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找到楚淮时，她刚将捆绑住手脚的绳子割断。厮杀声让门口的两名守卫分了心神。


    楚淮抄起屋中的花瓶，砸在其中的一个守卫的脑袋上，给他开了瓢。花瓶碎裂的声音被外面的喧嚣掩盖，守卫应声倒地。另一名守卫猛然回头，还未反应过来，楚淮扬起手中的脂粉，朝他脸上撒去。趁机提起裙摆，冲出房间，朝着长巷奔去，身后那名守卫紧追不舍。


    长巷尽头，夕阳的微光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裴钰骑在马上，紧蹙的眉，却在看到楚淮的瞬间柔和了下来。


    “裴钰！”


    楚淮的声音在长巷中回荡。


    裴钰一夹马腹，迫不及待向她奔来，夕阳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轮廓上，映出一圈柔和的暖光，将他一双眼眸照得明亮。


    守卫已经追至楚淮身后，伸出手欲抓她的肩膀。裴钰扬起手中短刀，向前一掷，直直插入守卫的心窝。守卫闷哼一声，重重倒地。


    马匹奔至楚淮身前，裴钰俯下身，伸手扣住她向他伸来的手臂。他的掌心温热而有力，顺势一提，将她稳稳地拉上马背，落在自己身前。


    楚淮还未坐稳，便感觉到裴钰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牢牢护在怀中。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温暖。


    “我回来了。”裴钰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楚淮伸手搂住他的腰，他有力的心跳声


    ***


    这场雨来的快，去得也快，正如今日的一场宫变，不过一个日出和日落，兵戈厮杀声便以淡淡退去，王宫中重复往日的安静。


    苍海快步走进太后寝殿，见太后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唤来御医，仔细询问太后的状况，直到确认无碍，才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出寝殿，却见庚怡提着裙摆匆匆跑来。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额前，见到苍海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直接扑进他的怀里。苍海伸手将她紧紧搂住，掌心轻轻抚过她的后背。


    宫人们忙碌地清扫着战场，一具具尸首被运出王城，血迹被清水冲刷，青石砖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雨水冲刷过的王宫显得格外清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又被夜风一点点吹散。血色月亮高悬于空，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摘星楼巍然矗立，顶层的明珠在血色月光下泛着蒙蒙光晕，楚淮和裴钰并肩站在摘星楼顶，夜风拂过，卷起两个人衣摆扬起。


    裴钰抿着唇，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一言不发。楚淮侧过头，笑着托起他的脸，指尖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头：“苦着脸做什么？我都说了一定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她伸出三根手指，语气轻快，“三天！三天我就回来！”


    裴钰看着她的眼睛：“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血月悬于头顶，摘星楼中凭空出现一团小小的白色光晕，起初只有硬币大小，随后一点点扩大，直至拳头般大。一阵滋滋电流声响过，常杉的声音混着机械音一并从白光中传来。


    “喂喂，楚淮，听得到吗？喂？”


    裴钰听见这个声音，眉头一挑。


    楚淮立刻解释道：“这是我老板！”


    裴钰的眉头稍稍舒展，“就是你说总让你加班的那个万恶资本家”


    楚淮尴尬地笑了笑，常杉的声音再次传来，“喂，楚淮，我这边听不见你的声音。那个我就直说了，机器我已经开启大概五分钟以后，就能把你带回来！”


    裴钰拉着楚淮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依旧微笑着道：“我等你。”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什么，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暗处忽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裴钰将楚淮拉至身后，银光在空中闪过一道白茫，而后是利器入腹传来的闷响。刀刃整个没入裴钰的腹部。


    下一秒，裴钰一脚将他踢飞，抽出的短刀，直接飞向他的胸口。何由闷哼一声，直直倒地。就


    就在此时，摘星楼底层突然燃起大火，火舌如狂龙般肆虐，顺着木质楼阁层层攀沿而上。浓烟滚滚，夹杂着木材爆裂的“噼啪”声，迅速吞噬着整座摘星楼，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与血月交相辉映。


    裴钰的身子晃了晃，单膝跪地，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袍。


    “裴钰！”


    楚淮扑过去，看到他腹部的匕首，整个人脸色跟着白下来。


    裴钰笑得虚弱：“我没事，你该回去了。”


    大火肆虐已经燃烧至顶层，火焰似火龙疯狂肆虐。炽热的火焰将空气烤得扭曲，热浪扑面而来，令人窒息。那团白色光晕已扩大到足以容纳一人，光芒闪烁，刺眼得令人无法直视。巨大的漩涡从中而起，带着要将世间万物都席卷的吸附力撕扯着楚淮。


    裴钰微笑着看着她，喉间涌起一股腥甜，被死死按下，他不想让她离开时候还担心他。裴钰抬起手，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拿了我的玉佩，就要遵守约定。”


    楚淮伸手去接，却见何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拔出胸口的短刀，再次朝裴钰刺去。


    “小心！”楚淮嘶声大喊。


    白光骤然爆发，刺目的光芒中，楚淮只来得及看到何由的刀锋落下，以及裴钰苍白却依旧微笑的脸。


    “啪——”


    玉佩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刺眼的白光中，楚淮看到最后的场景，便是何由短刀落下的瞬间。


    “裴钰！！”


    她的嘶喊声被白光吞没，下一秒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实验室的灯光冷白刺眼，四周的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楚淮坐在传送舱中，耳边还回荡着裴钰最后的呼唤，眼前仿佛依旧能看到那刺目的白光与熊熊燃烧的摘星楼。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掌心还残留着裴钰鲜血的温度。


    常杉穿着一身红色格子衫，拍着手从控制台后走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Weeback！！欢迎回家！作为我们游戏的第一位体验者，感觉如何？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楚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衣服撕破：“我要回去！”


    “啊？”常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是你嚷着要回来的吗？”


    “少废话！送我回去！”楚淮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脑海中不断浮现裴钰苍白的面容和腹部的伤口，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well……”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斟酌用词。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得等一阵了，刚才把你送回来的时候整个机体都冒着烟，差点着火。看样子离报废不远了，所以得重新做一套新的。”


    楚淮的心猛地一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什么时候能做好？”


    “哦，大概半年，或者两年不止……”常杉似乎没有注意到楚淮忧心忡忡的表情，反而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这游戏体验是不是还不错？不然怎么会让你这么流连忘返？”


    楚淮道：“能不能快一点！”


    “你当做这个机器那么简单吗？”常杉道，“你耐心等等，等机器做好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


    楚淮回到了现实世界还有些不适应，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神情有些恍惚。键盘旁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却是一片空白。


    常杉曾提议让她担任游戏的测试人员，毕竟她在游戏里走了一遭，已经有了一部分经验。楚淮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需要回去，回到那个世界。


    测试人员的工作并不轻松，更需要极坚定的心理。游戏中的世界太过真实，许多人在经历了一段风生水起的人生后，回到现实世界却无法接受巨大的落差，最终陷入抑郁。还有一些人，即便测试结束，也分不清游戏与现实，常常精神恍惚，甚至迷失自我。


    对她来说，那里有她牵挂的人，有她未完成的承诺。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度过了一年，这一年妹妹楚河做了手术，恢复得也很好。姐妹俩搬回了家，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楚河看看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总是闷闷不乐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试着问了几次，楚淮却总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一天晚上，姐妹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楚淮兴致缺缺，目光游离，楚河便拿着遥控器换台。换台停顿的瞬间，电视里忽然播到一个古装剧。


    剧中的男主对着女主的背影喊了一句：“你答应我会回来的。”


    那声音、那身影，竟与裴钰有几分相似。楚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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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心跳骤然加快。


    楚河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姐，你怎么了？”


    楚淮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


    楚河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她，神秘兮兮地问：“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楚淮默了默没有说话。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裴钰怎么样。这一次，她又食言了。若是等她回去了，裴钰估计又要生气了，这一次不知道要哄几天。


    可能她什么能回去，她也不知道。楚河才做完手术没多久，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楚河看出她的心事，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那就去见他啊！姐，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身体都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想他就去见他吧。”


    她也想见他，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她也不知道。


    ***


    又是一个加班日，不知不觉公司只剩她一个人，大楼寂静无声，走廊的灯光昏黄而冷清。关上电脑，趁着屏幕的光没有完全熄灭，将椅子轻轻推回桌前，拎起包，关上办公室的灯，脚步轻缓地走向电梯。


    路过那间放着机器的房间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机器静静地伫立在房间中间。站在门口，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指尖微微颤抖。一年了，她无数次路过这个房间，却从未敢推门而入。


    而这一次，她却推门走了进去，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机器的表面。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机器的瞬间，安静的房间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提示音。电流声簌簌响起，机器的表面开始泛起微弱的光芒。


    熟悉的白光从机器的缝隙中溢出，渐渐扩大，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的耳边传来熟悉的电流声，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回来吧。”


    再睁眼时，楚淮竟然回到了孜禹。身后是燃烧得只剩下废墟的摘星楼，焦木的气息仍在。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折射出温暖的光泽，她甚至能感受到阳光的暖意。孜禹城的街头两侧有小贩高声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行人熙熙攘攘，孩童追逐打闹，一个小童撞到她身上，连忙扬起头，向她说了声抱歉，便同和其他孩子一起跑开了。


    这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回来了！


    楚淮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裴钰！”她立刻在街上奔走，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声音带着颤抖，“裴钰，我回来了！”


    她的呼喊声在喧嚣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引得众人纷纷看过来。瞧她这样叫喊的模样，她是个被负心人抛弃的可怜女子。大家报以同情，摇了摇头，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她几乎走遍了孜禹的每一条街巷，却始终不见裴钰的身影。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心也越来越沉。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寻不到他了。还是他真的……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站在十字街正中间，行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她似石像般一动不动，眼中迷离只看向一处。


    “这位姑娘找人呐？”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淮猛地抬头，转过身。裴钰正架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她。他的眉眼依旧如旧，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连一丝弧度也没有变过。


    楚淮眼眶一红，声音哽咽：“是啊，找我的心上人。”


    那人“啧”了一声，故作委屈：“姑娘的心上人可真是好命啊，有姑娘惦记他。不像我的心上人，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闻不问。”


    “那你……生气吗？”


    “气！气了好几天！”他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既然我们两个的心上人都不见了，倒不如我们两个人勉勉强强的凑合一下吧。”


    楚淮忍不住笑了，“好啊。”


    “那便送个礼物做见面礼”，他笑着向她走来，伸出手臂，五指张开，一块白玉悬在指间：“拿了它这辈子都不能反悔了，你可愿意收下？”


    楚淮眼眶一红，迎上他的视线：“愿意。”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点点暖意，像是爱人掌心的温度。他的手指顺势握住她的手，将玉佩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这一次，可不能再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