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东恶霸
作品:《在怕穷与做狗之间》 “呸!晦气玩意儿!”
随着一声怒骂脱口而出,这十里八乡知名的恶霸虎爷便将他脚上那只沾满了泥泞和不知名秽物的靴子狠狠地踹在了桑葵的腰上。
瘦瘦小小的桑葵瞬间便如一只破麻袋一般,被踹飞了出去。
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阴暗小巷冰冷湿滑的石墙上,只觉眼前直冒金星,喉中涌上腥甜。
“虎爷……饶……”
桑葵痛得小脸紧皱,冷汗直流。
可她那求饶的话尚未说完,虎爷那群助纣为虐的喽啰们便已狞笑着围了上来。
他们一人一边,死死地拧住了桑葵细瘦的手臂,并将之极其粗暴地反剪到了身后,逼迫她不得不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跪到了肮脏的泥水里。
“饶、命……”
桑葵强撑着力气,极其卑微痛苦地说完了这句求饶的话。
谁料虎爷只是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条分明在阴沟里发臭还偏要苟延残喘的恶心蛆虫。
“饶命?”
“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桑葵不过就是一条没爹没娘没人要的赖皮狗?”
“我就算是打了你,杀了你,也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性命!”
说着,虎爷嗤笑了一声,抬脚用他那肮脏的靴底用力地踩上了桑葵本就沾满了污泥的脸颊。
他下脚力道极重,桑葵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牙齿重重地磕在口中嫩肉上,满嘴都是那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虎爷一边用靴底碾着桑葵的脸,一边慢悠悠地嘲讽道:
“一条吃百家饭长大的野狗,果然就连骨头都是贱的!”
“这都不敢反抗?真没意思!”
桑葵被虎爷那群喽啰们死死地按着,脸也被迫贴在了干涩生硬的地面上。
很扎很疼……
她想,该是流血了。
但比起身上的疼痛,心中的屈辱却如淬了毒的藤蔓一般将她勒得死死的。
桑葵在心里翻江倒海地咒骂,面上却不得不连连点头称是。
那些喽啰们见此,更是顺着虎爷的话起哄嘲讽道:
“你们说……她像不像是一块擦脚布啊?”
“哈哈哈哈,擦脚布,真有你的!”
“白水村那群穷酸鬼们拿剩饭剩菜养大的野狗,怕是连给我们虎爷当擦脚布都不配吧?”
虎爷显然被喽啰们的话取悦了,他脚下碾磨的力道加重,几乎要把桑葵那张瘦弱的小脸生生压进地里。
他笑得极其轻蔑不屑:
“我真是想不明白,那群在地里刨食都刨不明白的废物,自己都活得跟阴沟沟里的蛆虫一样了。”
“怎么还有闲心养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说完这话,虎爷一口浓痰“呸”的一声精准地吐在了桑葵被他踩住的脸颊旁。
感受到那粘稠的浓痰带着的吐沫星子溅到了她的眼皮上,桑葵猛地闭上了眼,绷紧了身子。
是。
她是白水村的阿婆阿公们捡回来的,也是吃着她们省下的冷硬窝头,穿着她们补过无数次的破布棉袄长大的!
但她并不觉得……
这是什么丢脸或是该被侮辱的事情。
反而,她很庆幸当年她们捡下了襁褓中的她,还给了她冰冷世界中那一点点微薄的温暖。
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极致的羞辱和愤怒让桑葵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胃里分明翻江倒海,眼眶分明酸涩难忍。
她却不得不强行忍下。
为了钱阿婆的药,为了李大叔的粮。
忍!
有什么不能忍的?
分明比这更苦更难的日子,她早就经历过了呀。
桑葵缓缓张口,破碎的声音闷在泥水里,整个人卑微到了尘埃里。
“虎爷……哈哈,您、您说的对!”
“您大人大量,怎么会跟我这么一条哈巴狗一般见识呢?”
“那您若是消了气,能不能把我们村那批货的尾款结一下,乡亲们还都指着这笔钱活命呢!”
虎爷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边笑边俯下身子,用他那张横肉虬结的脸凑近了桑葵沾满了污泥和浓痰的耳朵。
他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明晃晃的恶毒:
“消气?”
“活命?”
“你这贱狗得罪了虎爷我,竟还真敢提那货款的事儿?”
虎爷顿了一顿,随即用更加恶劣的语气继续道:
“况且,就白水村那群老不死的废物穷鬼,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
“死了嘛……反而更好!”
字字句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桑葵的耳朵,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分明在心里疯狂嘶吼,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撕烂这个肆意侮辱践踏她最珍视的人的无知畜生!
可她却只能死死地压抑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绷紧到了极致。
虎爷冷瞧着浑身颤抖的桑葵,狞笑着站直,将他那肮脏的靴子从桑葵的脸上移了下来。
他心情极好地缓缓踱步,还时不时地轻瞥桑葵几眼,似是在思考着这只微不足道的虫子还有没有什么取悦他的价值。
倏忽,虎爷顿住了步子,拖着长长的音调对着桑葵道:
“不过嘛……”
“虎爷我今天心情好,愿意给你们这群废物穷鬼一个机会!”
听到他口中的“机会”二字,桑葵心中非但没有升起一丝希望,反而涌起了冰冷彻骨的寒意。
但她还是艰难抬头,用那被泥水模糊了视线的眼睛,倔强地看向了正笑得令人作呕的虎爷。
虎爷冷冷一笑,声音残忍:
“想要货款?当然可以!”
“只需要去城外乱葬岗上,把虎爷我前几日丢的那几口樟木箱子找回来。”
“货款,爷自然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桑葵闻言,瞳孔骤然便是一缩。
乱葬岗。
樟木箱子。
呵呵……
怕他丢的那东西,不是箱子而是棺材吧?
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
桑葵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颤抖的声音道:
“虎爷!那、那地方去不得啊!”
“最近都传遍了,冥教教主‘九幽阎罗’重出江湖,那块儿可是死了不少人呢!”
说到这里,她讪笑了两声:
“害,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您也知道,去了那地界,不是妥妥的送死吗?”
虎爷一听这话,笑容猛地一收,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就只剩下了凶戾的杀意。
“不去?”
“你若是不去的话,虎爷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反正……白水村的那群穷鬼们,就连给你收尸的钱都没有!”
他晃了晃手中的那把大刀,将刀锋颇为随意地对准了桑葵的脖颈。
就这么轻轻一压,一丝温热的血线便顺着桑葵纤细的脖子流了下来,混入满地泥污之中。
虎爷冷声继续道:
“至于货款?”
“呵,虎爷我就只好等下辈子再给你了!”
刀锋的冰冷和货款的威胁如两座大山一般,彻底压垮了桑葵心底最后一分侥幸。
她心中分明有着亿万咒骂和万千不甘,却只得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轻点了一下头。
“我去……”
虎爷闻言冷哼一声,“当啷”一声收回了大刀。
“哼!”
“算你这贱狗还有点用处!”
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满是嫌恶道:
“记住了,把那几口樟木箱子给爷原封不动的找回来。”
“若是少一个边,少一个角,你们白水村那群穷鬼的货款,就等着下辈子再结吧!”
喽啰们得了暗示,粗暴地松开了原本钳制着桑葵的手。
桑葵如被抽了骨头一般,整个人提不起一丝力气,可她却还是硬生生地用手肘撑住了发软的身躯。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污秽不堪的泥泞里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踉跄地朝着仅有一丝微光的巷口走去。
就在桑葵即将走出巷口那片阴影,踏入外面稍显明亮的街道时。
她却顿住了脚步,用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了身子。
桑葵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虎爷……为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虎爷却奇异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问: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白水村?
虎爷似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问题,非常想放声大笑。
但他却被桑葵那罕见的、近乎死寂却又疯狂燃烧的眼神看得莫名一阵心虚,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讷讷地回应道:
“弱肉强食乃是天道,没有靠山的山野贱民,任人欺辱不是很正常吗?”
桑葵听着这话,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懂了!”
又沉默了片刻,桑葵忽然扯动了一下嘴角,字句清晰地说道:
“不过……虎爷大概忘了?或者……是根本不知道?”
“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的“玉面大侠”郭沧——也是吃白水村的百家饭长大的!”
话罢,桑葵便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踉跄又沉默地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小巷。
城外乱葬岗。
惨白月光将原本就歪斜残破的墓碑勾勒得更加扭曲诡异,冷冽夜风呼啸着穿过这片没有生者的死寂之地,发出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利啸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到根本化不开的陈腐尸臭,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让桑葵直直觉得仅是吸上一口便要大吐特吐、折寿十年。
但是……
这并不妨碍她一边用手在尸体和坟包之间扒拉着那所谓的樟木箱子,一边口中一刻不停地问候着虎爷和他的十八辈祖宗。
“啊呸,啊呸呸呸呸呸!”
“死虎爷,臭虎爷,烂心肝的瘟神虎爷!”
“祝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摔死,过河淹死,打雷劈死,生儿子没□□儿,生女儿满脸麻子,纳个十八房小妾个个都给你戴绿帽子!”
桑葵骂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吐沫横飞,仿佛这样便能够驱散她内心那极端的恐惧。
是的。
她现在很害怕!
毕竟任谁大半夜的跑到乱葬岗,在一堆腐臭尸体里扒拉几口丢了的棺材,都会觉得害怕的好吧?
更何况……
那个杀人如麻、吸人功法的冥教教主“九幽阎罗”重出江湖了!
就算她是个全然没有武功的战五渣,不担心被那杀人狂魔吸了毕生所练的功力。
但是。
这不代表她不怕死啊!
若真碰见了“九幽阎罗”,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跑了,恐怕眼睛还没眨一下,就已经被人随手给干掉了。
呜呜呜呜呜……
她还没成功抱上金大腿,过上舒坦小日子呢,她可不甘心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
想到这里,桑葵对害自己来这鬼地方干这送命苦差事的虎爷便更是气愤不已。
她张口就是一顿国粹输出:
“呵!”
“樟木可是做棺材的好料子,刨出来给你个乌龟王八蛋留着当棺材板子!”
这话说完,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在桑葵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响起: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