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真空世界
作品:《渴痛症》 “鹤老,不是我们不用心,是小乔的情况您也清楚,他真的不适合跟普通孩子一起上幼儿园……”
老师着重强调了“普通孩子”这四个字,鹤姓老者没回应,只沉默转动着掌心茶杯。
“我提出这个建议其实也是为了他好……毕竟整个幼儿园里,现在已经没有小朋友敢和他说话了……”
礼貌送走老师,站在别墅门口,老者目光蓦然射向至楼梯拐角,等看清是抱着书本的灰眸小男孩,冷峻神色方才重新恢复温和。
“是乔乔啊,怎么不在房间多睡一会?”
小男孩摇摇头,不知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定定地问:“我以后,不去幼儿园,是吗?”
老者走上二楼,半蹲下身体平视小男孩的眼睛:
“乔乔自己想去吗?”
听那话中语气,俨然只要小男孩点头,老者就能在京市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专门为小男孩开一家幼儿园。
灰眸空茫,小男孩想了想,摇头拒绝道:“不想去,他们说的话,幼稚,我说的话,他们,听不懂。”
彼此都觉着彼此是奇怪的物种。
“好,”老者抬手摸摸小男孩的脑袋,“乔乔不想,那咱们就不去,你爷爷我多少还是个教授,教你应该也不成问题。”
点头,小男孩将怀里的书本高高举起:“这个,给我讲。”
他说话时的重音断句都很奇怪,像是长期不与人交谈,透着极古怪的滞涩。
老者并未指出,只刻意放缓了自己说话的速度,让小男孩能在潜移默化中吸收模仿。
“好,让爷爷看看这是什么,嚯,是你徐爷爷写的《高等数论》啊,那老东西水平一般,你应该看你爷爷写的,你爷爷比他厉害多了……”
年岁尚幼,小男孩不知道老者这幅模样叫“自恋”,只眨眨眼睛,小大人似地模仿对方的口吻:“我也,很厉害?”
老者闻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老不正经地点头忽悠:“对,乔乔也很厉害。”
小男孩信了。
都说孩童时期的教育决定了一个人将来的性格,白玥薇不好在背后妄议长辈,但觉着鹤乔能长成那副俯瞰众生的“皇帝”模样,多少离不开他爷爷的“耳濡目染”。
鹤乔知道白玥薇眼神向来不好。
——大胆,他明明就很厉害!
……
少见地想起了过往回忆,彼时被鹤乔他爷爷评价为“水平一般”的徐老全名“徐全纶”,科学院特聘荣誉教授,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头,“高中数学课本教材主编”,就连这次琴市集训,老师们使用的资料书也有不少是徐教授指导编纂的,鹤乔拿到课本时险些以为自己重返七八岁。
他真不是上课就睡,把你小时候常听的“睡前故事”重新拿出来大讲特讲,你听你也犯困。
“利伯杯”第一场考数学,铃声都响过五六分钟了,鹤乔依旧没有动笔写题,略一思索,双手环臂往后一靠,就这么开始闭目养神了。
周围学霸都在抓紧时间做题,偶有察觉这边情况的,惊讶瞪大眼睛,继而失望地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啊。
小测数学满分加上一场“1v16”的象棋大战,鹤乔绝对是集训营里的“顶流”人物,不少学生还猜他最后是不是要秀一把大的,结果就这?
聊天群里大家口嗨设了赌局,那学生押欧阳青会拿下这届“利伯杯”第一,如今已有五成确信,现在就看欧阳青和洛晟两个老牌学霸谁能发挥得更稳。
竞赛试卷可由不得你玩“骚操作”,开考就睡觉,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啊?
那学生想得出神,猝不及防一双灰眸睁开望来,吓得他险些从椅子上摔倒。
大概是没睡好,鹤乔有些没精打采,眼底压着不耐的戾意,对视一秒都无端心悸。
好冰冷的眼神……
学生连忙低头做题,过了一会,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依旧没有消散,他忍不住又用余光追去,靠着窗边,鹤乔重新闭上了眼睛,也敛住那迫人的气势,少年俊朗的侧颜在日光中熠熠生辉,好看是真的好看,但……
学生讪讪地想,要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敢和这人去交朋友啊?
考试即将过半,不少学生却还停留在试卷第一页,基本已经无缘最后的角逐,监考老师扫视一圈,对这届学生的水平还算满意,没等他拧开水杯品口红枣,只见角落那个“鹤立鸡群”的男孩子突然动了——全场都在低头写题,就他一个大爷似地杵在那里,可不就异常醒目么?
现在才想着做题?监考老师瞅一眼手表,遗憾地叹了口气。
怕是早就晚啰。
……
鹤乔没有睡着。
昨晚停药加一宿没睡,他的身体略有疲惫,精神却无比清醒。
这种状态鹤乔并不陌生,周围一切嘈杂都离他远去,他像进入一个全然真空的世界,又像沉入十万米下的海底。
“理性”和“情感”各自剥离两半,“理性”掌控躯体,精准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答案,“情感”悬浮半空,隔着一层梦境窥伺那是他又不完全是他的个体。
有一种说法,说人和人的交往与蜗牛十分相似,你从壳里探出柔软的触角向我传递信息,我接收到了,又慢吞吞地回复一只触角,你碰碰我,我碰碰你,我们就完成了一次最小量级的“情感交流”。
鹤乔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触角”坏掉了——也许不能说“坏掉”,准确的描述是,它从来就没正常生长过。
又厚又重的壳隔绝了一切向他探来的交流,将鹤乔封锁在这片仅他一人的真空,他理解不了“壳”外面的人为什么又哭又笑,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认为他们都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更不知晓,他在他们眼中,也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铃声响起,鹤乔淡淡写下最后一个数字,笔锋刚好落在试卷最后一题。
他写完了,考试也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科也是如此,每场考试,鹤乔都卡在进程过半时才慢悠悠地动笔,先不提正确率,单看他能全部写完,对比其他学生一张张大开天窗的卷子,已是相当恐怖的实力。
沉浸在公式计算时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等出了考场,强烈的阳光照在身上,鹤乔心头才浅淡掠过一丝恍惚。
灰眸目光滴落至掌心,顺着清晰的掌纹一点一点蔓延,五指张开,合拢,合拢,张开,些许酸胀刺上神经末梢——
这里是现实世界。
鹤乔面无表情地垂下手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当看见备注为“爷爷”的联系人,他眉梢微扬,眼底的波澜也更加明显。
电话接通,鹤大酷哥默了几秒,终是低下脑袋别扭地喊了一声“爷爷”。
鹤远君老不正经地哈哈大笑,小乔哥哥无语地撇了撇嘴角。
“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小时候我们乔乔一口一个‘爷爷’叫起来多甜多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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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有偶像包袱了。”
光听声音就知道这老头子一定又故作忧伤地捂住了心口。
“您或许记错了,”鹤乔摆着咸鱼脸,“我没有用那么恶心的声音。”
鹤远君笑得更大声了。
打趣几句,爷孙俩还是回到了正题。
鹤远君问:“你这会考试应该结束了吧?”
“嗯。”
隔着电话鹤乔也认真点了点头,不用鹤远君开口,他就主动交代:“我控制了,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哎呀,这种难度的试卷对你而言等于‘没有难度’吧,”鹤远君刻意拖长了调子,“我们乔乔退步了呀。”
听筒那边立即没了声音,鹤远君完全猜到鹤乔这会一定捏紧了手机,看不见的猫猫耳朵紧张竖起,就差甩着尾巴在原地走来走去,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吼咕噜。
——又别扭又委屈的灰眸大猫。
哦不,在他们这些老妖怪眼里,还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也难怪他那些老伙计小时候总喜欢逗鹤乔,小团子不管板出多正经的咸鱼脸,都只会让人想伸手rua一rua罢了。
鹤乔知道糟老头子坏得很,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依旧皱起了眉头,想来想去,憋出一句:
“你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人,我一旦生气,后果很严重的。
鹤远君乐不可支。
“乔乔,”老者眼神柔和,“在珠市待得开心吗?”
“还行。”有讨厌的,也有不讨厌的。
“那如果爷爷说,下半年我这边的事情就能处理好了,你想来D国吗?”
“……”
想起白家那小丫头的吐槽,鹤远君心头了然,笑笑没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提醒鹤乔别忘了下周是他楚爷爷的生日,回珠市以后要去看看对方。
“你楚爷爷前几天还说你忘了他可以,要是连他教你的琴都忘了,他就要拿竹条打你手心了。”
鹤乔翻了个白眼:“那不是琴。”
“哎呀,反正都是一根木头两根弦,你记得就行。”
……
又东扯一阵西扯一阵,最后的最后,鹤远君感慨叹息:“不过乔乔啊,你总得做出一个选择是吗?”
鹤乔:“……我知道。”
“呵呵……”
意味深长的笑声透过听筒敲击上耳膜,鹤乔不太明白鹤远君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奸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我们乔乔啊,也是主动交到了在意的朋友”。
……朋友?
指的是,洛晟?他们能算是朋友?
一道灵光穿进真空世界,鹤乔蓦地想起考试结束时,洛晟似乎要过来找他说话。
他……好像没有理他,直接就转身走了。
鹤乔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呃,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句洛晟常用来问他的话也适时浮现眼前,鹤乔想,他们班长,生气了吗?
蹙眉好一阵思考,鹤乔同学点进和洛班长的聊天界面,余光不意瞥见自己的头像,嗯,还真是鹤远君说的“一根木头两根弦”……
垂眼扫过“洛晟”两个字的备注,他满脸严肃、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
拍了拍洛晟的头像。
叮——
【“鹤乔”拍了拍我的脑袋】
收到消息提醒,看着看着,洛晟耳尖倏然飘上一层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