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和转过身来的云翩诚对视。


    云翩诚所站的角度十分逆光，无法穿过来的光线使她的脸并不清晰。


    秦音抽泣着，只当是看到了从天堂里回到丑陋人间的赫瑟尔，深吸一口气关上门，不再干涉，终于允许云翩诚搬进这间屋子。


    而后重启尔尔的诊疗室。


    秦音的松口并非在云翩诚意料之外。


    早在刚发现纪淮可以吃人的负面情绪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这种对坏情绪的遗弃会导致人上瘾，从而无法离开纪淮。


    这或许是纪淮这种不明生物的生存手段。


    即使知道自己对纪淮能力的依赖出自于他的特殊能力，权衡过后，云翩诚还是选择带上纪淮。


    原因无他，她实在是太孤独了。


    她只能高悬在军队的最高位置，培养亲信也许仔细衡量，又因为自己是联盟史上的第一位女元帅，从而有更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试图找出她的漏洞，找出她的软肋，从而扳倒她。


    除此之外，云翩诚有绝对的信心和能力，可以确保在目前阶段，纪淮并没有能力伤害到她——她手上那个只剩下浅浅引子的咬痕不算。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未在纪淮身上感受到恶意。


    目送秦音平安离开，科菲几乎用看纪淮一样的眼神盯着云翩诚，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科菲皱着鼻子，面露肯定和佩服，又重重拍拍云翩诚没有拜访纪淮的那边肩膀，用虹膜识别打开门锁，半推搡着把云翩诚揽进门。


    进门便能看到客厅，客厅正中央摆了套看起来就很软的沙发和云朵状的茶几。


    墙面被粉刷成浅蓝色，绘着白云，甚至还有一些儿童涂鸦。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夕阳的光辉跌进客厅，让整个客厅看起来都暖融融的。


    只一进门，云翩诚就能大概感知到，这间诊疗室原来的主人赫瑟尔小姐是真的很用心在布置这间诊疗室，并且尽她所能去给患者们一个更加舒适放松的环境。


    也不怪秦音对有人接手尔尔诊疗室反应剧烈。


    “你是真的有两下子姐们，我很看好你。”


    科菲的声音再次从一旁传来，为云翩诚介绍。


    “赫瑟尔就是咱们贝卢城干心理咨询师这行最久的一位，到现在还可以在帖子上找到，至今无人打破她的记录。”


    科菲把门关起来，嘴里喋喋不休介绍着，提到帖子，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打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光脑。


    “嘿，你看，我说啥来着，帖子！”科菲忽然大声。


    光脑在云翩诚手腕上震动，纪淮也悄悄把圆眼睛的视线挪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很可惜，他也只是在云翩诚后面学了几个星际通用语，还没有学会通用文字。


    于是小小的纪淮生了大大的气，红彤彤地就要撞云翩诚的脖子，被耳聪目明眼疾手快的云翩诚一把拦截。


    “噗唧。”纪淮被捏扁，塞进云翩诚的一抖里。


    科菲再次睁大她的绿眼睛：“你的机器人怎么还变红了！”


    云翩诚短暂沉默一下，开口：“回光返照后过载了。”


    纪淮闻言，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地在云翩诚衣兜里生胖气。


    他今晚一定要狠狠报复云翩诚，把她的坏情绪一点不剩全部榨干！


    他要让云翩诚变成只会傻笑的笨蛋！


    “哦对，差点忘了，”科菲的注意力从纪淮身上转移开，“你快看下我给你发的那个帖子。”


    云翩诚垂下眼皮，有些烦躁，但在科菲的视角下只当她是在看帖子。


    这是一条已经开了足足五年的陈年老帖，她名字后面的点赞量仅次于当初的赫瑟尔。


    在她的名字后面紧跟着一条链接。


    科菲的眼神又开始不老实，像当初偷看云翩诚买房链接时一样飘了过去。


    科菲怂恿：“点开看看。”


    联想到不久前暂时治疗老多格时，现场那些开着摄像功能的光脑，被窥视的感觉让她心生不悦，却又被纪淮偷偷吃掉。


    云翩诚点进链接，清晰的画质拍摄着她与多格之间的打斗和单方面的压制。


    全程不断记录从她出面，到多格出来道歉的全过程。


    云翩诚视线下移，毫不意外看到上面巨额的点赞量和转发量。


    科菲的声音也适时从一边闯过来：“姐们，你，火啦！”


    “回头你收拾好准备开业之后和姐们我说声，我去发帖通知大伙，肯定会有很多人来联系你的！”科菲满脸得意，似乎这个火的人并非云翩诚，而是她一般。


    “好，”云翩诚沉静点头，“有劳。”


    科菲随意摆手：“害害害，不碍事。”


    接着往门口走去：“回头门锁权限我直接打包移交给你，你自己设置哈，房子全款买了那就是你说了算了，期待你早点开业啊。”


    “拜~”


    科菲挥挥手，“啪”一声关上门，并不算很大的尔尔诊疗室总算安静下来。


    科菲的动作很快，权限转移链接很快就传到云翩诚的光脑上，云翩诚替换户主信息，总算真正拥有了这间小屋。


    她环视四周，思索片刻，用军队给光脑增加的特殊功能将这间屋子里外扫了个遍，沉默片刻，从房子的几个角落里拆出隐藏摄像头。


    就是不知道这些摄像头的主人是谁，或许是患者，或许是赫瑟尔小姐，又或许是莫名自来熟的科菲。


    但都不重要了。


    她不会允许屋子里有任何可疑的电子设备。


    云翩诚的怀疑和不爽让纪淮吃了个肚圆，气已完全消了，便从云翩诚的口袋里蹦跶出来，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


    但在地上的视野过于矮，纪淮心情差差，转过来抬头，面向云翩诚，圆眼睛一眯，用眼神使唤云翩诚。


    云翩诚和纪淮相处这么多天，好歹对纪淮也有所了解，很快便猜出纪淮是什么意思。


    她蹲下身来，像纪淮伸出手，纪淮立刻跳到她的手心中，任由云翩诚把他放在肩头。


    “高！”纪淮说。


    这才是他最习惯的视角嘛！


    倒是可爱，云翩诚心想。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那个亮着月亮的夜晚。


    毛茸茸的小白团子变成面容精致的稚嫩少年，只是不知为何，在那一晚过后，纪淮再也没有变成人形过。


    这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那夜纪淮一直反复念道着的“饿”，云翩诚猜想，或许是因为负面情绪摄取地还不够。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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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什么物种，为什么能够变成人形，如果真的放任他去吸收负面情绪成长，是否依旧会对人类无害？


    在云翩诚肩上蹲着的纪淮迟迟没有等到云翩诚行动，刚想催促，就闻到云翩诚身上的怀疑和防备更加浓厚。


    随时准备着开饭的纪淮猛吸一口，却被这情绪里的针对性呛了个结实。


    云翩诚，这个，食物，在，怀疑他！


    怀疑他这个世间绝无仅有的，伟大的可以净化生物情绪垃圾的小怪兽！


    不懂事！


    纪淮的圆眼睛快速扫过四周，身体一扭，一跃而下，用形如鬼魅一般的速度快速冲上楼梯，只给云翩诚留下一道粉红色的残影。


    是的，纪淮又气红了。


    云翩诚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方才对纪淮的一些相关思考刺激到纪淮了，但一向冷面的元帅很少对人放下架子，也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


    更别说是这样一直没办法流畅沟通，刚通人性的奇怪生物了。


    她一阵头疼，有些不知所措。


    但她深谙冷处理是不可取的，她必须采取行动先安抚好纪淮，然后试图和纪淮讲道理。


    至于纪淮到底是个什么物种，等她哄好再说。


    云翩诚无奈，轻叹一口气，看向楼梯，长腿迈开走过去。


    楼梯是木质的，颜色是浅杏色，和楼下的布局倒是交相辉映。


    然而等云翩诚来到二楼，楼上的布景却着实出乎云翩诚意料。


    是和楼下反差极大的简约风，整体是黑白灰，粉红色的纪淮缩在墙角显得十分显眼。


    一般来说，能够把自己的居室装修成这个风格的人，都是比较干练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着洁癖和强迫症。


    这个赫瑟尔小姐，居然不是她猜测中那般是个温柔活泼，倒也有意思。


    纪淮感受到云翩诚的情绪平和下来，甚至饶有兴趣。


    但这兴趣根本就不是冲他来的啊！


    纪淮是一只可怜的小白团子，生在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吃不上饭，饿了好多好多年。


    好不容易吃上饭，黏上稳定饭票，帮饭票梳理坏情绪，饭票居然还怀疑他。


    现在好了，饭票不仅不哄哄他，甚至思绪飘到了别人那里，把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粉团子越来越红，忽然“砰”地一声变成小蓝团子，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讨厌昀昀！”纪淮哭叫，一溜烟又没影了。


    云翩诚的注意力被拉回来，只看到一条蓝色的残影，绝望闭上双眼。


    但随后，又是一阵低落和烦躁。


    无法压抑的坏情绪又在源源不断产生，她觉得很痛苦。


    纪淮的情绪实在是太敏感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和纪淮相处，同时又觉得自己没用，连只团子都哄不好。


    房间里的纪淮闻到饭香，犹豫一下，还是和个小炮/弹一样砸向云翩诚。


    边吃还边想着这下云翩诚该哄他了。


    纪淮慢下进食的速度，抬头看着云翩诚，却发现云翩诚俨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云翩诚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洒下来，沉默半响，开口：“我很抱歉。”


    纪淮可没空管抱不抱歉，他终于体会到了兽生第一次心慌。


    坏了，饭怎么越吃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