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就是她

作品:《且团圆

    江策轻轻拍他的肩以作安抚。


    萧怀亭温笑道:“回去吧,不然六郎又要抱怨了。”


    两人渐渐地走远了,山廊尽头又走上来绿莹,唤他去颐安堂。


    江策道了声“好”,与萧怀亭作别后,沿着石阶随她而去。


    齐老太太细细叮嘱了他几句,小半刻后才让他往前厅会客。


    江策这才离开,穿荼靡架,过菱花榭,沿着一径石子路就到了寄鹤馆外头。


    他本只是经过,又想起方才那事来便稍稍作停。隔着墙上的漏窗,正见有人站在湖石旁,认真看那几只郑少愈弄来的仙鹤。


    因着馆内待得久,薛婵才出来透气,看仙鹤。


    方才在里头和一群姑娘家说说笑笑的,众人知她是薛贵妃的侄女,又有亲事。


    出入京头一次见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她唠,薛婵也将大致情况摸清了。


    除了那些她已经知道的,虽未见小侯爷,但传闻甚好。


    至于那位江二郎......


    若是真成亲,只要他不刻意针对磋磨,相敬如宾,似乎也还可以。


    薛婵缓缓吐出气,准备往回走,一抬头就和漏窗前站着的人撞了个直面。


    二人皆怔愣。


    看清对方的一瞬间,唇角的笑意凝结。


    江策眼眸轻垂,见她绿衣蓝裙,腰系环佩,牙关紧咬。


    视线再缓缓上移,落在那张脸上。


    那张面庞,同苦竹寺、凝翠楼窗的人,逐渐重叠,最后合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合成一张难以忘怀,咬牙切齿的脸。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切一切都凑在一块儿,真是不知该谢上天还是该怪上天。


    薛婵淡淡的,没露什么情绪。


    两人就隔着一扇漏窗,他忽地对薛婵笑。


    她将他变化的神情尽收眼中。


    不妙不妙,这可是个大麻烦。


    “薛姑娘,请往随我往颐安堂去吧。”


    有侍女来,引着薛婵离开了。


    她先把江策的事情搁在一旁,认真准备拜寿。


    颐安堂内,周娘子正与齐老太太谈谈话,身侧坐着几家相近的官眷。


    小丫头进来道:“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


    一群人拥着郑檀进门,齐老太太打趣她:“又去哪野了?”


    郑檀装作委委屈屈道:“明明是您要见薛姑娘,我这才把人请过来,倒先怪罪我,当真是伤心。”


    永安堂内众人见此情景皆笑起来,齐老太太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顶嘴倒快,谁敢委屈你?”


    郑檀侧头轻轻示意,侍从打起帘。


    屋内人多,碳火烧得足,时间一久就生了闷浊热气。


    几个人姑娘们跨门而入,身上还绕着霜雪冷气,倒给屋内的人带了几丝清爽明亮。


    先走进来的是方有希,随后是萧阳君。待到两人完全进来,又瞧见最后头的薛婵。


    她低眉垂首,步子轻稳。女侍取了软垫,薛婵敛裙跪拜。


    “薛婵见过老太君,小女无所长,特献此画祝老太君与日月长明,如松鹤齐春。”


    侍女上前展画。


    松木虬翠,斜枝繁茂。白鹤高挑飘逸,羽丝生动毕现,鸟足下一地繁花。


    “你有心了,起来吧。”齐老太太淡淡欣慰。


    云生扶着薛婵起身,立即有人取凳搬于齐老太太下首。


    齐老太太轻声道:“坐吧。”


    她挨凳坐下,轻抬起头来正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面容慈和,清明有神的目光正看着她。


    薛婵抬起头来时,齐老太太这才将她完全看清。


    单论长相并不算太出挑,只是乌发云髻,也颇为清明净秀。


    齐老太太轻轻摸着她的手道:“你此番长途跋涉进京本就幸苦,又病了一场。如今可好些了吗?”


    “承您关怀,已经大好了。”


    齐老太太又细瞧她,微微叹:“瞧你这样清瘦,年纪轻轻的,要多注意。”


    抚在薛婵手背上的手十分和暖,她稍稍平静了许多,轻声应答。


    “谢老太太关怀,自当谨记。”


    齐老太太又问她:“如今多大了?”


    薛婵:“十六。”


    齐老太太点点头:“我家二郎比你虚长两岁,今年十八。”


    有侍女捧盒上前。


    薛婵立刻站起来伸手推辞:“今日老夫人大寿,我怎能收礼。请恕晚辈推辞之罪,收回吧。”


    “此礼并非我所赠。”


    郑檀按下薛婵,解释道:“这是二郎的母亲,郁娘子所备的见面礼。”


    “可......”薛婵环视了屋内,从进门起便没有人向她引荐那位将军夫人。


    齐老太太缓声向她解释。


    “三月前,淮安王老太妃筹办雅集,邀她离京参宴。本来今日她也该见你,可实在是不巧前几日回京受了风寒,如今尚在病中不宜见人,故而由我将此礼相赠于你。”


    说罢,齐老太太将盒内之物取出套与薛婵手上。


    直到手腕一阵冰凉,她微低头。


    那是一对鸳鸯玉镯。


    话已至此,不可推辞,薛婵起身再拜。


    “未曾拜见却先此珍贵之物,实在羞愧,还请老夫人将小女诚拜之心转与夫人。”


    齐老太太微微点头,绿莹上前扶起她:“冬日里地凉,若再受寒生病,反倒叫我折寿了。”


    薛婵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低着头,由一侧的郑檀引她见过屋内各家夫人娘子。


    她一一拜过。


    长辈先开了口,屋内的几家夫人也开始与她谈话,问及进学所擅,乃至平日喜好。


    虽说她幼年丧母,其父与薛贵妃也十分上心。教养,礼仪,皆是细心教过多年的。


    见薛婵轻言细语,应答得宜,坐在一侧的周娘子悄悄松气。


    众人谈笑融融,外头侍女打帘传话。


    “馆内席宴已备,请老太太移步开宴。”


    来赴宴前薛贵妃和周娘子都提点过,她才入京,对京中各家都不熟悉,此次正好碰上的是武安侯府的寿宴。


    展画时几家夫人大多赞许,后来交谈时也谈及此事。


    她有问有答,别家不知道,武安侯府的人大抵是满意的。


    然而与这些夫人娘子来往的还是有限。


    席宴一开,她仍和一堆姑娘们凑在一起。


    女孩子们年轻,凑在一起下棋,谈书论画,衣裳首饰。每每说着,就会拐到闲谈秘密上。


    或许凑热闹是人的天性,薛婵也听了不少。


    一场宴席下来,繁琐又盛大,竟是从日午将近夕落还未结束。说话说久了有些疲倦,加上饮了些薄酒生出些醉意来。


    程怀珠在和萧阳君下棋,薛婵坐在一旁看棋局。


    屋子里暖融融的,那香炉里燃起浓香来,被和暖的气一绞,有些晕头。


    薛婵抚额缓了一会儿,有人轻声道:“屋子里头待久了腻闷,不如到外头走走?”


    她迷迷糊糊抬眼,发现身旁站在方有希,此时正弯下腰扶着她肩,神情有些担忧。


    “想来是席间饮了那几杯酒,有些醉了。”


    方有希微垂眼,思了一会儿道:“等这边局散了,到菱花榭吧?那通透敞亮,比待在这儿好些,叫上程姑娘和萧三姑娘一道去。”


    “我去更衣,你们先去吧。”


    “好”


    薛婵想出去吹吹风清醒些,便借口换衣离席。


    从席间出来时已天色已晚,然而席面还未结束,宴厅的丝竹管弦声在水面飘飘忽忽。


    落日早已自飞檐沉下,那一层淡淡的昏黄日光也融在一墙粉白里。


    侯府的仆侍正将各处的灯都点起来。


    薛婵过湖石假山道便转入了游廊,往右走是后园。


    云生陪着她,两人走过一截白墙黛瓦的爬山廊,绕过一方荷花池,四周都是弯弯曲曲的回廊小径。


    薛婵一路走,一路欣赏道:“这园子建的真好,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


    云生东瞧瞧西看看:“这大户人家的花园不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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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


    好看,漂亮,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


    “‘壶中天地,芥子须弥’也是如此了。”薛婵笑道。


    云生听得半知半解,皱起眉直摇头:“听不懂”


    薛婵点了点她的环髻:“呆瓜,平日里教你的书都忘了不成?”


    “我又不是姑娘,每天画那么久还能继续看书习字,下棋捶丸。”云生笑得羞涩腼腆,低低嘟声,“我就是不大明白嘛。”


    薛婵无奈一笑,想了想,轻声道:“就像,画画。”


    “你瞧,这花园里也有山有水。虽为人造,但却追求气韵。画画呢,是将万物作在纸上,追寻的也是那几分气韵。”


    云生似是有些了悟:“那岂不就是说,这建园子和画画一样。就像,在泥土上作画。”


    薛婵温笑:“是呀”


    云生同她一起走下山廊,准备往借菱花榭去。


    “不过说来说去,就两个字。”


    “什么?”


    云生想了想,脱口而出:“好看”


    她一脸正经:“我觉得就是啊,虽然不是特别理解什么技法。可无论是姑娘的,老大人的,还是古人的。我都觉得好看,想来造园子与画画也差不多吧。懂与不懂的人,都觉得好看。懂的人,可以研其精妙。不懂的人呢,也没关系。反正两个字----好看。”


    薛婵扑哧一笑,觉得她的话朴实纯粹,认真夸道:“你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两人绕过荷花池的另一边,走过一道九曲桥绕进一方小池塘。


    寒水森清,白雾朦胧。


    薛婵并不打算立刻往水榭去,干脆在池塘边站了一会儿。


    她盯着水面淡淡的雾气出神,江策招摇又讨厌的笑意浮现在眼前。


    “......”


    怎么就想起这个人来了?


    且看今日情形,怕不是个好像与的人。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的日子且还有得闹呢。


    薛婵叹了口气:“真烦人。”


    眼前原本是个荷池,可冬日无荷可赏,唯有枯褐残荷。


    却有两株白梅正盛。,冷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西风卷起碎玉,飘零在清寒水面之上。


    薛婵微微晃头,将那些杂思都晃出去,干脆站在梅树底下,映灯看花。


    倏忽,梅枝一阵颤动,白雪梅花纷纷落在她的鬓发上。昏暗中只见有什么东西迎面扑来,薛婵被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跌坐在梅树下。


    长裙底下钻出个似团雪一样的东西,还会动。


    她小心翼翼伸手去摸,是柔软的,温暖的。


    “喵~”


    云生与薛婵都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狸奴。


    它钻出来,站在白梅底的一块青石上,站得乖巧。白雪色同皮毛混在一起分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圆润发亮。


    借着云生手里的灯,薛婵才看清了一些。


    毛色雪白,金蓝日月眼,尾长若狮。


    一双眼大而润,清清透透的蓝,皮毛蓬松柔顺,甚至脖间还挂着银锁。


    想来是府上哪位所养吧。


    也许是年纪尚小,也难怪趴在梅花白雪中一时难以看清。


    薛婵半蹲在梅树底下,同它歪头相视。它亦乖巧站在石头上,端端正正的,也不跑动就只是看着她。


    “还好是你”


    好在是猫,她宁愿和猫打交道。


    薛婵取了自己发髻上的衔珠簪,凑近一点点试探逗弄。


    两人一猫就在梅树底下玩了起来,那原先烦躁的心绪也都散去了。


    许是它亲人,玩了一会儿它就开始亲昵地凑上去,蹭了蹭薛婵的手,时不时用它那雪白柔软的脑袋顶云生的面颊。


    两人登时一颗心跟春雪照阳般化成了流水,挠挠它的下巴。


    它也十分享受仰起头,叫声娇软。


    薛婵笑道:“养得真漂亮,也不知道是谁养的,养得这样好。等得闲了,咱们也养上一只来”


    她又摸着它,声音都不自觉温柔下来。


    “你是哪家的呀?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的,它叫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