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根稻草

作品:《哥哥和口口的我

    长大后的易伍回首过去,自己的某一部分,大概永远留在了那个游泳池里。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溺水。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真正醒来过。


    游泳池事件后,易冬至的生母温霏借题发挥,缠着易国昌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


    她一刻也没耽搁,拿着易国昌给的大笔财产,带着易冬至飞去了英国。


    在国外,温霏改头换面,成了珠光宝气的神秘贵妇。她的身边永远跟着助理司机,频频出入私人俱乐部与顶级私校的慈善酒会——没人知道,她其实是富豪长期圈养在英国的外室。


    她的过去就此封存。


    在华人圈每每被问及丈夫,温霏语焉不详讳莫如深的样子更加让人浮想联翩——出手阔绰、一掷千金的夫人,丈夫想必也是位高权重,旁人自然不敢轻慢。


    只有易冬至偶尔会委屈问起:妈妈,我掉水里的时候,明明看见你了......为什么,你没有来救我?


    *


    自此一东一西,温霏和谷佳慧分庭抗礼。


    易国昌派了易伍奶奶跟去英国,自己也隔三差五往那边飞。


    之所以同意将宝贝独苗养在国外,是他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再信任谷佳慧。


    赶走了季宁以后,易国昌并没有觉得身心舒坦,反而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思前想后,问题出在谷佳慧身上——


    她太过冷静了。


    从头到尾,她的情绪像一潭没有涟漪的深水。


    认识之初,他以为谷佳慧不过是个温顺好拿捏的大小姐,漂亮贤惠读过书,娘家对自己有助力。她配他,他不亏。


    后来看她低眉顺目拼儿子,捏着鼻子喝下比黄连更苦的中药,他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不屑和鄙夷。


    说到底,大小姐也不过如此。


    再美再能干,也只能彻底臣服于他,为了儿子反复流产,在床上躺了九个月,身材肥硕,面目可憎。


    等到他的事业彻底起飞,开枝散叶成了头等大事。他能力强、金钱旺,可以给很多女人爱。


    谷佳慧的价值与他已经完全不匹配,但她还有独特优势,那就是稳定——牢牢守住大后方,糟糠之妻不下堂。


    谷佳慧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作为一个拿得出手的门面,大多数时候她不吵不闹,对丈夫的莺莺燕燕睁只眼闭只眼。从头到尾,她只提过一个要求——让他尽量抽空回家吃饭。


    充分显现出一个大婆的贤惠特质。


    沦为工具的正妻,自然会被他的眼泪打动,轻而易举便接受了易冬至。就像《橘子红了》里的大姨太——懂事的大婆会主动找人帮老爷续上香火。


    溺水事件后,易国昌很轻易便排除了谷佳慧的嫌疑。根本原因不是相信她,而是迷之相信自己——自己的男性魅力大过天,谷佳慧无脑深爱他,哪有胆子干出伤害他的事?


    可是送走季宁后的某天,他偶然瞥见谷佳慧对着季宁的照片默默流泪。


    被发现后,她神色慌张地把照片收了起来。


    那一瞬,易国昌脑中嗡地一响: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再回忆起易冬至落水的场景,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闪现。


    他发现,谷佳慧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会场——易冬至上厕所后走丢,谷佳慧去找的时候,她人就不在会场!


    有的人跑着去救人,而有的人......借着救人去杀人。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是他们两个合谋?


    温霏提出要带易冬至去国外,正合他意。


    因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易冬至是断断不可能交给谷佳慧养了,他重重叹了口气。


    为了惩罚谷佳慧的不安分,也为了让温霏安分,易国昌引入了竞争机制。


    他宣布,更优秀的孩子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倾斜。


    当然,在他心底,所有资产只可能留给易冬至。但明面上,他不会傻到浇熄谷佳慧心中的希望。


    垂下根绳,拴个胡萝卜吊着,让两个女人和驴一样眼巴巴地看。


    她们在前面斗法,争得你死我活,他就可以彻底隐身,一头躺进莺莺燕燕的温柔乡里。


    古代皇帝怎么管理后宫,他就怎么学。


    大婆情人,分而治之。彼此牵制,皆不安生——却又因为沉没成本太大,都不敢离场。


    看她们争得头破血流,自己始终是那个笑到最后的“皇帝”。


    制衡之术,妙也。


    *


    易冬至的到来,像压垮谷佳慧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变得愈发多敏感多疑、阴晴不定。


    可易国昌偏偏给了她巨大的诱惑:他说自己想清楚了,男孩女孩应该一视同仁。能者居之、强者为王。


    谁能证明自己最优秀,谁就能接管易家产业。


    自此,易伍陷入了与易冬至的长期军备竞赛。


    无休无止,她的人生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完完全全属于易冬至,她为他而活。


    谷佳慧的悲惨遭遇让易伍原谅了她的偏执和疯狂,甚至更加同情可怜的母亲。


    她选择当一个拯救者,不断改造自己以适应谷佳慧的需要,将自己的命运和妈妈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她需要一辆大篷车,将谷佳慧从泥潭里捞出,然后她们一起走,彻底离开这里。


    潜心修炼成六边形战士,像沙粒嵌入贝壳,反复刺痛摩擦,经年累月后变成珍珠。


    可有时,她也会想,哪有人生来就无坚不摧呢?


    那都是经历了无数痛苦挣扎、伤心欲绝的时刻,最后逐渐麻木,把心门合上的过程啊。


    *


    新学期,易伍戴着假发穿着裙子来到教室,整个人焕然一新,引来同学们一阵惊呼。


    孟旭“腾”地站起来维护秩序:“看什么看!作业都写了吗?老师一会儿过来了,你们想吃瘪?”


    有个男生嘟囔:“你只说不能提季宁,怎么现在连看一下她都不行了?搞这么金贵。”


    孟旭一个作业本飞了过去:“给你脸了,还说?!”


    男生立即住嘴。


    没人知道为什么孟旭对易伍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大家都默认,别惹小霸王,没啥好果子吃。


    老师进班,点名到易佑弟的时候,易伍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师......我改名字了。现在叫易伍。伍子胥的伍。”


    老师听完皱了眉:“确定吗?你家长同意啊?怎么取了个数字啊。”


    新名字,是易伍自己坚持要改的。


    知道自己有过四个从未谋面的姐姐,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她们。


    “而且,我也不想再保佑弟弟了。他是他,我是我。”


    易伍下定决心,彻底接纳自己,重新做回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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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强扮男儿去执子破局,不如直接把棋盘砸了。


    谷佳慧听完泣不成声,懂事的女儿带给了她巨大抚慰,那四个孩子在心上剜的疤,似乎淡了。


    她立即带着易伍去改了名字。


    易国昌因为她们的先斩后奏大发雷霆,谷佳慧在一旁安抚:“佑弟救过冬冬一次,这个名字就作废了,不然大师说了,对两个孩子都不好。”


    这些缘由,易伍没办法对老师同学说,只能点头回答老师的问话:“嗯,爸妈同意的。”


    孟旭听完,红着脸悄悄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一十。


    易伍一十,刚好凑一对儿。


    以后,他的别名,就叫一十。


    这个暑假对孟旭而言意义非凡。易伍挥起短粗钢筋砸在混混头上的那一下,也在他心里砸开了巨大的花。


    那天晚上,虽然被爸爸打得死去活来,可易伍的脸在他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惊讶、钦佩、感激,他内心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


    季宁走了,那就由他来罩着易伍,说到做到。


    *


    这天放学后,易伍背着书包,独自踱步到校门口。


    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走进了小卖部。一种强烈的愿望在驱使她——


    找到老爷爷,找到和季宁有关联的人,找到季宁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买什么?”


    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头埋在高高的货架下。


    “爷爷......那位爷爷,请问,他去哪儿了?”易伍问。


    “我爷爷?哦,他死了。”女孩回答得利落,“你买什么,我给你拿吧。”


    易伍愣住:“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说我爷爷嘛,哦,就是摔了一跤。”女孩还在埋头理货,“你要买什么吗?”


    易伍的喉咙堵上了棉花。


    季宁这学期没来,班上没人问起。而现在,跟他朝夕相处过的老爷爷,居然也不在了。


    那样慈眉善目的老人,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隔辈的关爱。


    现在,谁还记得季宁呢,谁还能和她谈起季宁呢?那一刻,她甚至怀疑,哥哥是不是她想象出来的?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就没存在过?


    女孩见来人没答话,好奇地抬起了头。只这一下,她便看到易伍的泪花在眶里打转,一下慌了:“你.....你没事吧?”


    易伍摇摇头,擦了眼泪扭头就跑,女孩还在后面追:“诶,我给你拿点纸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管小安,你来找我玩啊。”


    易伍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往家走,像丢了魂。


    直到有人唤住她:“易佑……不是,易伍!你去哪儿?”


    欢欢从奶茶店门口探出头来。


    她俩在奶茶店里坐下,欢欢急不可耐地发问:“你哥呢,你哥去哪了?你来之前,孟旭说谁也不能问。他......他怎么没来上学啊?”


    “我爸把他送走了。”


    “为什么?!”欢欢义愤填膺,“你被人拐走了,他让我去报警,自己冲进去救你啊。为什么要把他送走?我觉得你哥超级好,超级帅,超级——”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易伍猛地起身去了厕所。


    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她想去拿纸。


    可一靠近厕所隔间,她突然听到里面窸窸窣窣,响起了十分怪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