自己重获自由后想要做什么。


    在最想要处理的事件调查被驳回之后，程枥阳退而求其次，想要去找到那个不知死活的，擅自进入自己精神图景的家伙，把他略微揍一顿，以出一口自己心头的恶气。


    出于那个煞笔向导多少还是救了自己一条命的恩情来看，程枥阳认为自己大可以在揍完人后负责他全部的医疗费乃至后续一整年的修养与精神损失费。


    但他一定要教会那个人，如何尊重哨兵是否想要接受精神疏导的意愿。


    眼前发生的场景显而易见，是高级向导才会出现的“精神图景具象化”——俗称精神领域开展。


    分化之后，哨兵们的精神力是用于确认他们各自等级的凭证，而他们本身的精神力除了用于装逼的压制与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外别无他用，他们大幅度增强的的是自己的体能，依照他们各自的精神体具有的优势特征，哨兵们的能力无限向那个方向增强——越高级的哨兵，体能方面的增幅就越变态。


    至于过程中可能存在有个别反向增强的，时运不济的变异体，那多半会由帝国慈善机构关照。


    而未曾通过精神力获得体能加强的向导往往在精神力方面和哨兵有着天差地别的强度增幅。


    而精神领域则是向导们才能做到的，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通过精神力的全面覆盖，短暂将周遭的一切进行接近他们精神图景方向的改变。


    在这样的环境之内，向导们的精神体的作战能力将大幅度提高——尽管向导们本身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大。


    这是只有向导的精神等级足够高才能做到的攻击招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枥阳几乎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一次造成整栋楼仪器瘫痪，能量石失去效用的最高层“那个人”，是个向导了。


    而现在，他好像又遇见了这个“煞笔向导”——好巧不巧，这个家伙似乎还是传说中的，被帝国高层所有人都关注的，精神体具有特异效果的“那个人”。


    程枥阳活动手腕、脖颈，脑海中短暂交战了一下。


    在思考过自己是否能够在揍完传说中“那个人”后全身而退这件事后，胆大妄为的首席哨兵还是决定将它包装成一场，因为任务过程中，精神压制不顺利，而不得不进行的武力压制。


    至于向导是否能够承受住来自程枥阳的打击？是否会在这之后找他的麻烦？


    让他见鬼去吧。


    定下了这样想法的程枥阳很快摩拳擦掌，三两步跨过最顶层的楼梯，跃上那层被封闭的大门，而后推开、踏入。


    门后是一片黑暗。


    精神体有夜行能力的哨兵们大都同样具有这种能力。


    原本只是丝丝缕缕的寒意猛地席卷而来。


    楼层通道之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整个通道的空间变得深蓝而苍白。


    寒霜之后，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阴影在其间游走。


    厚重的精神力猛地压下来，如有千钧。


    在这样的危险之下，程枥阳的精神力不自觉外弹，精神体北极狼浑身肌肉虬结，后腿绷紧，这是一个准备着时刻进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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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姿势。


    难怪能将这一整栋楼的信号全部屏蔽，这样的精神力，即便是同狱守庭排名最靠前的那几个家伙相比，也不遑多让。


    倘若在精神图景暴动之前，程枥阳是不会在这样的精神压迫下有什么反应，但现在，他竟然觉得有些许吃力。


    或许，精神中心这些人对他目前精神状况做出的评估是有道理的。


    如若是正常来这里做压制任务的狱守庭人，在判断出可能具有实力差距，无法百分百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就会向狱守庭发出信号，请求支援，以防在这之后的战斗中出现问题。


    但程枥阳向来是个渴求极限的疯子。


    在决定接这个任务之前，他就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他连通讯器都懒得拿。


    程枥阳赤脚向前，逆着这位未知向导精神力的洪流，一路到达波动最明显的中心，那扇虚掩着的房门之前。


    一瞬间，危险讯号的呼唤到达至巅峰，程枥阳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离开。


    他的身侧，散发着绿色幽光的北极狼狼眼里，满是警戒防备的讯号。


    但程枥阳推开了房门。


    同下方用于收押精神疾病患者的房间布置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一扇用层层合金围栏的长窗。


    正值十五，满月之时。


    这位精神图景外溢的向导竟然饶有兴致，将封闭的领域打开通道，放入了朦胧的月光。


    月儿偷偷从窗外钻进房间，笼罩在房间正中，那个弯腰坐立，低垂着头的人身上。


    听见门扉被推动的声音，床上的人微微侧头，与此同时，他前方的黑暗里，某种庞然大物动了动身形。


    一瞬间，程枥阳得到被野兽视线捕捉的感知，心脏骤然紧缩。


    北极狼在房间人转头的一刻，竟然后退了一步。


    真是不妙啊。


    逆着光，房间内原本应该清晰无比的人就拢着一层极致的黑。


    程枥阳站在门口，状似无意地眯眼摆手，作出一副意外的表现，向房间那人打招呼：“哈，他们拜托我上来看一看，这位朋友，我想你遇到一点麻烦——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领域主人的精神力在程枥阳开口的刹那，层层叠叠缠绕上来，将一人一狼包裹其中。


    北极狼无端地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绕上了它的身体。


    啊，好像判断失误，这人的精神力应该比他预想的要强很多，除非他精神力全盛，不然应该是悬了。


    程枥阳在这浩瀚的精神力量中被裹挟着向前，在意识到此刻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的同时，机智的疯子合理打起退堂鼓。


    他在寻找一个对方放松的空隙，在这之前，他需要先把被挟持，暂时动不了的没用精神体收回来。


    然而，房间内的人几乎是同时洞察到程枥阳的想法。


    他不管不顾，凝成透明实体的精神触手将程枥阳从头到脚缠绕其中，亲昵地滑过他的全身，宛若情人的低语。


    一只手突然牢牢攥住程枥阳的手腕，在电光火石间，程枥阳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反身压在床上。


    他被人捏住双手手腕，遮蔽双眼，一副引项待戮的糟糕模样。


    “玩脱了。”


    一瞬间，程枥阳的大脑宕机，只剩下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