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万只蝴蝶

作品:《哥哥和口口的我

    易伍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家,鞋底几乎擦出火星。


    到家后她蹭蹭上楼,然后立即钻进卧室反锁房门,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很快,大门被再度拉开,这次进门的是谷佳慧。


    谷佳慧在玄关看到易伍的运动鞋,立即皱眉,劈头盖脸地喊:“你跑哪去了?放学了不回家,害我担心专门去学校找你。欢欢爸妈也说你没跟她一起。难道是——偷偷跑去和男生玩了?”


    谷佳慧在诈她。


    步入青春期的女儿让谷佳慧警铃大作,恨不得每分每秒严防死守。


    “怎么可能!妈妈您别乱说!”易伍在房间里焦急回应,舌头差点打结,“大队里有事,老师找我,耽搁了。”


    “但是我去学校,没见着你,回来路上也没碰到。”谷佳慧穷追不舍。


    “我走了小路今天!知道晚了怕你担心,所以直接穿花园走的。”


    “哦这样......我今天见着好几个你们学校的小孩。男男女女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简直!女生都像这样,哪还有心思学习?太早熟了现在的小孩。”谷佳慧还在继续试探。


    “不是我!我不会的,妈妈,绝对不会的!”易伍回答得斩钉截铁。


    谷佳慧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哦了一声,满意地走开了。


    易伍砰砰直跳的心,立正稍息。


    刚刚在花坛,面对孟旭的提问,她原本想说:“哥哥?开什么玩笑,我哥只有一个。”


    可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孟旭便示意她转头。


    这一转,朝思暮想的人居然时空平移,降落在了眼前。


    夕阳的余晖柔和地照在他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分外清晰,五官端正,眉目如画。


    柔软垂下的碎刘海把他的胎记几乎全部隐去,只剩下清俊的脸庞,带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峻美感。


    季宁长高了好多,身材修长,肩膀也宽了些,虽然还是很瘦。


    他身上终于不再是那件单薄的海青,而是换上了青春时尚的休闲装。整个人神采奕奕,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班上的女生都追《流星花园》,被F4迷得神魂颠倒,海报粘贴画卖得满大街都是。


    可易伍一直兴致缺缺。


    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是因为她早就见过更好的。


    她哥哥,是俊美无双的朗朗少年。


    可现在也不是放假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在易伍对重逢的诸多幻想里,她曾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勾住他的小指,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说自己有多想他。


    然而,此次此刻,内心浮起的似乎并不是期待已久的欣喜,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易伍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怪胎。这种奇怪从儿时一直延续到成年。


    不论是同窗多年的同学还是共事多年的同事,只要分别许久后在街上偶遇,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都是躲起来。


    避免打照面,避免寒暄,避免任何可能的人情世故。


    面对的感情越是真挚,她反而越是抗拒和冷漠。本能地筑起一道高墙,抵挡炽热情感的袭击。


    爱让人脆弱,让人恐惧,让人失去掌控。过于强烈的情感,裹挟着太多未知,是她无法负荷的风暴。


    正如现在。


    她身体僵硬,脚下仿佛被钉住了一般,没办法向前迈出一步。


    而让恐惧原地升级的是,她的余光竟然瞟到了谷佳慧!她的妈妈正路过街心花园,着急忙慌地往家的方向赶。


    完了。


    妈妈大概是去学校找她,结果却没在学校见到她。要是这会儿被妈妈撞见自己和两个男生待在一起,那就彻底完蛋了。


    易伍心跳加速,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肾上腺素飞速飙升。她几乎没有时间思考,下意识地选择了最直接的应对方式——三十六计,拔腿就跑。


    要赶在妈妈到家前回去。


    易伍一边跑,一边懊恼地想:叶公好龙,易伍好哥,难道是一回事?


    *


    晚饭后,谷佳慧靠在沙发上看《还珠格格》。


    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评论剧情:“什么烂剧啊,五阿哥明知道小燕子是他妹,居然还就喜欢上了。这些编剧,除了乱搞男女关系,真是啥也不会。”


    坐在一旁安静喝牛奶的易伍突然呛了一口。


    然后,她迅速抽了纸巾,直接摁下了纸巾盒边的遥控器。


    “怎么了?”电视屏幕黑了,谷佳慧诧异地转头。


    “妈妈,我想练琴,今天回得晚,还没来得及练。”易伍心虚地解释,指尖不自觉地缠在一起。


    这一晚,她的琴弹得乱七八糟,错的音太多,等于重新谱曲。


    “你今天怎么了?手抽筋了?”谷佳慧皱着眉责备,“多下点功夫。马上又要考级了,这种状态怎么能行?”


    心乱如麻,易伍无奈起身,蹬蹬跑上楼,希望靠机械重复做题压下狂乱的心跳。


    平常这招都可以,但今天不行。


    她不断走神,思绪疯狂游离。最后,习题册上的并集符号成了季宁笑起来弯弯的眉眼,题干里的括号则成了他唇边的......梨涡。


    离了大谱了!易伍瞪大了眼,惊慌失措地将习题册扔到一边,然后紧紧抱住了头。


    恐惧与渴望,如影子般相伴相生。


    她既害怕见到季宁,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


    这天晚上,季宁一直在新房的二楼呆立着。


    他双手插兜,神情复杂地望向对面亮起的那盏灯。


    易伍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那暖黄色的光依旧透过窗帘边角的缝隙,涓流般倾泻下来,映出了她在书桌前埋头苦读的剪影。


    唐翠敲门进来,扫了一眼摊放在桌子上的信,了然地问:“还不睡?”


    “你先睡吧,翠姨。”


    “信,没送出去?”唐翠明知故问。她亲眼目睹了季宁回家时的失魂落魄。


    这孩子在她心里,一直是超强自控、情绪稳定的代表。这样无助迷茫的的样子实在少见。


    季宁被问得愣神很久,最后垂头,轻声说:“她可能......已经,忘了我了。”


    回忆是一道魔咒。最怕一人的时间线静止,另一人大踏步前行。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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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在的这几年,妹妹很好,长高长壮漂亮得出奇。


    她换了新名字,似乎也不再抗拒女孩的身份,看上去阳光开朗、自信明媚,而且......很开心。


    过去三年是一大段空白,两人的世界已不再重叠。也许孟旭说的是对的,他的突然出现,反而打破了这种宁静。


    或许是让易伍想起了儿时那些不开心的事?关于母亲和弟弟,她曾经的惶恐与不安。他为什么要让她重新陷入这些?


    还有......易伍叫孟旭哥哥。嘴长在她身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易伍认谁做哥哥,和谁交朋友呢?


    自卑这时窜出来兴风作浪。


    季宁想,或许只有他被困在了回忆里。


    而他的公主,已经不再需要骑士了。


    季宁就这样一直站着,像一座被夜色刻成的雕塑,冷寂而僵硬。


    直到对面那盏灯彻底熄灭,整个世界陷入沉默与黑暗,而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需要灯,他知道易伍在哪。


    比夜色更浓的是孤独与苦涩,他一口口饮下。


    *


    第二天是周末。


    七点,易伍准时睁开眼,揉了揉脸,确认昨天的一切不是梦。


    见到季宁的时候,他没有拿行李箱,甚至没有背包。穿着休闲,衣服看起来很昂贵。


    她大胆猜想,哥哥大概是又被人收养了。


    花了一整晚,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她急匆匆下楼,满心欢喜地打开家门。心里恐惧又期待着,也许季宁就在门口。


    她需要好好给他解释下昨天发生的事。


    可是没有。门口空无一人。


    *


    周末的游泳训练班里,易伍展现出了非一般的耐力。


    其他学员早已上岸,教练都走了,可她还在游,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根本停不下来。


    学跳水的欢欢很早便下了课,在岸边等她:“易伍你怎么了?为什么今天要游这么多圈啊,游泳池都要关门了。”


    她不知道。她乱七八糟。


    “你今天好奇怪,只游泳,也不说话。到底怎么啦?”欢欢的声音总是很温柔。


    终于上岸,易伍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喃喃出声:“我哥......他回来了。”


    “啊?!”欢欢张大了嘴,“季......季宁回来了?那你怎么不去找他,躲这游泳干嘛啊?”


    “因为我害怕。”易伍裹在浴巾下的身体,瑟瑟发抖。


    “害怕什么?”欢欢看着她白惨惨的脸,疑惑不解。


    可易伍没有再回答。


    同欢欢道别后,易伍和司机推说自己学校有事,提前下了车,然后直奔管小安的小卖部。


    妈妈今天难得去了外公外婆家。


    口袋里是从梁彦那抢回的巧克力,需要还给管小安。除此之外,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想当面请教。


    刚刚在泳池,她没办法告诉欢欢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要坦诚,就要把心虚的自己剖开来看。


    该怎么开口呢?


    难道说自己,见到季宁的那刻......竟然,有一万只蝴蝶,争先恐后地,冲破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