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格约定的时间将近，云翩诚没有时间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到达目的地简单辞别科菲后，便与多格碰面。


    多格还是老样子，满脸愁容，神情疲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但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上不少，被内疚与愤怒压弯的脊梁也挺直上些许。


    “程医生，我在这里。”多格走向云翩诚。


    云翩诚点头示意幸会，问：“目的地在哪里？”


    多格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性子，有事说事。


    “请跟我来，”多格说，“穿过这片林子，前面有个小湖，就在湖边。”


    瘦削的身体缺着一条右臂，却像一把刚磨过的钝刀，在林间开路。


    多格叮嘱：“这里的土壤比较湿润，一些树藤长得比较多，医生你走的时候注意脚下。”


    云翩诚当然会注意脚下，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甚至很适应这种环境，脚步稳健，肩膀上的纪淮被风吹得毛毛起起伏伏。


    那片湖确实如多格所说，是个小胡，边际很近，但很清澈。


    周围是树林，湖边散布着一些大石头。


    多格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但是他挚友的坟冢究竟在哪里，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刻画上千遍。


    午夜梦回时他总在梦魇。


    他梦见自己跪在坟前忏悔。


    多格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信纸很新，但似乎因为写他的人反反复复看过了很多遍，所以有着很多的折痕。


    他纠结了许久，甚至不知道这封信应该从何写起，于是就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云翩诚没有窥视他人隐私的爱好，只是保持着安全距离，在不远处跟着多格，见他在一个长满草的小土包前面站定，也就没再继续向前。


    眼见着多格跪坐在地，拿出打火机点燃这封信。


    这里没有风，于是那一小撮会就这样直直的拧在一起。


    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倾诉。


    云翩诚是读得懂唇语的，但她刻意去忽视了多格正在说的，只是转身走向湖边，俯下身子看水里有没有小鱼。


    有的。


    小小的，半透明。


    纪淮显然是见过这种生物，对此并不敢兴趣。


    “鱼，小淮，这是鱼。”云翩诚把纪淮摘下来，用手捧到水边，让纪淮可以离小鱼更近一点。


    “小鱼。”清澈的声音从小小的白色身体里发出。


    是的。


    在云翩诚眼里，这是一个极好的教学环境，可以带纪淮认识许多他自身只是认识但不会表达的东西。


    毕竟以后是要变成人的，可不能当文盲。


    新星历没有文盲！


    沙——


    树叶在一起摩擦的声音让云翩诚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这里一点风都没有，怎么会有树叶的声音。


    她也不是没有在野外生存过，分得清这些声音究竟是不是一闪而过的小动物发出的。


    肌肉记忆先她一步作出反应。


    她向旁边一个翻滚，借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作为掩体，一发子/弹刚好击入湖中。


    若不是她身手敏捷，恐怕就要教人暗算了！


    多格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


    枪声带来的恐惧让他在一瞬间发病，身体僵直，第一反应便是蜷缩起来，呈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立即找掩体！”云翩诚命令道。


    浑浑噩噩的多格目前的大脑运转空间仅允许他处理简单的指令，他逼迫自己把头抬起来，锁定最近的掩体——挚友的坟墓。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怪异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的挚友，以前在战场上保护他，现在死了依然能够庇护他。


    可他就是不敢见他，一直一直。


    云翩诚掏出枪，把纪淮一把揣到口袋里。


    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靠近的脚步声。


    有刚刚在科菲车上那一遭，云翩诚几乎可以笃定这几个人是冲自己来的。


    纪淮悄悄从她的口袋溜出去，身影一闪，速度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较之他刚遇到云翩诚的时候还要快上不少。


    来伏击的人只觉得是被反光的湖水晃了眼，没当回事。


    而纪淮的目标，正是已经丧失自我保护能力的多格。


    原因无他，一是他身上的负面情绪实在太多，符合他的成长需求。


    二是他感知到了空气中的负面情绪来自五个人，他担心云翩诚没有办法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


    所以，他，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情绪小怪兽，要出手了！


    他要极速成长起来，他有预感，多格的负面情绪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成长性突破。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远距离吸收来自云翩诚的情绪，让她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去面对前来袭击的人。


    开饭！


    云翩诚数着脚步声。


    杂乱，远近不一致，保守估计得有两个人。


    都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她的手枪一共只有十发，每一颗都很宝贵，今天已经用掉了两发，还剩下八发。


    容错率很低。


    她闭上眼，这片区域的3D立体图在她的脑海中显现。


    她将印象中的树的位置标注出来，自己所在的位置也一同标注出来，并且根据脚步声的距离为敌人形成模拟位置。


    他们的位置似乎是错开的，击杀一个就会立刻暴露自己给另一个人可乘之机。


    甚至她无法分辨暗处究竟藏着几个人。


    但是……


    赌一把。


    云翩诚闪身出去，手臂用力握住枪柄，扣动扳机，接着落地翻滚，去往下一块石头背后。


    砰！砰！


    两声枪响来自不同的位置，在这声音里还掺杂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确信这是自己命中了其中一个袭击者，但周围似乎还剩两个袭击者。


    脚步声消失了，袭击者似乎没有动静。


    但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蛰伏在原地，等待着。


    半晌，一串脚步声远离自己，去往多格的方向，另一串脚步声则是不断靠近。


    他们要抓住多格作为人质！云翩诚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这种可以随意开枪甚至敢对四舍五入算是贝卢城掌权人的科菲动手，是不会在乎这一两条人命的。


    作为联盟的元帅，云翩诚绝不允许这种惨案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她要在多格被抓之前，杀死面前的人，并截胡另一个人。


    结论下得很快，脚步的位置不近不远，云翩诚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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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很好，几乎弹无虚发。


    砰！


    云翩诚锁定角度和位置，又是一发子/弹。


    还剩六颗。


    但是很显然这一刻打中的位置并非要害，那人强撑着向云翩诚射/击。


    云翩诚迅速补上一发子/弹，击打在其握着枪的那只手的手腕处。


    那男人吃痛，惨叫一声，手松开，枪落在地上。


    可云翩诚才没空管地上这位，一脚把地上的枪踢到一边，抬手便对另一人的后背开枪。


    说来也奇怪，那人听到枪响，居然不躲开，不第一时间回头，也不继续往多格的地方前进，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青天白日丢了魂一般。


    子/弹没入那人的身体，在冲击力下，居然也没有倒下。甚至连身体也没有踉跄一下。


    砰！


    林间射来一枚子/弹。


    云翩诚瞬间后撤一步躲开，眸光一动，锁定地上半跪着的袭击者，抬手朝那位置又补上一枪。


    果然，是最开始中弹的那个袭击者，因为视野受限的原因，并没有被一击毙命。


    可有人显然很急。


    “昀昀！”


    穿着宽大衬衫的赤脚少年从那站着一动不动的男人后面钻出来。


    男人失去力量支撑，软软倒下来。


    “昀昀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纪淮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都是担心和急切，映着蓝天和暴躁疲惫的云翩诚。


    云翩诚垂眸，轻轻摇头，目光却落在纪淮的小臂上。


    两枚刀片一样的骨刃从他的小臂上钻出来，上面还沾着湿润的血液，温热的，还在往下流。


    不是纪淮的血。


    云翩诚的目光越过纪淮，落到他身后的男人身上。


    那具尸体的胸膛处有极大的贯穿伤，脖子也被一刀划开，至于凶手是谁完全不言而喻。


    攻击性……这么高吗？


    察觉到云翩诚的迟疑，纪淮急了，忙甩掉血液收起骨刃，呜呜咽咽往云翩诚颈间埋。


    “昀昀不要讨厌我……他们都欺负你，我想保护你。”


    “我很听话很听话的……”


    纪淮上一次变成人还只有一米六多，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米七了，只比云翩诚矮上少许。


    云翩诚轻叹一口气，给纪淮吓了个哆嗦，但感受到云翩诚安抚性地抚摸着他的背，这才放心下来。


    “多格怎么样？”云翩诚问。


    纪淮还是埋着脑袋不肯和云翩诚分开，声音被闷得沉沉的：“他没事。”


    不料云翩诚继续问：“我是说，他看到你的样子了吗？”


    纪淮一愣，回忆了一下多格的鹌鹑样子，回答：“没有。”


    “变回来吧，”云翩诚拍拍纪淮的背，“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纪淮乖乖答应：“好！”


    这次甚至连白光都没有了，白瘦的少年快速变成团子，端坐在云翩诚的肩膀上，小小思索一下，和云翩诚的脖子贴贴。


    她将场景和尸体拍了些照，连同定位一起发给科菲。


    【程昀：方便来一下吗，我认为需要详谈。】


    【科菲：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发句号啊！我马上来！】


    【程昀：。】


    【程昀：再单独派辆车来，把多格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