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的刹那，周陆慌张地起身。


    但他忘记了，自己昨晚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来充当弟弟的人形抱枕，导致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于是他在挣脱了弟弟的怀抱以后，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下就站不稳了。


    “完蛋了”这三个字在周陆脑子里疯狂刷屏，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朝着冰冷的地板直直地栽倒下去。


    “哥！”路逢小小的惊呼一声，他几乎是弹坐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捞。


    然而事发突然，哥哥又呆呆的没有反应，路逢只来得及拽住哥哥睡衣的一角，反而被那股力量带着一起向前扑倒。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混乱中，周陆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似乎撞到了什么的东西，但是软软的，所以并不太痛。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猝不及防地拂过他的唇瓣。


    极其短暂，却清晰地如同烙印。


    路逢压在周陆身上，一只手垫在哥哥头下面，另一只手为了支撑而按在了哥哥耳侧的地板上。


    他的唇，不偏不倚，正正贴在了周陆微凉的唇上。


    晨光熹微，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这方寸之地。


    空气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像被施了魔法般悬浮着。


    时间、呼吸、心跳，一切都凝固了。


    路逢的眼睛瞪得极大。


    近在咫尺的，是哥哥那张带着迷茫却又十分惑人的脸。


    自己那张带着深深渴望的脸，也清楚地映在哥哥清亮的瞳孔里。


    咳咳，快收敛一下，有点太明显了。


    路逢强行压抑住自己那快要溢出来的渴望。


    唇上传来的触感陌生又柔软，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那是独属于哥哥的味道。


    这意外得如同偷来的亲密，化作微小的电流，流窜至全身各处。


    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动叫嚣得更加厉害，几乎下一秒就能与太阳肩并肩。


    路逢大脑一片空白，精心设计的后续计策在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眼前是哥哥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又璀璨，在此时满满的都是他。


    路逢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狂跳不止。


    这双漂亮的眼睛，如果能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只看着他。


    哥哥，只看着我，只心疼我，只爱我，好不好。


    周陆更是僵成了化石。


    ……太近了。


    唇上滚烫的触感太过于鲜明，弟弟急促的呼吸炽热又强势，喷洒在他的鼻尖和脸颊。


    拥抱的温度，颈侧的呼吸、相贴的唇……


    所有称得上逾矩的亲密在这一刻轰然炸开，那簇小小的火焰已隐隐有燎原的趋势。


    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他，让他忘了推开，也忘了起身。


    也许只过去了一秒，也许过去了许久。


    路逢最先反应过来。


    他就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弹开，手忙脚乱地从哥哥身上爬起来。


    但由于“脱力”，在起身的过程中，免不了磕磕这儿，碰碰那儿，摸摸这儿，蹭蹭那儿的。


    他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了，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看地上的人。


    “哥……哥哥……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拉你起来！”


    他有些语无伦次，伸出手想去把哥哥扶起来，又仿佛怕再逾越，手伸出又收回，犹豫地停在半空中。


    周陆心里升腾起来的那点小小的怀疑瞬间散去了。


    弟弟这么害羞这么惭愧，绝对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他自己都站不稳，弟弟站不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完全把昨天路逢压根儿没像他一样保持一个姿势一晚上，甚至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事情忘在脑后。


    周陆这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在寂静的晨光中异常清晰。


    死心，别跳了啊！


    有点太明显了吧！


    他撑着地板坐起身，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和一些其他的味道，竟然还有点微微的甜。


    啊？


    难道刚刚伸进来了？


    不对吧？


    天呐！周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唇上残留的奇异感觉盖过了身上乱七八糟的酸痛。


    他避开路逢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床沿，有些狼狈地站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哑：“……没事。”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弟弟，看到他已经红透的耳根和深邃的眸光，那股陌生的悸动更加强烈。


    他只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别扭地遮掩着自己有些气势汹汹的感觉，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快步走向门口：“我去倒水。”


    大早上的，倒什么水啊！


    哎呦，真是个榆木脑袋。


    周陆跑掉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路逢一个人，还有他剧烈的心跳声，以及那让人心痒的、器宇轩昂的难耐感觉。


    但他的裤子还是哥哥亲手挑选、新买不久的，应该不会破掉吧。


    他站在原地，指尖轻缓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哥哥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太甜了。


    他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路逢几乎是踉跄地扑向那张单人床，一头把自己深深埋进和哥哥一起盖过一晚上的被子里。


    狭窄的床上，属于哥哥的味道丝丝缕缕、无处不在，霸道地渗透这片空间。


    哥哥的味道啊……


    清冽的洗衣液香气混合着一点点干燥烟草的气息，还有独属于哥哥的、难以言喻的香气。


    这味道瞬间将他吞噬。


    被子是哥哥特意给他挑的，盖在身上柔软又舒适，却无法缓解身体深处汹涌的渴望。


    那被强行压制的念想，在哥哥气息的包裹中愈发令人难耐。


    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来一阵尖锐又酥麻的电流。


    太香了，哥哥。


    路逢难耐地在被子里滚了滚。


    哥哥漂亮的脸和柔软的唇不断浮现在他眼前。


    布料还是有些粗糙，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像是起了火。


    小朋友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


    压在喉咙深处的那个名字，还是低声念了出来。


    “周陆……哥……”


    太清晰了。


    关于哥哥的一切，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在寂静的房间里、在被哥哥气息浸透的狭小空间里，疯狂地回放、发酵。


    那点残留的味道不再是甜蜜的慰藉，反而成了思念的源头，点燃了他心里早已累积起来的、湿漉漉的想念。


    路逢呆呆地躺着，将浸满哥哥气息的被子紧紧抱在怀里。


    哥哥的声音、哥哥的脸在他脑海中循环往复。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他无意识地用近乎自毁的力道，似乎要将所有属于哥哥的东西都揉进身体里。


    “哥……哥哥……”


    羞耻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可身体却背叛了理智，遵循心中最深处的念想。


    思念着哥哥，细细密密又有些麻的感觉如同细密的藤蔓，沿着脊椎疯狂攀升，缠绕着他的每一次心跳。


    他紧闭着眼，身旁明明是空的，却感觉哥哥就在身边。


    嘴里不断念叨着“哥哥”这两个字，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每一次笨拙的动作，身心的双重渴望都稍稍缓解，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汹涌的空虚和渴望。


    他想象着……


    想象着哥哥那微凉的指尖抚过的不是他的脸，而是……


    想象着哥哥低沉的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象着他将哥哥的气息更近、更深地笼罩……


    他失控了。


    哥哥，我好想你。


    哥哥，我好爱你。


    哥哥，永远只看着我，好不好。


    哥哥的甜蜜气息就像烈酒，将他的理智灼烧殆尽。


    向来清冷自持的路逢，沉溺在哥哥的气息里难以自拔。


    终于，哥哥的脸越来越清晰。


    下一秒，都结束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难捱的羞赧和不满足。


    不够，还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他有些脱力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


    房间里只剩下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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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


    他侧着头，感受着哥哥的气息，那气息里现在也有他自己的味道了。


    些许粘腻的不适感奇异地与空气中残留的哥哥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他心慌意乱，又让他沉醉餍足的甜蜜折磨。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失焦地望着天花板，那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哥哥刚才离开时的影子。


    身体深处的悸动慢慢平复，可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在被刚刚短暂的疯狂填满后，又裂开了更深、更焦渴的缝隙。


    “……哥哥。”一声极轻极哑的呢喃，带着未散尽的情潮，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依恋，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那甜腻的、粘稠的、带着哥哥烙印的念想，仿佛只是暂时蛰伏，随时准备着，在他下一次呼吸到哥哥的气息时，卷土重来。


    -


    周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要倒水的事情了。


    娘嘞，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陆去冲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唰一下溜去上班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周陆又像一个鸵鸟一样躲着路逢了。


    几天后，周陆没办法躲了，因为他要作为家长去参加路逢高三的第一次家长会。


    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和学生，气氛有些严肃。


    周陆坐在路逢的位置上，翻看着弟弟过往的成绩单和一些老师发的资料。


    路逢一向成绩优异，从来都是第一名，这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自豪。


    班主任老师在台上分析着整体情况，倒是并没有特意点出路逢已经保送的情况。


    周陆听得认真，尽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弟弟，还是是不是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过了一会儿，家长们开始自由交流了，一个穿着校服，头发是卷毛的小男孩轻手轻脚地走到路逢的座位旁边，脸颊微红，声音细如蚊呐：“路哥哥你好。”


    他是路逢的同桌，叫林霖晓。


    周陆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那个……我借了路逢同学的数学笔记，已经用完啦～”林霖晓说着，递过来一个活页本，本子边缘还贴着一张可爱的便利贴，“麻烦您转交给他，就说……就说让他加油！”


    男孩说完，脸更红了，飞快地看了一眼周陆，又低下头。


    “好的，谢谢你。”周陆双手接过笔记本，语气十分温和。


    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对路逢那份小心翼翼、青春萌动的好感。


    这本该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他弟弟长相拔尖，成绩出众，是少年少女们的爱慕对象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精心写过的可爱便利贴以及男孩羞涩的神情，他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极其细微的不舒服。


    有点在意……


    好吧。


    不是一点在意，是好在意。


    到底怎么回事嘛。


    明明前几天还一副我不能没有哥哥的模样，还那么亲密……


    虽然是意外，但是这也太……


    周陆开始盯着那个笔记本发呆，思维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


    路逢和几个男生从教室后门溜了进来。


    他们是学生代表，负责给家长们端茶倒水。


    路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哥哥，刚想笑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哥哥旁边脸颊绯红的林霖晓。


    路逢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他端着一次性水杯走过来，不动声色的插到哥哥和林霖晓中间，把水杯放在周陆跟前的桌子上。


    而后动作自然地将那本显眼的笔记本从周陆手里抽走，塞进自己的抽屉。


    “谢谢你了。”他对着同桌道谢，语气是惯常的爽朗，但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然后转向周陆，声音立刻软了三分，眼睛变得亮晶晶的，显而易见的亲昵和依赖都溢出来了：“哥，喝水。老师讲得怎么样？”


    他其实还有下一句来着，好不容易抓到哥哥，他想问哥哥有没有想他，嘻嘻。


    但是这儿人太多了，把哥哥逗急了，哥哥又要跑掉了。


    他不急。


    来日方长。


    只是，哥哥为什么会盯着他脸红呢？


    难道，那日的放浪被哥哥听见了吗？


    路逢心里有些慌，但又燃起一点隐秘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