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萧澜沂

作品:《隐澜

    此时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触发了众怒,正百般聊赖地窝在另一间空教室里苦着脸看文件。


    蒙蒂歌财经学院(地处京祁城郊北部,故也称北院)第十六届现任学生首席,萧澜沂。


    方才说的舒谨则是她的助理。


    两人没待在同一间教室的起因是舒谨吃完午饭后一直杵在她面前晃悠,直晃得她头晕。光晃悠还不算完,嘴里还没完没了地念紧箍咒,旁敲侧击说电梯的玻璃板要是能换了性价比会很高。


    翻译过来就俩字,要钱。


    萧澜沂懒洋洋地猫在墙角的椅子上,眼神闪烁不定,最后掀起左侧的嘴角敷衍地笑了一声,接着那句名言就冷不丁地冒了出来:“要是嫌这几块板儿破的话那干脆别要了,直接拆了,凉快。”


    这句话气得舒谨整个中午都没再杵在萧澜沂眼皮子底下晃悠,看起来颇有成效。


    萧澜沂将头微微转向一边,眼神游离地看向窗外,毫无光彩的双眸直直对上了墙上的一个黑点,直到那一点在视线里逐渐被放大,再变得模糊。


    到处都要钱,到处都等着她拿钱……这不是舒谨的错,更何况她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说话已经足够委婉。只不过等萧澜沂意识到到处都等着她拿钱的时候,已经到处都等着她拿钱了。


    北院大导师向来是个官腔,同学投诉食堂偷工减料,她只一句“放心吧,我一定会去沟通的,可不能饿着宝宝们了”就轻飘飘地俘获了大片傻白甜小学妹的心,顺带轻描淡写地将一群激进派挡了回来。而 “沟通”的后续是有个学生从食堂的花甲粉丝煲里吃出了一条绳子。


    不过好在后来这句漂亮的官腔话成了教师节活动的特典,作为“猜猜TA是谁”比赛的第一段谜面描述被打在公屏上,小学妹们带头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所以大导师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而那天那位吃出绳子的学生几乎是看到公屏的一瞬间就将白眼翻上了天,随后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眼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全院师生的注视下直接横穿座位席第一排从礼堂的前门出去了。


    这位学生就是后来的外联主席樊昼溟。


    公屏上出现谜底的时候萧澜沂也很捧场地鼓了掌,只不过这掌声是给樊昼溟的。


    再往上走,管理层也从骨子里烂透了。萧澜沂高一时北院曾因管理层失职与经费分配不均匀爆发过一场学生暴乱。起因是校长提出资源应当更加倾向于体制内学生,而非国际生。此举极大损害了北院学生的利益——北院是四个学院中唯一国际生占比100%的学院,这也为后来其他学院的落井下石埋下了伏笔。


    为了镇压暴乱,校长以邀请北院每个班派一名学生代表,以商谈为名在校长室举行了一场抽象理论层出不穷镇压式会议。


    “通知一,北学院不允许用新楼,明年所有人搬回老楼。”


    台下一片哀嚎。


    (萧澜沂翻译:“新楼空着也不会给你们用,这是暴乱的代价。”)


    “通知二,明年会扩招,开设两个强基班。”


    哀嚎变成了咒骂。


    (萧澜沂翻译:“其中一个要用来放关系户的崽子们,好给金主爸爸们一个交代。我们不仅不会将资源倾斜给你们,还会把金主爸爸们的捐款转移走。”)


    “你们北学院全都是国际生吧?那你们将来就是要到国外给别人端盘子呀,是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更圆吗?”


    (萧澜沂翻译:……)


    这是校长发言的总结陈词原文。


    坐在萧澜沂左边的学生代表听到总结陈词的时候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月亮是同一个。”


    萧澜沂听到后忍不住低着头笑到抽搐,直到坐在她右边的学生代表以为她癫痫犯了当场站起来要打120,那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炸裂演讲才草草收尾。


    当年那位要叫救护车的学生代表就是舒谨。


    于是后来能在校内拥有可观实权的学生首席便成了众望所归——做好了自然是众望所归,做得不好即是众矢之的。


    经费不足,上级无能,众目睽睽……如此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萧澜沂当初就算再想不开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的,更何况当年大导师心中的理想人选并非萧澜沂,而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这位得意门生名叫金慈。在大导师的一通洗脑荼毒下,金慈成功将萧澜沂一眼看穿的烂摊子视为了能载入校史的无上荣光。


    拿不了成绩的人当不了大导师的得意门生,所以说金慈是天才也不为过。但上帝在给天才打开一扇门时,往往会随机为他们关上一扇窗——金慈在生得秀外慧中的同时也生得性情孤僻,阴晴不定,一来二去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北院学生对于将他们的高中生涯交给这位“理想人选”的想法并不感冒。


    萧澜沂在高二时受到上一任首席赏识出任外联主席一职,也成为了学生会高层(含首席、首席助理、外联主席、学术主席及秘书长)中唯一的高二学生。随着上一届毕业,拥有一年工作经验且受到公认的综合型人才萧澜沂自然入了不少人的眼。于是金慈的反对党们私下找到萧澜沂,希望她能够参与首席换届改选。


    回忆至此,萧澜沂只能说自己从未想过站在金慈的对立面,但那群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实在给得太多了——那会儿她天真地以为这笔钱足以用来填补家里的窟窿,却不想自此陷入了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