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大计算机系系主任办公室。


    “难为北神一个清大毕业的还想到我们C大。”一位两鬓发白，但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笑道。


    正是C大的系主任。


    对面坐着一位年纪轻的男人，隔着袅袅茶雾，剑眉漆眸依旧清晰，英挺峻拔。


    他淡笑一声，“别人瞎取绰号，您怎么也跟着起哄？”


    “哈哈哈……”系主任笑得乐不可支，“泽京十年时间到了万亿水平，称你声神怎么叫起哄呢？”


    男人面色沉静，露着恰到好处的若有似无的微笑，“运气。”


    “谦虚谦虚了。这么喊好啊，吉利，对咱们的合作也有利。不如我们这个班就叫北神班？”


    男人垂目抿了口茶，一哂，“是我今天刚改了姓，您大概不想提起这茬。叫我北泽就行。”


    系主任一时间尬住，那嘴角的括弧僵硬在脸上，谁说不是呢，名冠全国的年轻富豪今儿改了过世母亲的姓，他不知道个中缘由，哪敢唐突地提起这事？


    以前喊他祁总，喊不出口了。


    男人又说：“至于这个班名字叫什么的话，除了叫北神班您想叫什么都行。”


    系主任迟疑了两秒才讪笑两声，“北泽，那我们找个时间签约？”


    他们C大要办一个特色班，目标是通过这个班提升生源，让C大计算机再上一个台阶。


    这个人工智能特色班由泽京支持，进了这个班就能跟巨头泽京直接签就业协议，生源必定大大提升。


    详细条款已经都谈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非常细致，甚至连课程怎么设置，导师哪些，招生考试考什么科目都商量好了，就差签约没签。


    “好啊。”他答应。


    系主任面上一喜，“那下周一如何？”


    “可以，我安排下时间。”男人低头发微信。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系主任说：“进来。”


    来人看了眼坐着的男人，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系主任跟他到走廊上，对方才说：“主任，学校不同意，学校说硬性规定要求排名在专业前5%。说是，让她转专业成功了对别的学生不公平。”


    门关了一下但没关紧，被风吹开，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系主任语气有些强硬，“排名？大一上学期学的都是什么课？那些科目跟能不能学好计算机屁点关系都没有！你给他们我的态度，这个学生我必须收！”


    在发微信的男人忽然停住了手指，骨节分明的手指悬浮在屏幕上。


    转专业？


    关系户？


    他眉心微拧，在群里撤回了刚才那条签约的短信，重新发了一条：【等等再说。】


    “可是，主任，我跟他们说了，但学校说硬性规定必须满足。”


    系主任气呼呼的，不满地道：“这硬性规定去年是top10%，今年他们一张口又上升到5%，这算哪门子的硬性规定？这次我们题目出得很难，第二名勉强到70分，她满分！喊不公平的，我也不要求他考满分，这题目，但凡能及格，我都觉得他是个人才。”


    男人眉梢微动，动了下脚，好似准备起身。


    哦？这么硬的关系？


    题都泄了？


    男人在群里又发了一条：【不签了。不能合作。】


    人品不行，没有底线。


    系主任说：“我这么多年科研做下来，跟无数人才接触过，这个学生的数学天赋最高，必须要。”


    男人哂笑着低头喝茶。


    是吗？


    数学天赋最高，会来C大？


    你确定？


    当top2各种班都是死的？


    系主任说：“我也不跟他们多废话了，我就一句话，这学生我一定要。”


    男人低头喝了最后一口茶。


    这关系，还真硬。


    “好的。那我再去跟他们沟通。”


    那人在走廊上远去，男人也站起身，对系主任说：“忽然公司里有点急事，先告辞了。”


    系主任一愣，镜片后的眼睛懵懵然地一眨，“啊？”


    男人身姿挺拓，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微微颔首，礼貌却干脆地离开。


    “哎！等等！”系主任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北泽，签约时间？”


    男人稍稍欠身，“下次再说，告辞。”


    因为男人的态度转变太快，系主任顿时知道这事有变化，他那顶尖教授级的灵光脑子一转，恍然大悟，“你不会以为我刚才是在给人开后门吧？”


    男人微笑，“理解您的难处。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但他坚定地将他的手拂开。


    系主任哭笑不得，“哎哟，误会了误会了，这孩子高考数学单科全市第一，物理单科全市第一。这总做不得假吧？”


    男人脚步停住。


    “你过来坐。”系主任走到自己书桌前，撩了下膝盖的西装裤坐下，示意男人也坐，递给他一张转专业申请表，“这孩子高考语文89，数学149，物理100。看到她的语文成绩，我都想替她哭两下。怎么这么差啊？高考语文不及格，在耻辱柱上钉了一辈子啊，悲惨。”


    系主任笑眯眯地给男人倒了杯茶，“不过，我挺高兴的，要不是她语文差也轮不到我们C大。”


    男人没有说话，低眉看资料，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住址上。


    跟他一个小区。


    能住他们小区都是都是有钱有势的人。


    理科成绩是很好，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高考理科好，未必是真的理科天才。


    就因为高考理科分数高，系主任会注意？


    还是不能摆脱走后门的嫌疑。


    系主任说：“会引起我注意的是她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的解法，我们阅卷老师沈教授拿着科研碰到的数学问题来为难考生，但这姑娘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能把我们沈教授讲懵，还说他的解题方法太繁琐。她的解法绝对又快速又正确。我们沈教授听不懂，给她急哭了。我们沈教授说再给他两天时间论证，别轻易给这姑娘下定论。”


    男人神情讳莫如深。


    系主任观察他的表情，“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北神应该不会觉得女孩子肯定没有理科天赋吧？CMO竞赛倒也只是铜牌，高一就拿了，高二居然没继续，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那倒不会。”男人淡扫他一眼说，“女生厉害的多了去了，倒是社会惯性思维太拖女生后腿。”


    这时系主任忽然发现浑身上下穿着高奢的男人，手腕上戴了一个红色发绳，与他强硬高级的气质截然相反的可爱，显得局部突兀。


    左腕上一块精致高奢腕表，表盘看起来繁复高雅，而右腕上的发绳红成了陈旧的暗红，发绳早就松得没弹性了，上面有米粒大小的红色塑料挂在上面，像是挂坠折断后残留的。


    是多年前妈妈留下的发绳？


    系主任疑惑，倒也不敢多问，沉吟道：“那这样吧，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您随便考考她看看？”


    苏云黛这边。


    她的手机响了。


    是C大的座机号，她心口一跳。


    “苏云黛同学？我是姚教授，你现在空吗？希望你现在过来下。带好身份证。”


    “嗯？是关于转专业的吗？最后那题我的解法你们认可了？”


    “还没有。来我们1号教学楼101教室就行。事情是这样的……”


    苏云黛听到了解释，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


    但她今天运气不大好，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时候突然变大，雷声在头顶翻滚，阴风呼啸着把她的伞掀成一个巨大的漏斗。


    倾盆大雨倾泻般地倒在她身上，霎那间有些狼狈。


    幸亏她来的时候穿了件外套，虽然一瞬间湿透了，但好歹不走光。


    头发刘海也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她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对着镜子捋了捋，脱掉了湿哒哒的外套，只留里面一件白T恤。


    到了教室，偌大阶梯教室里，只坐了三个男人，一个是她的阅卷老师沈教授，一个是姚主任，还有一个男人坐在最C位，正中间，应该就是姚主任想合作的对象。


    那男人低着头，笔尖唰唰唰地在纸上写些什么。


    系主任和青年教授，两个人都凝神在看男人。


    她的视线完全被他们挡住，看不见男人的模样。


    这时，男人的笔忽然落下，系主任直接高/潮了，“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就是这样！她就是正确的！她就是满分！”


    苏云黛心里一提，最后一道题，他们终于认可她的解法了？


    沈教授恍然大悟，“啊，这是我做研究时碰到的数学问题，想了一个月找出了一种复杂的解法，拿出来为难学生，结果真被学生完虐了！我的天呢！她真的很厉害，太天才了！还有，北神果然是北神，毕业那么多年，工作那么多年了，还比我这个搞研究的论证得快，我想了两天，您居然一下子就懂了！天才跟凡人的差别果然是人和狗的差别！”


    男人唇角噙起抹浅笑，满意地注视着这道题，“运气，有偶然性。您都是C大青年教授了，过谦了。”


    他余光被门口的身影捕捉住。视线朝那儿转过去，身高不高，骨架瘦小，但大大的丹凤眼眼尾上挑，乌瞳漆黑，黑亮又水润，像是溶化在江南雨雾中的湿漉漉黑黝黝的琉璃瓦，皮肤白皙细腻，唇色朱红，整个人古韵悠悠，一股烟雨江南素雅又妍丽的古典气质。


    她此刻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额前的发丝湿透了，黏在脸上，颅顶的发都贴在头皮上，即便如此，头骨骨相好得惊人。


    倏忽之间，他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一个很小的小女孩同样标致的丹凤眼，同样像是蒙了层水雾的眼眸，笑嫣嫣地凑近少年的脸，少年坐着靠在病床上，锋利的五官难得笑得有几分柔和。


    他将小女孩的五官在回忆中等比例放大，挪到眼前这个女生脸上，在他指尖的战栗中，一寸一寸完完全全地重叠。


    他呼吸滞住，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卷子上划了一道。


    “哎！苏同学，你来了！你那道题可以给分，正确的，刚才北神亲自认证了！你转专业考试就是数学也满分！专业也满分！”沈教授几分惭愧几分激动地道。


    苏云黛手指捏了下裤子，给分了，满分，可是，学校硬性要求上学期排名top5%。其实就是给了满分也完全没意义了。


    她没有出声，也很难表现出满分的喜悦，教室里倏地寂静下来。


    系主任和沈教授霎时间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谁都没法给她承诺。


    外面阴沉沉的气压穿透窗户笼罩在空荡寂静的教室里。教室里开了吊扇，扇叶悠悠旋转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像是锯子在耳边磋磨。


    沈教授顿了半晌，安慰道：“没事儿的啊，我们主任在给你争取了，万一这次真不行，研究生我们肯定力保你。”


    研究生怎么力保啊？


    跨专业保研难度又很大。


    更别提她研究生的目标是清大，跨专业保研清大计算机可能性更低。


    她只能考，跨专业考研同样非常吃亏，任何一小点都可能成为她致命的缺点，还有要求必须单科过线。


    京城政/治压分严重。


    高考语文不及格，考研要是政/治又没过线，比看总分的高考还要悲惨……


    再说，即使是本校，跨专业保研都难如登天。


    三年以后谁会记得她转专业考试中的一道题解得好？


    要是这三年，她拿不出什么惹人注目的竞赛奖项、研究成果，姚主任他们还会觉得她是个人才吗？


    然而即使她拿出成果了，要是她本专业排名很差，还能获得保研资格吗？


    是不是会遇到相同的困境？


    姚主任和沈教授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却无法给出承诺。


    难为她转专业考试考得这么好，他们专业就是太火了不想要人，所以上学期不收人，这学期名额少又考得特别难，就是想把这少量的人都劝退了。


    但竟然出现一个人，能拿双满分。


    可惜了，这孩子这一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为这场他们根本不打算要人的考试一定准备了很久。


    姚主任说：“嗯，你的事还不一定，先别急着难过，我们在替你争取。”


    但是规则就是规则，要突破真的有难度。


    苏云黛强颜欢笑，“谢谢姚教授沈教授，需要我做卷子？那开始吧。”


    苏云黛知道她的运气已经很好了，碰到了真的欣赏她的系主任和教授。说穿了他们这种位置，见过的高分“做题家”多了，高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普通才不会为了一个学生去跟学校周旋。


    所以，这男人误会她是关系户太正常了。


    不管姚主任能不能帮她转成功专业，她都必须好好做这张卷子，不给那么好的人惹麻烦。


    姚主任抬了抬手里的信封，里面大概就是题目。


    他说：“北神亲自出的题，好好做，证明一下咱的实力。”


    苏云黛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到那男人身上。


    男人西装革履地靠窗坐着，他身后一片模糊的雨幕，窗外玻璃球一般的雨珠前赴后继地撞在格子窗棂上，闹出令人震颤的频率。


    白炽灯的光线压在他头顶，他留着不太板正的背头，宽额两边发丝微坠，光洁的额头点缀着几缕纤长阴影，禁欲感十足又隐隐暗藏着狂浪恣肆。


    眉骨很高，眉毛又直又浓，光线落在他眉骨，投下一片黑黢黢的阴影，神情与眼型全部被那抹阴影吞噬。鼻梁上的高光让本就高挺的鼻梁更显挺直，强烈的面部骨骼感极具侵略性，特别有性张力的一张脸。


    苏云黛第一次见到万亿大佬。


    泽京的北神，据说18岁的时候已经清大数学系毕业，据说拿着母亲的遗产一千万赚了数百亿，而后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十年来，几乎新崛起的科技企业背后都有他的泽京资本。


    投资赚了数千亿结果本尊不是金融专业的。


    23岁的时候拿到了MIT的计算机和生命科学双博士，而后主要带领自己的ai团队着手医疗领域，在商界声名显赫。


    看见本尊，她只能近距离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不光是人和狗的差别，还有可能是人和草芥的差别。


    人家18岁已经清大数学系毕业，还随手赚了很多钱，反观她的十八岁，清大落榜，C大转专业失败，本专业绩点也不好，好像未来注定溟灭在芸芸众生之中，一无是处。


    “淋了雨？”男人站起身道。


    抱歉来迟了，存稿快20万字啦！开文就日更！自己觉得后面很刺激，希望喜欢。


    关于C大的转专业规则算是私设。


    女主现在不顺利，但慢慢会变好。


    老实巴交又努力的女主一直被老师同学认为是努力型选手，没想到她努力到一定的境界后，展露出的实力已经不是普通努力型选手能达到的了。女主其实一直很聪明，只不过周围人对女生有些偏见，觉得老实巴交埋头努力的就一定是努力型选手，觉得女生学理科天花板低。然而，她越努力，越有天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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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