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是她!

作品:《且团圆

    薛婵是十二月初出的宫。


    因着要往武安侯府拜寿,她几乎是天天埋在屋子里绘制拜寿图。


    等到画完着人去装裱的时候,已经初九了。


    了了一桩事,她才稍微松范。


    程怀珠算是憋坏了,常撺掇着她出门:“咱们出门去吧……出门去吧……”


    薛婵坐在茶炉前烹茶:“我还没画完呢。”


    “你少诓我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画早就画完了。”


    “舅妈不会让你出门的。”薛婵饮下一口茶,淡淡道。


    程怀珠立刻撤下抱着她臂的手,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飞速出门去了。


    不多时,她蹦跳着回来,将薛婵手里的茶盏一搁拉着她出门。


    “我娘说了,我近来乖,她许妈妈丫头小厮跟着一起去。”


    薛婵拗不过她,被半推半就推上马车。


    车轮辘辘转起来,动静惊飞了几只在枝头停歇的鸟雀。


    雀儿振翅膀向东去,最后扑棱着停在一截暗绿芭蕉墙头。


    “砰!”


    半掩着的院门被猛地踹开,正叮叮当当凿石缸的江策抬起头。


    “二郎!”


    “……”


    芭蕉底下正掰花瓣的江遥先唤了一声:“六哥哥”


    郑少愈飞快卷进院,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呀,阿遥都长这么大了。”


    “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他从袖子里掏出只木鸟来,“阿遥,我跟你二哥哥有话说,你去找绿莹她们玩儿好不好?”


    江遥想了想道:“可是我答应了要给二哥哥掰花瓣,做花糕的。”


    “没事儿,我帮你二哥哥弄,去玩儿吧。”


    江遥回头看了眼江策,他轻轻点头:“去玩儿吧。”


    她这才又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才走远,郑少愈溜到江策身边。


    “咔嚓”


    刻刀被甩出,郑少愈跳了一下,刀尖陷进脚边的地上里。


    他一下子跳起来:“你不识好人心,我特意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


    “郑少愈,我都说几遍了不要踹我门。”


    江策轻轻拂去手上的石屑,在一旁的小盆里净了手,坐在芭蕉底下开始掰花瓣。


    郑少愈噔噔噔走到他身边,将花篮“啪”一声置在石桌上,几朵山茶从篮子里滚落出来。


    江策轻拂,几朵花就尽数收进了他的掌中。


    “我就要踹!”郑少愈叉腰,又一屁股坐下来抱怨,“你说你也不怕扎着我。”


    江策伸手细细挑选花篮里的山茶:“你放心,扎不死你的。”


    郑少愈:“......”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滑出袖中的折扇,把江策挑好的花拨得散了一桌子。


    “不知道得还以为我俩有仇呢,一见面就动手。”


    江策漫不经心道:“这也就是我,要是又玉早就一刀架你脖子上了。”


    提起又玉,郑少愈咳了咳,“唰”一声开扇,将自己的脸遮了大半,压低了声音。


    “又、又、又玉......他不在吧?”


    江策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眯了眼:“你猜?”


    郑少愈:“应该不在吧.....不然他早就出来骂我了。”


    江策收了笑:“说吧,你不在家读书,溜出来找我干什么?”


    郑少愈探身凑近江策,语气严肃了几分。


    “小宁王进京了,你知道吗?”


    他说完就坐了回去,注意着江策的神情。对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手指飞速剥下一片片花瓣。


    郑少愈张了张嘴:“你......”


    “放心吧,我不会冲过去打他的。”


    “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担心的是你,你这次要是再冲动打他可就没之前那么好解决了。我知道你和他一向不对付,这也就算了......”


    “那苏允算怎么回事?”郑少愈叹了口气,又试探性问他,“问你俩都不说,怎么好好的朋友就闹掰了呢?真的不能和好吗?”


    江策淡淡道:“你们要继续做朋友我管不着,反正闹掰了就是闹掰了。”


    “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事?”


    郑少愈这才恍然似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不说我都忘了,之前信里你说想聘猫。我有个朋友家猫刚生了一窝,白似雪,可好看了。今儿顶着被我姐抓的风险来找你,就是要和你一起去聘猫呢。”


    “哈?”江策抬起头,神情犹疑。


    “别多说了,再不去我姐该来抓我了。”他说着说着把江策架起往外走。


    江策:“今天?我既没有准备聘书,也没有准备聘礼,这怎么聘?”


    “你这小瞧我了不是?”郑少愈嘿嘿一笑,“这聘书聘礼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连这聘猫的日子我也都替你找人算过了,今日可是大吉。你呢,就只管在聘书上摁个印就好。”


    俩人刚出门,就碰见池塘另一头风风火火而来的郑檀。


    “哎呀,完了完了完了。”


    郑少愈焦急得脑袋都快冒烟了,躲在江策身后用他的衣袍遮住脸。


    江策一笑,拽着他的胳膊。


    “抓紧了。”


    “啊?”


    郑少愈再抬眼,自己已经被带着飞过小池塘。


    随着江策从石上轻点,几步上树,跳上墙,在墙头上快速移动,不出一刻就已经从野庐外到了马厩。


    他们翻身上马,径直出府,直到过了三条街才慢下来。


    “你可以啊,这历练四年,功夫精进了不少啊,改天也把你功夫那教教我呗。”


    江策直接看透了他的心思:“你是想学了,更好地翻墙出来吧,这样郑伯父就更抓不着你了。”


    “唉,你是不知道。”郑少愈的脸垮下来,“自从我三哥高中,我家那个老头子就管我管的更严了。”


    “我就是天生挨骂的命,你多好,连成亲都比我们早。”


    走在他前头的少年回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


    郑少愈夹紧马,追上去与他并行:“听说那薛姑娘是个秉性温良之人。我又听说,薛姑娘生得净秀。我还听说,这薛姑娘一手画技卓然出众......”


    “听说?”江策拧眉,轻轻勒紧缰绳,“薛姑娘进京不过一日就重病,未曾出门,更不曾见客。你是听谁说的?”


    完了。


    郑少愈抿唇,他眨了眨眼,“嘿嘿”两声想要含糊过去。


    江策的目光愈发肃然。


    他撇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哎呀,你瞧,这胡饼看起来真香,我给你买俩尝尝?”


    “郑少愈……”江策笑起来,一双眼含情带笑,“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绑了送回家去。”


    见拗不过,郑少愈只能压低声音,扭捏说道:“就是.....偶然听....程家二姑娘夸她那位薛表姐,我.....听了两嘴。”


    “......”


    江策嘴角微抽,揪着话里几个词一字一句道:“程二姑娘?偶然?”


    “就是.....筵席。哎呀,这京中的宴会.....那么多,总是难免碰见,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哦?是吗?”江策淡淡道。


    “哎呀,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也就因看百戏觉得好玩儿说上两回话而已。”


    江策没有应他。


    “两位郎君,街上人多,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先行?”


    他们循声回头,从身后走来一辆马车,车夫笑着与二人致歉。


    江策放缓了速度,与郑少愈一前一后错开。马车向着长安街而去,与两人擦肩而过。


    江策:“郑少愈,我要回去告诉檀姐姐。”


    “哎呀!”郑少愈立刻伸手掰他,“算我求你了,只要你不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江策压下笑意,勾勾手,“我要你手里那本《溪山游记》”


    “那可是孤本!我费了好大劲才搜罗到的,我自己都没摸热乎呢。”


    “给不给?”


    “不行”


    江策抓紧缰绳欲调转方向:“我现在就回去。”


    郑少愈拽住他的衣袖,心一狠,牙一咬:“好、可以,您说了算。”


    两人过街,骑马扬长而去。


    马车走过长安街,程怀珠掀起帘:“咦?难道是我听错了?”


    听程怀珠絮絮叨叨,薛婵清醒一些:“什么?”


    程怀珠摇摇头:“没什么,好像听见个熟人的声音。”


    薛婵人还未完全醒,马车就停了。


    云生扶着她下车站稳,仰头看去,是一间雅致的茶坊,上书“凝翠楼”三字。


    她环视一圈,不远处就是观音湖。


    “来这儿干什么?”


    “喝茶呀。”


    不容薛婵多想,程怀珠已经将她拽进去了。


    立刻就有女侍引着二人上楼,薛婵向下看去。


    一楼疏朗,茶几摆放错落有致。


    虽入冬,来饮茶的人却也多,既有书生学子,也有白发鸿儒。以屏风作隔,或闲谈或抬头听琴。


    薛婵与程怀珠由着女侍引上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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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程怀珠:“喝茶家里不能喝吗?为什么要来这儿?”


    程怀珠回头道:“这凝翠楼可是以茶百戏出名的,若说喝茶,自然要来这儿了。更别提还有各式点心了,买都买不着呢。”


    薛婵顿时拉住正上楼的程怀珠:“如此大的茶楼,想来所需银钱颇高,你哪来这么多钱?”


    程怀珠叉腰,理直气壮道:“我攒的呀!”


    她“嘿嘿”一声,凑到薛婵耳边:“我哥在往同州赴任前,还偷偷塞给我好些呢。”


    薛婵:“……”


    “要是清霈兄长知道你花在这上头,还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我哥才不会呢,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两人入厢房,面对面跪坐。


    程怀珠勾唇一笑:“而且,重要的是钱吗?”


    薛婵撑脸等茶:“钱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程怀珠掰过薛婵的脸,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是运气,是我这超凡脱俗的运气。否则怎么就被我订了这间极佳的雅间呢?”


    薛婵见她自信的模样,摇头轻笑。


    不过她吃人嘴软,也没什么好说的。


    茶坊清净雅致,有乐声传来,连瓷瓶里的插花都格外有韵致风雅。


    两人坐了半天,还不见有人来。


    程怀珠让明夏出去问,可是她半天也没回来。


    “怎么这么晚?”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看看就来。”程怀珠干脆起来,带着忍冬去寻。


    她们三人一走,隔间里就剩薛婵与云生初桃。


    她坐久了有些乏味,干脆也起身在隔间慢慢走动。


    虽是厢房,又在冬日,却明亮通透。


    她走到西窗下,推开窗。西侧是街市,许是要过年,出门采买的人也多。


    形形色色,熙熙攘攘。


    不过太闹了些,薛婵只看了一会儿便阖上窗。


    她慢悠悠地转着,拨开珠帘纱幕走到东侧的一扇窗前,伸手轻轻推开。


    莹冷的霜雪气扑面而来,让人清醒得一激灵。薛婵微微撩发,这一边的景致倒是开阔,楼下是小巷,安静人少。


    巷外是金柳河并着一座小桥,河水缓缓流动,只有几只鸟雀停在枯索枝头。


    只是若极目而望,越过那河,那桥,正是霜天雪地。


    这凝翠楼所处位置尚好,不远处就是观音湖。


    此时隆冬时节,雾凇苍茫一片,长堤覆雪,红梅叠墨峦。


    “出来一趟倒也挺好的。不是在这地方,还瞧不着这景呢。”


    薛婵轻轻笑起来。


    程怀珠还没回来,她倚在窗边思索着这景,指节叩在窗棱上,觉得实该入画的。


    窗下响起一阵闹腾的动静。


    薛婵低头看去,有三个年轻公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一紫一青衣袍的两人压着另一人进巷。


    紫袍金冠的少年一脚将那人踹到墙上,青袍少年蹲下身拍拍他的脸,笑着问道:“下次还敢吗?”


    那人瑟瑟摇头:“下次不敢了。”


    紫袍少年闻言:“你还有下次?”


    对方猛地摇头:“没有没有,不会有下次了。”


    他厉声呵斥:“我告诉你,再让我抓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青袍少年半靠在墙上,抱臂笑意晏晏:“还不快滚。”


    对方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巷外跑。


    紫衣金冠的少年叫住他。


    “站住。”


    对方抖抖缩缩:“怎么......?”


    少年勾唇,声色冷冽森然:“今日之事,你要说出去的话......”


    对方摇头:“不,不,不会的......”


    他说完又飞快地跑了。


    青袍少年走上前,悠悠道:“量他下次也不敢了。”


    站在窗边的薛婵垂眼冷看,将一切尽收眼底。


    似乎是感受到目光,紫袍金冠之人猛然抬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汇。


    薛婵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起了阵风,吹在她脸上,冷冷的,无端让她想起那一夜的雨。


    薛婵无波无澜,只是淡漠,随即撤出窗边。


    窗下的郑少愈也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推了把身边人:“你看见什么了?”


    江策勾唇:“看见了张日思夜想的脸。”


    郑少愈皱眉,提醒道:“诶,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别想七想八。”


    江策擦拭被弄脏的手,笑容灿烂:“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