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谁同你恨海情天》 谁同你恨海情天
文/收春光
chapter 1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室,
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戏剧《贵妃醉酒》。
舞台上,头戴凤冠扮相华贵又漂亮的演员款款迈着步子婉转唱着听不懂的唱词。
台下并不像寻常戏楼那样桌椅板凳摆在一起,乌泱泱的全是观众,而是用精致的粤绣屏风隔开成单间,硕大的大厅里,也只分了七八个小隔间而已。
其中一个小隔间里。
温怡宁拧着眉,假装听不懂耳边打趣的声音,挺直脊背认真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和两边屏幕上滚动的唱词。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戏剧表演,哪怕不喜欢,也不得不赞叹一句不愧是名家。
今天是徐博文的生日,温怡宁隐约察觉到他的心思,本想和他保持距离,无法拒绝他的盛情邀请,不得不买了礼物来参加他的生日,却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邀请几个同学来看戏。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几个来的同学频繁起哄打趣,哪怕她说了也没用。
当几个无聊且没有眼色的同学再一次起哄开她和徐博文的玩笑时,温怡宁忍无可忍的站起来。
温怡宁一米七的个子,站起来很醒目,因为瘦,看起来单薄又纤细,背却挺的很直,在室内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往下是黑色裤子,两条腿又长又直,柔顺的长发随意扎起来,几缕发丝垂下来,看起来干净文静又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只是此时表情有点冷。
几个同学都愣了一下,停下来仰脸看着她。
冲动站起来后,温怡宁又不知道该怎么样了,发脾气?站起来就走?
她性子软,不想在这里和同学闹得不愉快,也不至于。而且,徐博文的舅舅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
她便没说什么,只借口去洗手间就出去了。
走得急,温怡宁连羽绒服都没拿,穿着单薄的毛衣出了暖气很足的大厅,被迎面的冷风吹的缩瑟了一下。
她抬起头,二月冬末,南方春意始发,北方却依然带着未消散的冷意。
此时下午三点半,天气处于说阴不阴,说晴不晴的灰色地带,一眼望去空气中仿佛也带着沉重的物质,看的人闷沉又压抑。
温怡宁的家乡是一座北方偏远小城,寒冷,贫穷,落后,早些年没有环境治理的时候空气更是差到可以,雾霾最严重的时候,十米外,根本分不清对方男女老少。
是以,每当来自南方的舍友瑟瑟发抖的吐槽北城的空气和温度时,温怡宁竟然觉得适应良好。
去卫生间只是借口,温怡宁不想这么快回去,便漫无目的的沿着走廊乱走。
戏楼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是前朝某个大人物的府邸改成的,票价千金难求,而且严格要求会员制,是以来往穿行的人非富即贵。
路上人很少,偶尔遇见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都会出于好奇看一眼这个穿着普通,和此地格格不入的年轻女孩。
年轻,贫穷,可是走在这里,却没有丝毫面对巨大差异的羞窘和惶恐,甚至面对打量,也依然坦坦然然镇定自若。
温怡宁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目不斜视的任他们打量,自顾自看着园里的景致。
走着走着不经意抬头看见一个小门,隐约可见里面的秀丽景色。她抬脚往里走了两步,才看见门口的红色柱子上斜靠了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人,带着耳机,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裤子,就连鞋都是黑色的。
青年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手机,极快的一眼,却依稀可见眉目眼神的精干。
温怡宁往四下打量一圈,没看到有“游客止步”的牌子,便越过他进了门后的院子。
院子里景色很雅致,亭台楼阁,中间还一个不大的水塘,水塘边有假山,院子里非常安静,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温怡宁心下奇怪,却没在意。随意往旁边大石头上坐下来,百无聊赖的揪起了毛衣上的球。
这件毛衣是去年冬天她妈花了99在网上买的,说是纯羊毛,惊爆捡漏价,结果她一个季节还没穿过去,起球起的已经快报废了。
揪下来一颗球,她就用手指弹出去一颗,如此乐此不疲的反复,没过多久,屁股被冰凉的石头冰的受不了,浑身也被冻透了。
最后揪下来一颗,放在中指后用大拇指弹出去,弹完她收回手准备回去,后知后觉的突然感觉到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笼罩在她身上,像被不知名的猛兽盯上的猎物,温怡宁头皮发麻,下意识抬眼。
湖对面是一座两层的建筑,无论是外观还是装饰都非常古色古香。
而二楼看台,一道黑色高挑的身影正站在栏杆边,垂眼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温怡宁手脚发凉,恐惧像电一样从尾椎骨窜进后脑勺。
她惊恐的发现,她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原来对面二楼一直有人,不止他,二楼的厚厚窗帘边,还有两个负手而立的黑衣保镖。
而这整个院子是个私人空间,她误入了别人领地,还待了这么久……
虽然轻微近视,这个距离她只能看见一个身形,连对方的脸看不清,但是这个排场身份,又爱听戏,不用想,这人肯定是个上了年纪位高权重的老头。
那道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饶有兴趣,侵略感十足。
像是怕惊动猛兽的猎物,温怡宁缓缓的,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打开手机,有几条爸妈和室友的信息。
她匆匆扫了一眼。大概是说店里刚才在忙,问她去哪里听戏了,那个地方是不是很贵,嘱咐她不要只让朋友请客,问她还有没有钱,要她跟朋友好好相处。
室友和徐博文是问她去了哪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道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她滑动屏幕的手指都有些僵硬。
随即,她尽量自然的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假装不经意抬眼。
不是错觉,那个人还在看着她的方向,他似乎在抽烟,闲适又漫不经心的姿态,旁边又站了一个人影,似乎也顺着目光看向她这边。
温怡宁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哈,似是被冻的受不了一样,转身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她不敢跑,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后,她的头皮像是被刀划开一样,能看到她的皮肉,她的血管和森森白骨。
温怡宁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梗着脖子,骨节僵硬的往外走,一步两步,一直到她转弯,被建筑阻隔,那股让她发寒的目光才消失。
温怡宁再也忍不住恐惧发足狂奔,经过柱子时那个黑衣青年还在,一手放在耳朵上,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一直狂奔到戏楼外她才敢停下。
温怡宁真的吓坏了,来不及喘口气,先惊魂未定的往后看看,没看到人追过来,才放心的扶着门口的红柱子狼狈喘气。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道目光吓成这样,她有点可笑。
可一想起来那种被盯上的感觉,温怡宁控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温怡宁进去后,坐到座位上好一会才缓过来。
因为她刚才难得冷脸的态度,接下来隔间里安静了很多,再也没有打趣起哄的人了。
而经历刚才那一遭,她现在看徐博文他们怎么看怎么纯良无害,简直就是温柔的小绵羊。
果然,全靠衬托。
温怡宁心有余悸,看着舞台一直走神。
“客人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
温怡宁抬头,两个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了个简易茶盘过来放到几人面前的圆桌上。
“客人您好,这是您的头采正岩牛栏坑肉桂。”
“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点啊。”
有人打开单子看了一眼,震惊的念出那个价格。
心不在焉的温怡宁也震惊抬头。
“我去!你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
几人凑过来往纸单子最上面看一眼,恰好是几人刚才吐槽过贵的那几款之一。
“是不是搞错了!”
“肯定是搞错了,我们没点。”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这是楼上的李先生送给您几位的。怕打扰您几位看戏,他就不亲自下来了。”
楼上,李先生……
温怡宁瞳孔紧缩。
不会是……那个人吧!!!
不知怎么,这个“礼物”被徐博文认为是他舅舅的熟人,不知道哪位大人物认出他后特意送来的。
他红光满面,虚荣心大涨,温怡宁的室友这下也不吐槽他了,半信半疑的听着,没有再出言讽刺。
温怡宁看到这茶叶,闻到这味道,就想起来刚才的场面,仿佛闻那道目光又放在她身上。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八卦新闻。
他看起来那么有权有势,如果真的想对她怎么样,她能躲得过吗……
她像个嫌疑犯,不时的看看周围,生怕看到什么人过来,说,你好小姐我们老板想认识一下你,然后她就被带到一个肥头大耳,年过50的中年人面前,想逃也逃不掉。
徐博文端着杯子,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本就骄傲的样子,此刻更是不得了了,
“怡宁你怎么不喝啊?你以前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吧,你快尝尝。”
温怡宁一口都喝不下,耳边唱戏的声音,本来沁人心脾的茶叶幽幽香味和屋里舒适的暖气混在一起,像是一张柔暖又紧密的大网,要抽干她的所有空气,让她呼吸困难,几欲窒息,坐立难安的几乎想拔腿就跑。
无论别人怎么劝,一向随和好脾气的温怡宁死活一口都不喝。
坐立难安的熬到演员谢幕,一直到观众陆续离场,预想中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大概就是个普通好色的老头吧,想撩一下人,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和年轻人发生关系。
温怡宁这么猜测着,把心落回了肚子里,重重的松口气,和朋友一起顺着人流慢悠悠的跨过大厅的台阶走出去。
出去的时候外面天气还是那股阴沉沉的天气,风微冷。
温怡宁手插在口袋里,几人一起顺着人群往外走。
“咱们下次能不能别来听了,或者咱去听相声。”有人说。
徐博文忍不住撇嘴,“你这就是没水平。”
“其实也没听出来和咱们戏曲社的有什么区别啊。”
这会儿好几场都散了,出去的人有点多,几人就跟在人流后面慢慢的走。
温怡宁不经意转眼瞥见,一排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亮着红车尾灯停在路边,车玻璃关的很严看不见里面的样子,车身明亮,漆黑,森严,压迫感扑面而来。
车外,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站在其中一辆车边,旁边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黑裤子身姿挺拔利落的青年,看起来有点眼熟。
两人的视线在人流中查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温怡宁盯着那两人和他们身后的车,笑意僵在脸上,心猛的沉下去,有股强烈不好的预感。
身边其他同学也发现了那一排车,好奇疑惑的看过去。
下一秒,那个黑衣服的青年抬头对上了温怡宁的视线,说了什么,那个带眼镜的青年也跟着看了过来……
随即,两人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一起逆行,穿过人流,看起来就要朝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