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天空比北京更蓝，云层更低，像是伸手就能碰到。


    赵昭宁拖着行李箱站在SET娱乐公司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灰蓝色的玻璃建筑。阳光在表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门口进出的练习生们步履匆匆，有些人穿着宽松的训练服，头发随意扎起，脸上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神情。她们的目光扫过赵昭宁，带着一丝好奇，但很快又移开。


    ——在这里，没人会特别在意一个新人。


    接待她的是一位姓朴的经纪人，三十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说话语速很快。


    “合约已经签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SET的练习生。”朴经纪人递给她一张门禁卡和一份日程表，“宿舍离这不远，坐公交车就可以到。”


    赵昭宁接过东西，点了点头。


    朴经纪人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韩语会多少？”


    “……不太会。”


    “公司会安排语言课，但你自己也要抓紧学。”他推了推眼镜，“在这里，语言不通的人，最先被淘汰。”


    赵昭宁握紧门禁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我明白。”


    宿舍是一栋普通的公寓楼，外表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电梯吱呀作响，缓慢上升至七楼。


    赵昭宁按照钥匙上的号码找到房间，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气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小的双人间，两张双层床靠墙摆放，中间是一张共用的小书桌。窗户半开着，白色窗帘被风吹起，轻轻晃动。


    ——已经有人住了。


    下铺的床铺得整整齐齐，床头贴着几张爱豆小卡，书桌上摆着几本英语教材和一瓶护手霜。赵昭宁没有多看，径直走向空着的上铺，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她动作很快，铺好床单，挂起衣服，将洗漱用品一一摆进浴室。浴室很小，但很干净，镜子上还贴着一条便利贴，上面用韩语写着：“请保持整洁^^”


    赵昭宁盯着那张便利贴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


    她真的来韩国当练习生了。


    热水冲走了旅途的疲惫。赵昭宁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女孩正背对着她整理书包，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


    她看起来和赵昭宁差不多大，圆脸，单眼皮，但眼睛很亮，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发尾微微卷起。


    “你好。”女孩眨了眨眼，语气试探。


    赵昭宁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会韩语。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赵昭宁用英文回一句；“你好啊，我是中国人。”


    女孩歪了歪头，突然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下，然后递过来——


    屏幕上是一行翻译好的中文：“你好，我是金智彬，你的室友。”


    赵昭宁松了口气，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翻译器：“你好，我是赵昭宁。”


    机械的女声用韩语念出她的名字，金智彬眼睛一亮，笑着说了句什么。翻译器转译过来：“你的名字很好听！”


    就这样，两人靠着手机翻译器，磕磕绊绊地完成了第一次对话。


    金智彬是釜山人，15岁，已经当了半年练习生，特长是舞蹈。


    “你为什么会来韩国？”金智彬打字问。


    赵昭宁犹豫了一下，输入：“我想站在舞台上。”


    她没有提母亲，也没有提那个幼稚的“让你们都看到我”的念头。


    金智彬看完翻译，突然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蹩脚的中文说：“加油！”


    赵昭宁也笑了。


    窗外，首尔的夜色渐渐深沉，霓虹灯一盏盏亮起。两个女孩坐在床边，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翻译器的机械女声在房间里来回响起。


    第二天早上7:30


    赵昭宁跟着金智彬走进SET娱乐的大楼，电梯里挤满了睡眼惺忪的练习生。有人靠着墙打哈欠，有人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反复检查刘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发胶和薄荷糖的味道。


    “Dance…first.”金智彬用蹩脚的英语解释，比划了个扭腰的动作。


    练习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赵昭宁跟着金智彬走进门时，二十多个女孩齐刷刷地看过来。她们穿着白色的宽松T恤，头发高高扎起，有几张面孔甚至稚嫩得像是小学生。


    “新来的？”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用英语问。


    赵昭宁点头：“我是赵昭宁，中国人。”


    女孩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有人好奇地打量她，有人撇了撇嘴转回头。


    舞蹈老师拍了拍手，所有人立刻站成四排。


    “开始热身！”


    巨大的练习室里，镜子覆盖了整面墙。赵昭宁站在最后一排，看着前方的女孩们熟练地压腿、拉伸。


    老师拍了拍手，一串韩语指令如子弹般迸出。所有人立刻列队站好，赵昭宁慌忙跟着照做。


    音乐响起——强烈的鼓点，快节奏的电子音。


    前排的女孩们瞬间进入状态，动作整齐划一。赵昭宁试图模仿，但手脚像刚装上的假肢，完全不听使唤。


    “You.”老师突然指向她，用英语冷冷道，“Basic first.”


    她被单独拎到角落，对着镜子重复最基础的律动练习。


    “Hip, up-down.”老师用膝盖顶了顶她的胯骨，“Not robot!”


    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脸，和前排几个偷笑的练习生。


    “别在意，新人都这样。”


    午餐时，那个扎丸子头的练习生凑过来。她叫中岛纱织，已经在SET训练四年。


    “李老师对谁都凶，上个月还把矿泉水瓶砸到李智妍头上呢。”中岛纱织咬着紫菜包饭，含糊地说。


    金智彬疯狂点头，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赵昭宁戳着饭盒里的泡菜：“你们…怎么坚持下来的？”


    中岛纱织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因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就像在银河里游泳啊。”


    这个比喻让赵昭宁怔了怔。


    “昭宁xi！”突然有人用生硬的中文喊她。几个韩国练习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中国真的有麻辣烫外卖吗？”


    “你会功夫吗？”


    “能教我中文骂人的话吗？经纪人欧巴老是凶我！”


    金智彬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挤进来：“No教坏的！”


    笑声中，赵昭宁突然发现，那些课堂上偷笑的女孩，此刻眼里全是纯粹的好奇。


    接下来的日子，赵昭宁和金智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每天早上6点，金智彬会准时敲敲上铺的床板，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喊：“昭宁！起床！”


    然后两人一起挤在狭小的浴室里刷牙，金智彬会教她简单的韩语。


    赵昭宁跟着念，有时发音过于滑稽，金智彬就会笑得前仰后合。


    每天在公司练习一整天后，金智彬常常累得倒头就睡，而赵昭宁则会偷偷打开小台灯，继续背韩语单词。有时候金智彬半夜醒来，看到灯光，会迷迷糊糊地扔下来一包零食，嘟囔着：“吃点东西再学……”


    语言不通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所以她要赶紧解决掉这个问题。


    五个月过去，赵昭宁的膝盖上多了几块淤青，手掌也磨出了薄茧。


    但镜子里的身影，终于不再笨拙。


    音乐响起，她流畅地完成了一整套编舞——转身、跳跃、定点，每个动作都精准地卡在节拍上。


    “不错。”舞蹈老师难得点头，“继续。”


    金智彬在背后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赵昭宁喘着气笑了。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练习基础动作的新人。


    “昭昭啊！快点！”


    金智彬拽着她的手腕，在首尔街头狂奔。身后跟着五六个练习生，大家七嘴八舌地喊着“迟到了没位置了！”


    她们冲进一家烟雾缭绕的烤肉店。


    “这家超级有名！”中岛纱织兴奋地比划，“很多前辈都来过！”


    滋滋作响的五花肉在烤盘上蜷缩，金智彬夹起一块，蘸满酱汁包进生菜里，直接塞进赵昭宁嘴里。


    “好吃吗？”她眼睛亮晶晶的。


    赵昭宁被烫得直哈气，但还是用力点头：“好吃！”


    所有人都笑起来。


    “昭昭啊，你也尝尝这个！”一旁的高个子女生——崔艺珍连忙夹起一块烤得焦香的猪颈肉，蘸满酱汁后包进生菜里，直接塞到赵昭宁嘴边，“啊——”


    赵昭宁红着脸咬住，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来就行……”


    “哎一古，我们昭宁害羞了！”中岛纱织在起哄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艺珍欧尼请客？”


    崔艺珍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这个月测评我拿了第一，公司给了奖金！”


    金智彬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昭宁，你现在韩语怎么样？能听懂我们说话了吗？”


    赵昭宁咽下烤肉，淡定地擦了擦嘴：“还行，不过我最近专攻吵架用语。”


    “这个我可以作证！”金智彬举手，“上周我偷吃她布丁，她用韩语骂了我十分钟！”


    众人哄堂大笑。中岛纱织好奇地问：“她都骂了什么？”


    赵昭宁清了清嗓子，用字正腔圆的韩语开始复述：“‘金智彬你是小偷吗’、‘笨蛋才会半夜偷吃布丁’、‘再碰我的东西就绝交’……”


    “哇！发音好标准！”崔艺珍惊叹，“比上个月进步太多了！”


    金智彬委屈巴巴地抱住赵昭宁：“这孩子现在骂人都不带卡壳的，我地位不保……”


    赵昭宁笑着推开她的脑袋，又包了一块烤肉塞进她嘴里：“闭嘴吧，笨蛋。”


    大家边说边笑，崔艺珍还提议大家一起碰杯。


    “干杯！”


    七八个玻璃杯撞在一起，冰可乐溅出欢快的气泡。


    回宿舍的路上，金智彬搂着她的肩膀哼歌。夜风吹起她们的发梢，远处汉江大桥的灯光像一串珍珠。


    “昭昭，”金智彬突然说，“下个月是半年一次的大考，我们一起加油。”


    赵昭宁重重点头：“嗯。”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