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荐医术
作品:《千灯雪:暴露身份后,娘子不装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露珠凝固在草茎上,黢黑朦胧的小道上踉踉跄跄出来个人影,从破晓的迷雾中出来,越发清晰。
双腿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脸上的汗水湿了又干,一层一层糊在脸上,皮肤紧皱的难受。
宋箐仰起脸看见天际边上冒出来一点霞光,才发觉她已经足足走了一夜了,此地冷清,山坡下只有个小道,山上树木郁郁葱葱。
此地去汴京甚远,李怀生就算再有本事,此刻也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腹中饥鸣阵阵,宋箐软着双腿坐下来休息片刻,不想,竟一下子倚着大树睡着了。
梦中是许久未见的故乡,是她初见姨母的时候,姨母牵了个粉团子过来,偎在娘前的病榻前,哭的泪眼朦胧。
“你就放心去吧,我会把她照顾好的。”
爹爹早逝,娘亲也在她六岁的时候病逝了,姨母操办了娘亲的婚事,带着她回了韶关。
脑海中闪现出片段的回忆,直到表妹死不瞑目满身鲜血的出现在她面前,宋箐才被吓醒过来。
同时,耳畔传来一声苍老的声调,“郎君?”
宋箐头皮发麻,袖中捏了银针迅速躲过去,警惕的看着人。
老者后退了一步,“郎君不必怕,我就是刚才路过见郎君孤零零一个人在这,这才上来看看,如若是冒犯郎君,万望见谅。”
宋箐依言看过去,小道上一头老牛拉着装满柴火的板车,而眼前的老人背上背着个大竹笠,这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老丈言重了。”宋箐吃力的爬起来,见自己身上满是泥泞灰尘,扯了个苦笑,“实不相瞒,我出京的路上遇到一伙贼人,银钱都被骗光,怕他们杀人灭口才偷偷逃了出来,奔走一夜。方才在此地不小心睡着了,老丈方才叫我,我还以为是那伙贼人追上来了。”
“原来如此,郎君一路上风尘仆仆,可真是遭罪了啊。”
宋箐常年在韶关县,对乡里乡亲都和善,人情世故拿捏的很好,三两句话将把自己的经历全都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惹得老丈连连叹息,说什么也要将稍她到县里去。
宋箐郑重的道了谢,依言上了牛车。
蜿蜒颠簸的小路慢慢拉长放远,宋箐揉着酸麻的双腿,直到进了临县的城门,才对老丈告辞。
然而此时她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莫说是去什么客栈落脚,就连今日的饭食都没着落。
戚戚然从街市上走着,宋箐理了理袍衫,走的极慢,时不时都要停下来喘上两口气。活像是个快病死的人。
脚底已经磨出了水泡,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宋箐寻了个几户人家堆杂物的窄巷子,靠在杂物堆上,望眼欲穿的看着对面的包子铺。
靠着窄巷的铺子是家卖糕点果子的,偶有马车停靠在边上,素兰捧着酸枣糕出来,扭头见个穿着脏袍衫的人病恹恹的坐在杂物堆上,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素兰最见不得人病恹恹的,像她家娘子一样,明明是生的玉一般的人儿,偏得了病,体弱的不成样子。
捻了个酸枣糕,隔着一张油纸递到这人跟前。宋箐一双眼睛瞪得有铜钱这般大,连声谢都顾不得说,狼吞虎咽的三两口吃完,直噎的喘不上气。
素兰摇摇头,看样子这人也不像是什么落魄乞儿,估计是遭了变数才沦落街头。
天底下的人都有千般苦万般难,自有自己的修行路。帮人帮己,渡人亦渡己。
“诶——小娘子!”
宋箐‘腾’的一下站起来,牵动双腿的酸痛肌肉,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的站稳了,素兰已扭头看了过来。
“酸枣糕是主人家赏的,再要可没有了。”
宋箐略略拱手,拿袖拂去嘴角的残渣,“小娘子误会了,方才我闻见娘子身上带着好浓的药味,想必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吧?在下不才,是韶关县的郎中,懂得些药理,娘子方才在我落难时赠予枣糕,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分文不取给娘子家人看病。”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一听就觉得这人真真是个知恩图报的郎君。
素兰方才正欲走,见这人自称郎中,又见他虽然衣衫脏乱,但不破不旧,洗洗看,应还是正经人家的郎君。
“你当真是郎中?”素兰怀疑道。
宋箐见小娘子快要松口,恨不得赌咒发誓,“千真万确,娘子身上这么重的药味,可您体魄健康,料想是常年照料沉疴之人才染上的吧?再看娘子买的酸枣糕,若不是嗜酸,寻常人吃这么酸的枣糕,必定是胃口不好,用来开胃的。”
素兰微微一惊,“你竟、你竟全都猜对了!”
都闻汴京有神医,原来还不等到汴京,在临县就遇到个老练的郎中。
楚商迟迟不见素兰回来,正准备使车夫去铺里找找,谁料刚一掀帘,只见素兰欢欢喜喜的领着个书生模样的人回来。
书生脸上还有些脏兮兮的,但掩不住原本的好样貌。再看素兰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楚商到嘴边的话转了转,换了个问法,“素兰...这人莫不是你相好?”
相好...
好...
素兰年岁不大,脸皮薄,被楚娘子这么一调侃,登时变做了大红脸。
还是跟在素兰身后的宋箐开口解释,“娘子误会了,我是郎中,特来给娘子看病的。”
楚商惊疑的看向素兰,见她没反驳,心中已经明了。微蹙眉道,“婢子不懂事,叨扰郎君了,我这病沉疴已久,年年都吃着药,早已不用看郎中了。”
素兰噘着嘴,还想再劝,被楚商一个眼神制止了。
“娘子勿怪,病人讳疾避医可不是好事。方才娘子的婢子还与在下打赌,说我若是诊不出来娘子的病情,就得赔娘子二贯铜钱,回头自让我砸了招牌,改行另谋差事去。”
宋箐说的有鼻子有眼,是算准了这娘子心善,可怜道,“娘子不若发发善心,让我诊上一回,一文铜子都不收的。”
素兰惊讶这人能说会道,也没拆穿他说的是假话,垂着头顶着楚商无奈的目光。
赌约已下,不好失信于人。
宋箐请楚娘子将手伸出来,隔帘诊脉,之后又观她面相、唇舌。脸色越发难看,瞧得素兰心慌得不行。
好不容易见宋箐撤了手,才忙不迭的问,“郎君,我家娘子如何?”
“沉疴已久,病积五脉,时日无多。”
话音刚落,宋箐一个不设防被猛地推了下,险些没站稳栽到地上去。还是楚商抓住素兰的胳膊,才制止了这场‘殴打郎中’的举动。
“你胡说八道!果然是庸医!”
“够了。”楚商沉着脸,“你这丫头近日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对人家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素兰吸吸鼻子,“可他说娘子时日无多,本就是不安好心。”
楚商气的重重咳了几声,“我自己的身子难道我还不清楚吗?走吧。”
眼见二人就要上马车,宋箐猛地出声,“我能让娘子在最后的时日里活得痛快些!”
木梯上的女子身形立住,别过脸来,看着他道,“能和普通人一样?”
宋箐一顿,随即点头斩钉截铁道,“能!”
宋箐跟着楚娘子等人回了客栈,不仅是饭食,就连住宿都有了着落。
镂花雕窗敞着,厢房分了内外两间,一看就知是上等房。素兰端来粥饭小食,‘啪’的一下搁在方桌上,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害了娘子,我一定饶不了你。”
“兴许你看我是个丫头,没什么分量,但我可要告诉你,我们娘子姓楚,是鄯州大族楚家的女儿,过身了的大娘子姓江,你可知圣人也姓江?”
宋箐一边扒饭一边点头。“知道知道。”
一早就看出来此娘子非富即贵,没想到居然和皇后是同族。
“娘子来汴京是要嫁给将军府的萧二郎君的,你要是有点眼色,现在就该吃了这顿饭赶紧走,要真是把我们娘子治出个好歹来,楚家江家岂会饶你?”
宋箐吞下饭,难为道,“你们不信我说的,不如请个郎中再来看看,楚娘子不仅沉疴已久,身上还带着毒呢。”
“你、你,好啊,那你说娘子身上带着什么毒?”
“这得需要我细细诊治了。”
素兰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信,扭头出去就跟楚商告状去了。
用完了饭,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宋箐来寻楚商,被素兰拦在外边了,里头的楚娘子让她去外边寻个郎中来,又叫宋箐进去。
支摘窗子向外打开,客栈旁种着一颗参天柳树,浓密的树枝几欲伸到窗子里面来,在素屏座下投下浅浅疏影。
楚娘子斜倚在榻上,“你说我中了毒?”
“是,娘子可能不信,但只需找个经验丰富的郎中来佐证,便可知晓。”
楚商没再问,小声道,“你说,你能让我过身前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宋箐张张嘴,没想到她居然关心的是这个,只得拱拱手,“是有这么个法子,用剧毒暂时压制体内的病症,但撑不了多久,而且...”
大病大凶,以毒攻毒的法子她还没用过,“而且毒性复发,人是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