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之前见过啊。”蔡明辉边走边问。


    “半个月前，我家小区广场。”江阳说。


    蔡明辉想了想：“咱去喝酒那天？我靠，你俩打起来了？！”


    江阳站住脚，双手插兜，看架势就差踹蔡明辉一脚了。


    “我特么在你心里面就这么个形象？！”


    “哈哈哈。”蔡明辉心虚地挠了挠头。


    江阳回到家，正赶上晚饭。洗过手后，他坐饭桌前一言不发，只有他爸江航颂和他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顿饭江阳和江航颂说话没超过三句，江航颂问一句他答一句，毫不多言。没一丁点儿父慈子孝的温馨氛围，更何况像普通家庭的父子那般有说有笑的聊天，饭桌上有着明显的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气压。


    江阳不喜欢和江航颂相处，江航颂脾气暴躁，不通情理，江阳可以说是从小就被他打着长大，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就揍，有理也说不清，常用“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哪来的理。”并贯彻一句“棍棒底下出孝子”，轻则破口大骂重则直接动手，总之就是不会沟通交流，而现在江阳长大了，江航颂动手次数少了但不代表没有。他很看不上江航颂那臭脾气。江航颂瞧不上江阳那点能力，想当年，从小到大，他无论在哪读书都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不知道咋生出江阳这么个又笨又混蛋的玩意儿。


    现如今两人多说两句都要呛起来，因此江阳很快扒完碗里的米饭，一句话不说地回了房间。


    洗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搭在耳后，罗骏就发来游戏邀请：“上号！上号！”


    “行。”江阳回道。


    一局结束，已经是半小时之后，江阳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些润，他随手拨了拨头发，想使水分蒸发得快些，这样看着有些凌乱，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在黯淡的光线下让人感到点儿生人勿近的疏离，但精致又漂亮，又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


    --你泽哥：今天阳儿拉着蔡蔡去挑眼镜？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可不是嘛，大早上的就把爸爸叫起来。


    --你泽哥：看看选得怎么样。


    蔡明辉非常响应号召，立马打了个群视频电话。


    江阳点进去时，诸位已经有说有笑了，没一会儿，蔡明辉在群里发了几张图片，有罗骏抠鼻屎的丑照、陈一泽无语的表情以及江阳刚探出个脑袋的照片。


    --骏骏子：你丫欠不欠啊？！


    --你泽哥：……


    --你泽哥：蔡，开学你等着。


    --帅气迷人人间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你们发现没？


    --骏骏子：？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阳儿这张照片，有我当年风范。


    江阳这时冒了出来：


    --Y。。。：没办法，还是遮不住爸爸的英俊帅气。


    --你泽哥：你怎么也跟着开始了？


    --Y。。。：我说实话。


    --你泽哥：呵呵。


    --骏骏子：呵呵。


    --你泽哥：帅哥不能有自知之明，有了以后略显油腻。


    罗骏立马复合：对。


    --骏骏子：不过阳儿，你这头发怎么长这么快？


    还没等江阳回答，蔡明辉突然冒出一句。


    --要不你明天再去换个发型，就我昨天说的，锅盖头？


    --Y。。。：正有此意。


    --Y。。。：懂我。


    --骏骏子：为什么要锅盖头？


    陈一泽抢答：


    --你泽哥：他怕太帅影响学习。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


    --骏骏子：6。


    --Y。。。：@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蔡蔡，明天一起去。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撤回一条消息。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我啥也没说，你啥也没看到。


    --你泽哥：我看到了……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你换个人吧。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你做个人也行。


    --其他人：此等重任唯蔡兄可胜任。


    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某人焉了。


    --帅气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蔡老板：都做个人吧。


    ……


    群里闹翻了天，除了群主冷凌没动静，其他人都在互呛。


    最后江阳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看着手机屏幕，他吹口气掀起刘海，无聊地拍了个变装视频——戴着眼镜又迅速拿掉，bgm和特效是系统自带的，不知是几年前的网络潮流，他把视频发到群里。


    众人点开，只听到一句：“那些被眼镜封住的颜值。”


    众人：“……”


    群里冷场两分钟。


    终于久不发言的群主现身禁了他的言。


    江阳：操。


    --冷凌：首先这个视频保存了，以后作为你的黑历史隔段时间发来提醒一下你的中二以及自恋。


    --冷凌：如有需要，五百块删除，不可小刀。


    江阳眼睁睁看着群里刷屏：


    “凌哥威武！”


    “凌哥干得漂亮！”


    “不愧是我凌哥！”


    ……


    --冷凌：应该的。


    江阳点开冷凌私信，发了一大段语音轰炸：“操！冷凌你丫的是不是人！冷凌你特么地给我等着……”


    “咔嚓。”房间的门把锁传来响动了，接着门被推开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江航颂走进房间，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内陈设，就直接坐在了江阳床上。


    江阳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了一句：“麻烦下次进门的时候敲一下门，别坐我床上。”


    “怎么？你还有**啊？”江航颂抓住了行使权利的机会，语气嘲讽，“你一个未成年的人能有什么**，吃我的用我的，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在我家，我也要敲门？”江航颂拍了拍床，“你要是有能耐你可以出去住啊。”


    “你不是有房嘛？有能耐就自己赚钱装修啊！没能耐还管你老子敲不敲门！我在我家敲什么门！”


    话里话外的那种强势让江阳很不爽，这已经不是边界不边界、礼貌不礼貌的事了，江航颂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江阳压着火：“什么事？”


    江航颂没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的电脑，游戏的页面没关，他一下子来了火气，冲到电脑前哐哐拍着键盘：“马上开学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玩游戏？！你能学就学不能学就出去给劳资赚钱！！！”


    “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就是让你在家打游戏的？！”说完手不住的往江阳脑袋戳。


    “我不敲门就是为了看你有没有在玩游戏有没有在学习！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江阳下意识抬手挡了下，就已经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江航颂一下子就跳了起来，火气更是“蹭蹭蹭”往上涨：“你干什么？！你反了天你？！敢还手？！”说着一巴掌甩了过来——


    “唰！”江阳一下子起身，躲过了那一掌。十六七岁的男生身高窜得快，江航颂三个月了才回来，没想到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


    “怎么着？啊？翅膀硬了不是？！也想给我动手了？！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抽死你！”江航颂撸起袖子握起拳头挥过去。


    李惟清过来时，刚好看到那一拳打在了江阳脸上，她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加入这场闹剧。


    江阳站直身，嘴角渗出血，他盯着江航颂，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反了天了是吧？！”江航颂操起桌上的保温杯，回过神来的李惟清立马走进来，夺过保温杯，拉住暴怒的丈夫。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李惟清说。


    江阳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砸杯子的声音：“真是翅膀硬了！把他卡停了！看他没了生活费还能给我嚣张多久！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


    ——


    “饿了没？”冷凌转了下椅子，侧过头来问江阳，“要不我点个外卖？”


    屋里只有两人，冷凌爸妈都出差了，他姐冷音自工作以来就不住家里，更不会来这个老房子。


    江阳从沙发上起身，径直走向厨房：“不了不了，我随便煮碗面吃吧。”还好有点吃的。


    等到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端上桌，冷凌立马闻着味溜了过来：“有点东西。”


    “那是当然。”简简单单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外加一根火腿肠，两人开干。


    老旧小区昏黄的灯光投进屋里，夏日的夜晚窗外蝉鸣四起，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猫叫。


    江阳光着上身从冷凌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短袖，冷凌多看了两眼。


    “这件衣服好，拿了。”


    “行，拿去吧。”


    过了会儿，江阳穿着那件短袖走出来，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前天穿来冷凌家，已经洗干净的衣服。


    “要走了？”冷凌收好洗好的碗筷，用毛巾擦了擦手。


    江阳嗯了一声，起身，走到门边撂下一句：“不要太想我了。”


    “呵。”


    江阳上次和他爸发生矛盾后，在冷凌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和陈一泽他们几个在老体育馆打了一天球，又继续去冷凌家待着，连续待了两天两晚，再不走就是三晚了，他磨蹭到现在，才不得不回家。


    “别忘记东西啊。”冷凌提醒到。


    “没。”江阳手提着袋子，里面是他换洗下来的衣服，昨天打球出了一身汗，他现在身上穿的是冷凌的衣服，黑色的短袖，心口位置纹了俩“W”，看不出什么牌子，只觉得穿在身上质感还挺好。


    比刚穿的那件还舒服，那件已经扔冷凌家洗衣机里洗着了。


    还没打开门，江阳似乎想到什么，回厨房拿了两根火腿肠，他朝着冷凌晃了晃：“拿走了啊。”


    冷凌嗯了一声，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夜里微凉，江阳在小区楼下慢悠悠逛着，不急着回家。


    “喵～”草丛里传来猫叫，声音细细的。江阳停下脚步，撕开了火腿肠的包装袋。


    “喵～”有只狸花探出草丛。江阳慢慢走过去，蹲下身。他拿着火腿肠在手里晃了晃，在狸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草丛里窜出一只三花，它先是闻了闻江阳手里的火腿肠，然后走过来蹭了蹭江阳的手，才退回去吃起来。


    一只小狸花赶紧跑过来，接着又窜出两只只小猫，其中一小橘，另一只也是狸花猫。


    江阳点了下小狸花的脑袋：“还有只呢？”


    猫朝着他叫了一声。


    “听不懂。”


    猫又叫了一声，咬着火腿肠塑料包装。


    吃到底了啊。


    江阳赶紧轻轻拍开小猫脑袋，把手里那根火腿肠包装袋完整撕开，分成了几小节给这些小猫。分完火腿肠后，他往绿化丛里寻找着，也没有看到那只小橘猫的身影。


    “喵～喵～喵～”他弓着身子寻找。过了会儿，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走回路灯下，撕开最后一根火腿肠的包装：“喏喏，今儿打猎不太顺利，只有几根火腿肠。”


    楼上的窗户里传来生日歌，应该是有小孩在过生日，蛮热闹的样子，江阳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看着小猫。


    ——


    “喵～”


    三楼屋里，小男孩差不多才七八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橘猫，七八个月大。


    曲弋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这么喜欢这只小猫啊。”


    小男孩轻轻抱着猫：“我一直想养只小猫，现在爷爷同意了。”


    小男孩爷爷在一旁笑着：“今早去草丛里待着，就只有这猫才亲人些，带它打了疫苗洗了澡才敢带回家的。”


    曲弋有些疑惑：“楼下的？”


    小男孩抢答道：“小区的猫猫，之前有个大哥哥经常喂着，我也喜欢猫猫，我也想喂，但是之前爷爷不允许。”


    小男孩摸着怀里的猫猫，抬头开心笑着：“不过现在好啦，我也有自己的猫猫啦！”


    小孩爷爷笑道：“哎哟，就是喜欢的很，小区猫太多了，好几只呢！防不住他偷偷去和猫玩，索性领养一只好了。”


    “哇，这么多猫？”曲弋伸手摸了摸男孩怀里的橘猫，“那个啥了嘛？”


    小孩爷爷哈哈笑起来：“你肯定想不到，这些猫儿被个小子一一逮着去绝育啦，那个心狠手辣啊。”


    心狠手辣江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场生日宴简单但是快乐，除了小男孩的爸爸不在，爷爷奶奶妈妈都在场，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小孩吹灭了七根蜡烛。


    吃饭前曲弋走到阳台那里接了个电话，视线扫过老旧小区的花坛，最后停留处，应是小男孩所说的那个男生。


    昏黄的路灯下，男生刚好站起身，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


    “诶。”曲弋径直走到江阳跟前，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他看着在江阳脚下转悠的小猫，自顾自地蹲下，“可以摸嘛？”


    江阳歪了歪头，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你怎么在这儿？”


    “有事咯。”曲弋看着脚下的猫猫，看得出来，这些小猫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被人恶意对待过，很亲人，就算是不熟悉的味道，也没有让它们躲避起来，甚至有只胆大的小狸花还蹭了蹭他的脚。


    曲弋挠了挠小猫的脑袋，抬头看向江阳，他头发刚刚洗过，自然风干，又长又蓬松，像只长相漂亮但急需要梳理毛发的猫。


    “他们一点都不怕人诶，你经常喂？”曲弋问道。


    “小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喂。”江阳说。


    “哦～”曲弋了然地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也凑上来小橘的脑袋，“意思是它们这是在吃夜宵啦，真有福气。”


    “之前没见到过你。”江阳说。


    “那你说咱俩是不是挺有缘的。”曲弋眨着眼，“你看我来这儿两次都遇见了你。”


    “我家在这。”江阳扫了他一眼，见这人又穿着球服，“你们体育生这么闲的？这个点还在外面逛。”


    “体育生？”曲弋挑了下眉。


    “话说这么晚。”曲弋说，“你不回家搁这喂猫散发爱心呢？”


    江阳冷笑一声，讨厌这人两三句就套到了他的话，他一把兜走曲弋脚下两只猫：“你这热乎劲儿，真当自己社交场上万能粘合剂呢。”


    曲弋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你说这个点。小区路上都没几个人了。你在外面晃悠，又恰好遇到在外面闲逛完要回家的我，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哥们，咱俩熟嘛？你跟谁俩都能缘分呢。”


    “你都叫哥们了。”曲弋笑着说，“只跟你。”


    “呵。”江阳冷笑一声，再多说一句他就不姓江！


    “未来怎么样，谁又说得准呢。”


    这人怕不是个神经，不着四六的恋爱脑，三句不离缘分。


    江阳跟这种人没有聊下去的**，开口变相提醒人该滚了：“天晚了这附近可不好打车。”


    曲弋：“你是在关心我嘛？”


    mad！


    江阳攥起拳。


    ——


    “干什么球？”


    江阳刚走到自家楼下，冷凌像是掐着时间打了个电话过来，话虽简短，但颇有股语重心长那味，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尽量别和江叔起争执了，咱避着点，毕竟我们现在还真没能力养活自己。”


    “嗯。”


    ……


    家里没人，不知道道李惟清和江航颂去了哪。


    江阳进屋，关了灯躺床上时，无边的黑暗将他包裹在其中，他蓦地想起曲弋说的那句话“未来怎么样，谁又说得准呢。”


    心竟然出奇地慢慢落回原地。


    只剩下无边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