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浴室里传出的水声，郁樹悄悄打开了宿舍门。


    天气太热，本来就是滋养细菌的温床，再让一份已经发霉长毛的外卖放在门口，恐怕要不了一晚，霉菌就能把整个宿舍楼给吞了。


    所以该扔还是得扔。


    尚青北哪都好，就是为人太谨慎，还总拿他当小孩，年纪轻轻，一身爹味。


    郁樹无奈笑笑，不经意地推开门，结果竟然对上了两双眼睛！


    楼道里灯光昏暗，那两人一身黑衣，还带着口罩，半蹲在地上围着那份被尚青北放在门口的发霉外卖，一个手里拿着雷达，另一个手里拿着体温枪。


    郁樹：“……”


    这年头一份发霉的外卖都这么抢手？刚放门口就被人惦记上了？


    郁樹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又忽然反应过来，淡定迈步而出，轻轻关上宿舍门，在那两人圆睁的目光中了然一笑，小声道：“你们是微生物系的吧？这么晚还在收集霉菌，可真辛苦。”


    听见他的话，那两人哪怕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神情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而后站起来，个子很高的那个男生收起体温枪，微微清了清嗓子：“是啊学弟，实验室培养的总是不如随机发育的，教授又追着我们要实验报告……”


    果然，他就说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偷卖外，还是一份发了霉的，幸好自己脑子转得快，不然就冤枉别人了。


    “没关系，我懂我懂，猥琐发育出奇迹。”郁樹笑着摆摆手，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肤色依旧是冷色调的白。


    “那你看……”还是个子高的那个，他一只手戴着手套提起外卖，看着郁樹道。


    个头稍矮的那个人则一直不说话，全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双手背在身后，仿佛那个雷达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郁樹潇洒道：“废物利用也算是它的价值，你们拿去就是，它还得感谢你们呢。”


    “嗬嗬，”高个子男生干笑两声，摆摆手跟郁樹道别，“谢了，哦对了，最近治安不好，晚上少出门。”


    另一位依然不出声，只向郁樹点点头算作道别。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郁樹忽然意识到这两人的穿着打扮有点不对劲，大热的天一身黑还戴口罩，不怕捂出痱子啊。


    但仔细一琢磨，又处处合理——


    一身黑衣方便在夜色中隐藏自己，省得被人看见；


    戴口罩可以防止被熏死，毕竟是经过高温处理的垃圾，杀伤力不容小觑；


    体温枪和雷达是新研发的试验器械，还没申请专利，所以处处提防，生怕被别人抢注；


    至于大夏天戴手套，那就更好理解了，谁愿意跟垃圾亲密接触啊，不得隔着点东西。


    只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说最近治安差？明明好得不得了啊，就连发了霉的垃圾都能被回收利用，还能有什么危险？


    郁樹摇摇头，又笑笑，推门进入宿舍。


    -


    楼梯拐角，两位调查员背靠着墙，重重地喘着粗气。


    他们好不容易根据定位仪给出的坐标，确认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且长毛发霉的外卖就是他们要找的异端，刚要收容，宿舍的门就打开了。


    那一瞬间，两人真是汗毛都竖起来了。


    行动中被普通人撞个正着，这种事是要挨处分的！


    当前异端频现，为了维护稳定，上层一致决定隐瞒真相，让普通人继续安居乐业，毕竟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


    普通人精神能力有限，很多事情不知道还好，一知道就会被影响，反而更容易被异端污染。


    个子矮一些的调查员喘了一口粗气，庆幸道：“我紧张得都说不出来话了，幸好那大学生主动给我们找了个借口，果然清澈啊，脑子像被熨斗熨过。”


    “清澈？”队长提起手里的外卖，“你别忘了这异端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调查员一下子噤声。


    这可是害得无数同事壮烈牺牲的A1级异端，就这样变成了一份普普通通散发恶臭的外卖，还是被放在宿舍门口准备随时丢掉的垃圾，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一切都与那位大学生有着莫大的关系？


    -


    315宿舍，尚青北深吸一口气走出浴室，看见郁樹如往常一样刷着寻人启事的视频，心里微微放松，但那根弦依然绷得很紧。


    他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状似随意道：“刚才，谢了啊。”


    郁樹从视频里抬眼瞥向他，不解：“谢什么？”


    “就……刚才……”尚青北斟酌着用词。


    郁樹心道他这是脸皮薄的毛病又犯了，主动宽解道：“那有啥，总不能让你吃坏肚子吧。”


    “只是……这样吗？”尚青北紧紧盯着郁樹，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


    “那不然呢？”郁樹被问得有点懵，再次从寻亲视频里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纳闷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之前的爹味去了哪里？”


    “哈——哈——”尚青北干笑两声，捏了捏郁樹的肩膀，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又看这种寻亲视频，还想着找亲生父母呢？”


    郁樹点点头：“能让我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也好啊。”


    “……”尚青北安静两秒，拍拍郁樹的肩膀，“我让我爸帮帮忙。”


    “不用，我该找找，但也随缘，这种事还是无心插柳的好。”郁樹双眼微微眯起，笑得真挚。


    尚青北又拍两下他肩膀，继续擦头发。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和之前完全一模一样。


    那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自己真的陷入幻想了？又或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郁樹想要隐藏实力？


    尚青北放下毛巾，随手弄了些不得不扔的垃圾放进垃圾袋里，打开门，视线落在宿舍门口的地上，顿时僵住——


    空空如也。


    外卖呢？！


    那份发霉长毛、馊的不能再馊的外卖呢？！


    所以是幻觉？！


    -


    “你是说短短一星期之内谋杀数百人、仅剩的几个幸存者全部陷入不可逆转的疯狂，危险等级还没检测就肯定能够达到A1级别的异端，就是这一份长毛发霉的剩饭？”


    拉莱耶市异端调查管理局，局长德里克坐在办公桌后面，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观察那份外卖。


    “阿嚏——！”刚问完话，他就皱皱鼻子打了个喷嚏，然后取出两团纸堵住鼻孔继续观察。


    办公桌对面，负责这次行动的队长做着汇报：“【定位仪】显示就是它，异A2-069也检测出它曾经的异常值快要超过A1的临界值。”


    “从厅里借来的【定位仪】……那应该错不了，”局长德里克点点头，又问，“曾经？那现在异常值是多少？”


    “约等于0，但又明显有别于寻常事物。”


    “怎么说？”


    “它似乎非常想要展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停地长出各种稀有霉菌，实验室的同事说像一个万能霉菌培养皿。”


    “有意思，”局长抬起头，看向对面，“从哪找到的？”


    “克鲁大学1号宿舍楼315室门口。”队长面不改色，眼睁睁看着局长的脸与餐盒越靠越近，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与里面的白色蠕虫大眼瞪着小口器。


    “……”德里克顿了一瞬，又突然猛地从办公椅上窜起来，一拍桌子，大声道，“你是说这个危险值快要达到S级的异端是从大学宿舍门口被发现的？！那学生呢？隔离了吗？污染值多少？”


    队长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淡定道：“学生未见异常，宿舍楼未见异常，一切数值都很正常。”


    “怎么可能？？我们前期为了调查这个异端牺牲了多少优秀的调查员！怎么突然异常值就清零了？”干枯的双手扶着桌子微微发颤。


    德里克缓慢地坐回椅子上，望着餐盒里的白色蠕虫和彩色霉菌楞神，片刻后，他朝对面的人挥挥手：“调度一切资源给我查清这份外卖的来龙去脉，对方的来头一定不简单！”


    队长离开后，德里克坐在局长办公室里沉思。


    自从异端诞生以来，他就没见过异化逆转的现象，更别说异常值突然清零，那可是让他折损了无数优秀调查员的A1级异端啊！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份散发恶臭的剩饭？


    这股力量简直强大到耸人听闻！


    无论对方是好意还是另有深意，绝对不容小觑。


    最好在早期及时干预，让对方为己所用，避免其被邪恶势力渗透，成为世界动乱的源头。


    德里克立即拨通视讯，对着面前的全息人影恭敬道：“尊敬的厅长先生，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向您汇报……”


    全息人影听他说完后沉吟半晌，然后道：“情况确实非常棘手，我马上派出我这边最得力的调查官去支援你们。”


    “是……那位吗？”德里克控制不住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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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