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余波与新局
作品:《砚影照光》 镇南王府的檀香燃到第三寸时,陆昭终于看清了账本的全貌。泛黄的纸页上,“宸王”二字被噬心墨染得发蓝,墨迹洇透纸背,在衬纸上映出个模糊的狼头——与江砚辞箭袋内侧的标记如出一辙。
“这狼头,是江老将军当年定的暗号。”镇南王用银簪挑开账本夹层,露出张泛黄的布防图,“十二年前江府被灭门,就是因为发现了宸王私通西域的证据。”他抬眼看向陆昭,目光沉沉,“你救下的不只是江砚辞,是整个西北军的命脉。”
陆昭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昨夜江砚辞趴在案上咳血,石青锦袍的袖口被血浸透,却仍笑着说“没事”。那时对方腕间的银铃在烛火里轻晃,铃舌上的“昭”字沾了血,红得刺眼。
“三日后的太庙祭祀,陛下会亲审宸王余党。”镇南王将一枚虎符推过来,符牌上的云纹与陆昭掌心的那半正好契合,“这是江家军的兵权,该还给真正的主人了。”
陆昭刚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银铃轻响。江砚辞披着件玄色披风走进来,发间还沾着晨露,看见案上的虎符时,指尖微微一颤:“叔父把它给你了?”
镇南王笑了笑:“当年你父亲说,这虎符要交给出征时肯为你挡箭的人。”他看向陆昭,“陆将军在宫宴上用身体护住砚辞,合该由你保管。”
江砚辞的耳尖红了。他走到陆昭身边,披风下摆扫过对方的玄甲,带起的风里有雪魄草的清苦——是新换的药味。
太医署的药炉咕嘟作响时,陆昭正给江砚辞换药。对方后背的伤疤纵横交错,最深处是道箭伤,边缘还留着倒钩的痕迹——正是十二年前雪夜,他背着少年逃亡时,替对方挡的那一箭。
“那时你非要把伤药让给我,自己发烧烧得说胡话。”江砚辞的声音闷闷的,指尖在陆昭手背上画着圈,“你说‘砚辞别怕,我当将军保护你’,说得眼泪都下来了。”
陆昭的喉结滚了滚。他记得那个雪夜,少年冻得嘴唇发紫,却把唯一的棉袄裹在自己身上,说“昭昭是未来的将军,不能冻坏”。那时对方发间的兰草香混着雪味,成了往后十年军营里最暖的念想。
药炉突然溢了水,溅在炭盆里滋滋作响。江砚辞转身去扶,后腰的伤口牵扯得他皱眉,陆昭伸手按住他:“别动。”他舀起药汁,用银勺慢慢吹凉,“当年你喂我药时,也是这样。”
江砚辞笑了,眼角的纹路在药雾里格外柔和:“你那时非要先吃玫瑰酥,不然就打翻药碗。”他忽然凑近,唇擦过陆昭的唇角,“现在要不要也先吃块?”
窗外的银杏叶落进药碗里,像极了十七岁那年的场景。陆昭看着对方眼底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些年的刀光剑影,或许都只为了此刻——能安安稳稳地,给这个人喂一次药。
太庙的朱漆大门推开时,陆昭注意到石阶上的青苔有被踩过的痕迹。他按住腰间的长枪,对江砚辞递了个眼色——那是他们在西北时约定的“有埋伏”暗号。
“宸王的余党藏在偏殿。”江砚辞的折扇在掌心敲了敲,扇骨指向西侧的角门,“我刚才看见京畿卫的人换了腰牌,是黑风寨的标记。”
陆昭的目光扫过殿前的香炉,里面的檀香燃得笔直——这是镇南王的人还未到的信号。他忽然想起昨夜江砚辞说的话:“宸王手里有先帝的遗诏,他们想在祭祀时逼陛下退位。”
祭祀乐声响起时,新帝刚走到供桌前,偏殿突然冲出数十个蒙面人。陆昭的长枪瞬间出鞘,枪尖刺穿第一个人的咽喉时,他听见江砚辞的短匕划破空气的锐响——对方正护在新帝身前,石青锦袍在刀光里翻飞,像只浴血的蝶。
“遗诏是假的!”江砚辞的声音陡然拔高,折扇展开,露出背面的先帝手谕,“宸王伪造遗诏,罪该万死!”
蒙面人顿时乱了阵脚。陆昭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余光瞥见江砚辞的披风被刀划破,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那是自己去年送他的生辰礼,对方总说“穿这个打仗,像被你护着”。
太庙的钟声再次响起时,叛乱已平。陆昭坐在银杏树下,看着江砚辞给新帝递上账本。对方转身走来时,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间,兰草香混着硝烟味,比任何香料都好闻。
“镇南王说,要请我们去江南休养。”江砚辞挨着他坐下,指尖折了片银杏叶,“那里有大片的玫瑰酥作坊,还有能跑马的草原。”
陆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在柴房里对少年说:“等我当了将军,就带你去江南,天天给你买玫瑰酥。”那时对方冻得发抖,却还是笑着点头,说“还要你教我骑马”。
“好啊。”陆昭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虎符硌着对方的玉佩,“不过骑马输了的人,要给赢的人剥一辈子橘子。”
江砚辞笑出声,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你输定了。”他凑近,唇轻轻碰了碰陆昭的唇角,“我可是偷偷练了半年骑射,就等你兑现承诺了。”
秋风卷起银杏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陆昭看着对方眼底的星光,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事,莫过于——刀光剑影后,能与你并肩看遍山河,从辰时的朝阳,到暮色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