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柒一下车，就看到现在公交站牌下翘首以盼的张念川。


    张念川挥着手，一脸高兴的迎上来：“小宋，我们按照你说的，去和购货方交涉，他们那边本来还很不情愿，但是看到你的设计图之后，马上就拍板更换样式。”


    “他们还很有意愿继续购买围巾和手提袋，如果交易定下来的话，我们服装厂不仅没有损失，赚取的外汇和盈利也将远远超出预期！”


    语气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宋甜柒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是好事啊，恭喜！”


    张念川嘿嘿一笑，给宋甜柒打了个哑谜：“还有一件事，等到了工厂我和你说。”


    看到他一副“等着惊喜”的表情，宋甜柒猜测是她那批内衣有情况，而且是好的情况。


    她也不点破，顺从的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着服装厂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的坠着一个人，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那人被同伴推了推背，唤道：“老宋，干嘛呢？”


    宋茂才回过神，回忆着刚才宋甜柒旁边那个男人腻歪的笑容，眼神阴暗：“看到熟人了。”


    张念川走的时候有意落后半步，同伴望了下，正好看到张念川的半个背影。


    “那是服装厂的张主任，你认识？”


    宋茂才眼珠子缓慢的转了下。


    老实巴交的摇摇头。


    同伴有些不耐烦：“快点吧，待会儿还有几家工厂要跑。”


    宋茂才一瘸一拐的跟上去。


    每走一步，小脚趾都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他的眼神越来越暗。


    ——


    车间里，裁剪二组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


    张念川带着宋甜柒找到个穿着蓝布衣衫的盘发中年女人：“刘组长，这位是宋甜柒同志，那批衣服就是她订的。”


    刘组长是个典型的中年妇人，盘着发，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目光始终聚焦在工作上。


    本来被打扰，她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听到张念川的话，又露出一个笑来。


    她在自己的围裙上擦干净手：“就是你呀小同志，你要的50件衣服我已经严格按照你的设计图纸做好了。”


    因为宋甜柒要的件数不多，使用机器缝制的话，成本太高，这些都是裁剪二组的员工用缝纫机踩出来的，针脚细密，没有线头，一看就十分用心。


    宋甜柒验完，满意的点头。


    抬眸，看见刘组长脸上的迟疑，笑着问：“刘组长，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事，宋同志，就是你这个衣服，能不能卖几件给我呀。”刘组长有些无奈，“我们组的工人都很喜欢，想自留一件。”


    之前新手小张不小心做了一件残次品，哭着赔钱带了一件回去，结果第二天来的时候眉眼带笑的。


    一问，小张简直要把这衣服夸到天上去了。


    说什么穿了之后感觉自己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哪有那么稀奇？


    结果当天又多了一件不小心剪错的残次品。


    那小姑娘回去后也是笑着来。


    但她们这些老手，全都是裁缝的一把好手，不想为了一件衣服破坏他们的成品率，那可是和评优评先有关的！


    大伙都快眼馋死了。


    有人想买了布料自己回家做，但没有那什么海绵，做出来总是差点味道。


    宋甜柒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个可以呀，我正要和张主任谈合作呢，之后可能就是长期合作了，还需要刘组长多多照顾。”


    刘组长顿时双眼一亮，早就竖起耳朵听消息的女工们顿时一阵欢呼。


    她们笑着推搡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小张，等我们也有了，看你怎么炫耀。”


    小张也不恼：“我可是最先享受到的。”


    她的打扮很精致，齐肩短发，戴着一对珍珠耳环，唇上还涂着润泽的口脂，一身摩登又时髦的绿色布拉吉，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有人打趣：“你不是老早就想见见衣服的设计师吗，宋同志就在你面前，分享一下你的穿衣体验。”


    小张走到宋甜柒跟前，吐出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夸奖：“我觉得这件衣服很勒人。”


    场面静了下。


    张念川已经皱眉看了过来。


    刘组长也是面色一变，伸手不轻不重的在小张后背拍了下：“你这丫头，之前和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看向宋甜柒，努力找话：“宋同志，她天天在我们面前夸呢……”


    宋甜柒摆摆手，面色如常，温和道：“这一款是给我文工团的朋友定制的，她们每天都有高强度的舞蹈训练，所以需要收紧固定，给予更强的支撑力。”


    刘组长捅了下小张：“听见没，人家这个是有专门用场的，有得必有失，你穿这裙子不也把腰收的死紧。”


    说完，她看到小张双眼放光。


    刘组长愣了下，很快也意识到宋甜柒刚刚说话的意思：“宋同志，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款式？”


    宋甜柒点头：“当然，衣服也是需要不断进步的。”


    小张高兴坏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跑回她的工位上拿出几张稿纸，递给宋甜柒：“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在你这件的基础上加宽了下围，但是做出来衣服会往上滑，我又加长了……”


    宋甜柒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小张求知若渴的看着她。


    很快有经验丰富的老裁缝说道：“你直接加宽局部肯定不行，破坏整体平衡了。”


    他们热烈的，情绪饱满的讨论着。


    宋甜柒就默默的听着。


    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她们是时代的缩影，是每个向往美好生活的人的缩影。


    宋甜柒在她们身上看到了拼劲、闯劲和蓬勃的生命力。


    她笑了一下，也加入了讨论，慢慢引导着她们讨论出经过无数次改良的，深受后世人喜欢的款式。


    她们经验丰富，一点就通，甚至能根据宋甜柒给予的需求讨论出当前最物美价廉的材料。


    在一群女人开始热火朝天的聊着内衣时，张念川就已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了。


    他走到宋甜柒身后：“小宋，我还有点工作，你们先聊。”


    不放心，又叮嘱刘组长：“刘组长，待会儿你们聊完了带小宋来我办公室。”


    两人动作神奇一致的摆手。


    但那全神贯注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刚走没几分钟，车间响起一个暴躁如雷的男声：“上班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