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的眼睛里全是温柔和期待，倒映着云翩诚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


    现在的纪淮对于人情绪的判断还是很依赖味觉，但如此明显的面部表情变化让他清楚意识到，面前的人心情很差。


    他有些无措，几乎想要闭上眼睛等待审判。


    “不可以。”云翩诚说。


    所有的坚强在瞬间被击碎，纪淮的眼眶泛红，眼泪快速积攒，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屋里的光线很暖，纪淮的皮肤很白，美人垂泪的模样称得他像是一张在风中摇曳的脆弱白纸，但凡碰上稍加尖锐的物品，就会被撕扯开。


    云翩诚想为他拂去泪水，但她不能这么做。


    纪淮的唇圆润饱满，点缀着娇俏的唇珠，盯久了总容易让人产生啃弄两下的冲动。


    他的唇颤动着，莹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唇，又松开，泛白的牙印迅速充盈血色，显得格外诱人。


    “昀昀……为什么？”他鼓起勇气问。


    纪淮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颤着声音，压抑着抽泣声，缓声道：“我会因为你的情绪变化而开心或者难过，我会不自觉去靠近你，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做一些很亲密的行为，想要拥抱你，亲吻你。”


    “这就是喜欢啊……”


    “还是说……其实昀昀在讨厌我吗？”


    纪淮刻意没有用手去擦拭眼泪，只是睁着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睛。


    他眨一下眼，睫毛微动，泪滴落下，沿着他脸颊的弧度向下滚，留下一条半透明的痕迹，又砸到地上。


    真是好看。


    但现在还不可以。


    “我不讨厌你，小淮，”云翩诚垂着眼，不去看纪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些心理的出发点是什么？”


    纪淮不明白云翩诚为什么这么说，茫然看着她。


    云翩诚的视线落在纪淮的胸口处。


    宽了不少，似乎也结实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背着她进化的。


    没有等到纪淮的询问或者回答，云翩诚直接给出答案：“小淮，你在学习星际通用语的时候，有见过一个词吗？”


    “它叫‘雏鸟情节’。”


    这个词纪淮有学习过，在那五百多集的识字动画片里。


    他张口想要反驳，却被云翩诚打断。


    “小淮，你只是因为和我接触最久，才会产生这种依赖感……这种感情，也可以是子女对父母的。”


    “或者更宏观一点，是生活的启蒙者和被启蒙者。”


    云翩诚把自己的手往回收，这一次，纪淮终于没有拦着她，而是放开手。


    她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却并没有开心的情绪：“小淮，这的确也是喜欢和爱，但是等时间长了，你遇到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就会开始懂得和厌倦。”


    “你会离开我的。”


    “为什么要离开？”纪淮反问，他完全不能接受以上的任何一句言论，“昀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用你的想法去否认我的感情？”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讨厌你才算得上长大？”


    “昀昀，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这话一说出口，纪淮忽然有些害怕，他不存在的心脏正在胡乱跳动，他担心真的从云翩诚嘴里听到让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但事已至此，不如全都说清楚好了。


    纪淮深吸一口气，重整自己的勇气：“昀昀，可以告诉我吗？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种？”


    为了防止云翩诚胡说，纪淮还特意打了补丁：“南洋都和我说了，朋友之间才不会咬别人，也不会随便摸别人的头。”


    纪淮的眸光太亮，让云翩诚不敢直视。


    她将自己的头偏向一侧，没有说话。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要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吗？喜欢的。


    但她无趣、未来的工作也忙，甚至总是会面临着危险，她给不了爱人惊喜和浪漫，生活也不稳定。


    而且，她总有一天会死。


    死亡对于人类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可纪淮是长生种，是不会被机体限制的能量团。


    将当作是她自大吧，假设纪淮会一直喜欢她，对于永恒的生命来说，喜欢的人化为一捧土，莫过于凌迟而不处死。


    “我不喜欢你。”云翩诚让自己的声线像往常一样平稳，甚至连微表情都控制得很好。


    可纪淮是以负面情绪为食的能量生物：“你骗我！你明明就是喜欢我！”


    欺骗和逃避——这种简单直接的负面情绪，都不需要纪淮去细细品味，就可以识别。


    “我没有说服你的必要性，小淮，”云翩诚后退一步，与纪淮拉开距离，“我不会和你成为伴侣。”


    “你无法改变我的想法，无论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能。”


    纪淮对于云翩诚的远离十分不满，走上前两步，和云翩诚挨得更近：“昀昀，我们来打个赌吧。”


    云翩诚沉默。


    “我赌我能改变你的想法，我能成为你的伴侣，我会知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呵。”


    云翩诚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她绕开纪淮上楼：“随便你。”


    看着云翩诚的背影，纪淮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在云翩诚眼里有多放肆。


    步步紧逼，还敢反驳她的话，这一切行为都和他平时展露出来的乖巧完全相反。


    可是纪淮忍不住，他真的太过迫切想要得到云翩诚的回应，想要成为她的伴侣。


    “昀昀……”纪淮软下嗓子，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给你订了小蛋糕，你来吃好不好？”


    长得那么可爱的蛋糕，原来是给她订的吗？


    云翩诚的脚步停顿一下，还是继续上楼：“你自己吃。”


    “哦……”


    纪淮失落，衣衫单薄，低头看着茶几上的小蛋糕。


    他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把小蛋糕的透明包装拆开，用配套的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还是很想哭，可云翩诚不在，他的泪水就没有任何意义。


    秦音的手艺很好，小蛋糕的材料也是精挑细选，奶油甜而不腻。


    纪淮肆意品尝着甜味，心里却苦苦的。


    狠话他的确放出去了，可是他要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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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


    他只会吃情绪，又不会读心术。


    纪淮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对云翩诚的过去全都不了解，也就无从得知云翩诚究竟在逃避是什么。


    确切地说，他只知道和云翩诚相遇后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而这一切也并非述诸于云翩诚之口——是他亲身经历的，用眼睛看到的。


    他又想起当初琳问他的话。


    琳问：“你知道程昀是谁吗？”


    为了不触犯到云翩诚，在云翩诚拒绝回答之后，纪淮并没有去追问。


    既然如此，纪淮认为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他需要知道云翩诚在隐藏的身份是什么，这样才好去推理她的行为。


    纪淮的嘴不停，吃掉最后一口蛋糕，再次把科菲从联系人里翻出来。


    【纪淮】：你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科菲秒回。


    【科菲】：她就是程昀哦


    隔着屏幕，纪淮没有办法感知科菲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话，只能暂且默认。


    那么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云翩诚的身份呢？


    纪淮又想起南洋——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去参军，也不知道昀昀和她说了什么，现在也不吵也不闹，半点想要参军的意图都没看出来。


    是云翩诚告诉了她什么吗？


    没什么好纠结的，纪淮直接去问。


    【纪淮】：你知道昀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南洋正在家偷偷撸铁，准备在下一次训练的时候惊艳云翩诚，奈何这动作实在是累，光脑一响她就着急忙慌把哑铃搁地上，看看是谁这么懂她要来找她聊天。


    等看清楚内容之后，南洋死鱼眼。


    云翩诚和纪淮这么亲密都没有告诉他真实身份，她自己也不过就是捏着“程昀是云翩诚的同学”这样一条消息，知道一点云翩诚还没死内部情况。


    纪淮这么问，那肯定是因为程昀的身份很敏感啊！万一她的身份能影响到云将军的任务怎么办？


    南洋铁石心肠，在她眼里云翩诚大于她磕的cp，铁面无情回复。


    【南洋】：我不知道欸


    接着转头就去给云翩诚报信。


    【南洋】：姐姐姐姐


    【南洋】：纪淮为什么会在打听你的真实身份啊？


    云翩诚看着科菲和南洋先后发来的消息，拧着眉，心情不太愉快。


    她一一回复。


    【程昀】：不用管。


    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云翩诚垂着眼，大概能猜出纪淮想要做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而推测自己刻意疏远的原因。


    会破坏计划的。


    但就像刚进入贝卢城时那样，云翩诚曾自豪介绍给纪淮，说云翩诚是大英雄，小淮要和她学习。


    她其实有一种隐秘的期待，想看看纪淮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反应。


    却又有些惶恐，这不仅会影响计划，一旦她身份提前暴露，还会给纪淮带来杀身之祸。


    哪怕纪淮不怕子弹。


    感情果然是最麻烦的东西。


    云翩诚嗤笑一声，看不起反常、犹豫又失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