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紧咬着唇，眉间微微蹙，是在克制和忍耐。裴钰这才意识到，她掌心的手微微发僵，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


    “你还是没有喜欢上我对不对？”


    裴钰声音沙哑干涩，听在耳朵里。平静的心水被搅弄得波澜不平。


    “裴钰，其实……”


    楚淮舔了舔嘴唇，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一想到她要在这样美好的景色，即将说出令他伤情的话，便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这话迟早要说，她只能寻找用更加委婉的方式，降低残忍的程度。


    “你什么都不要说。”裴钰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他了解她，也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有些话不说出口，尚且还能自欺欺人佯装不知，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楚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想知道。”裴钰垂眸，眼中映着她的影子，唇便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楚淮看着裴钰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枚戒指。


    裴钰曾经问过昭昭，她们那里对喜欢的人求婚，都要做什么。昭昭告诉他，至少要有一枚戒指。


    他打听了这个名为戒指的东西是何物，便按照昭昭说得样子，打了一个戒指出来。


    他拿着戒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声音低沉：“兴许你忘了，但是我之前说同你说得那句成婚是认真。你睡着时，我便想戴在你手上。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在彼此的见证下才好。”他忽然苦涩一笑，“我以为这些日子，做了这么多事，你这里至少会有一点我的位置，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裴钰……”楚淮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见他像破碎的玻璃娃娃，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其实这个时候她只要狠狠心，想当初拒绝陆时歧一样，拒绝他，这一切便能说得清了。她不必再烦恼，他没有了她，也会遇见更好的人。可惜狠心的话，抵在唇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喜欢过陆时祁，对苍和靖有过好感，为什么就不能爱一下我呢？”他忽然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带着苦笑：“但是怎么办呢？我放不开你了。遇上我，你算是惹上大麻烦了。因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到你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楚淮微微一怔，夜风恰巧在此时扬起来，吹乱了她的发丝。裴钰送开手，拂过她眼前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指尖碰触到脸颊上温软的凉意，他把那一点凉按灭在掌心：“我们回家。”


    ＊＊＊


    靖王府内，苍和靖立在桌前，俯身作画，桌上烛火晃动，映在脸庞，眼眸隐在拉长的睫毛阴影下。


    暗探汇报了楚淮的日常情况，直到说完和店里的小伙计泛舟观星，横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骤停，屋中陷入沉默。暗探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离得太远，光线灰暗，面容模糊不清，只是周遭蔓延上一丝冷意，让人禁不住打了个颤。


    许久，苍和靖才开口让他下去，暗探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下了。


    沾墨的毛笔横画一道，纸上画完的山水被掩在这一笔重墨之下。


    拿起左边上冷却的茶，入喉泛着冷，却没能浇灭心中无名怒火。


    捏着杯子的指节发白，放眼望向窗外，重重楼宇后与月同高的望星楼，顶着翘角在繁密的星子染上一层蒙蒙白辉。


    苍和靖眯起的眼睛忽然一松。


    －－－


    冰雪消融，天气渐暖，枝桠抽绿，一片欣欣向荣。人们褪去厚厚棉衣，纷纷走上街头，孩童们追逐嬉戏。这几日，守城站岗的士兵比往日多了一倍，正式因为近日要在孜禹城举行一场三国会盟。


    这三国会盟，是大周，赫国和祁梁的修好结信。这三国会盟是百年前三国君主所定，一直延续至今，虽然现在大周和赫国之间暗流涌动，这传统却依旧没有改变。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之际，也是会盟日召开之时，各国会派出使臣前来参会。会盟日每五年一轮。今年正好轮到了大周，自然要在孜禹城举行。


    听闻今日使者们便要进城，百姓们也守在街边，一睹热闹。昭昭最喜欢看热闹，也去街边守着，街头上占满了人，众人皆翘头望着城门的方向。


    等得有些无聊，昭昭便从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手中买了一串糖葫芦，刚从小贩手中接过糖葫芦，低头正从钱袋里那银子。忽然耳边一阵喧嚣，众人齐齐往街中涌去，使臣乘着马车哒哒而来。昭昭刚掏出几文钱，正要递给卖糖葫芦的小贩，小贩目光越过她，点着脚往人群视线焦点看去。


    昭昭也十分好奇，也转过头，探着身子看去。人群缝隙中，几辆马车缓缓从眼前而过，马车上翘角条挂着的灯笼，随着马车左右摇晃，车顶的流苏一颤一颤，看不清灯笼上的字。头一辆马车是引路车，使臣都在坐在第二或者第三辆马车上。


    “嚯，驾车的车夫居然还是个女子。”


    昭昭她垫着脚，从层层人群中，看到他们所说的那个车夫。看清她的脸后，一下愣住了。


    这女子，不是元慎的手下月娘吗！那是不是说明？


    昭昭浑身一冷，傻在原地。回过神儿来，立刻垂下了脑袋，下意识地想要跑，慌张地将铜板递到小贩手中，只是由于太过慌张，手上不稳，几枚铜板接二连三地掉在地上。周围占满了人，落了地的铜板，瞬间泯灭人群之中，无处可寻。


    小贩不乐意，扯住正要想要逃跑的昭昭，大声喝到：“钱还没给到手，不许走！”


    小贩有一个铜锣似的大嗓门，嚷嚷起来引来周围一群人的目光。昭昭本想着低调跑掉，这反而适得其反了。只能认倒霉从钱袋子里重新拿了三枚铜板递到小贩手上，他这才作罢。


    昭昭长呼一口气，转过头，却与驾车的月娘正好相撞。


    月娘鹰一样的眼睛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昭昭的身影，眼睛盯着她，身子向后一扬，将门帘挑起一个缝隙，嘴里动了动，似乎说着什么。


    而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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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帘子被一只手挑开，露出那张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脸，车里青年深邃眼眸克制着汹涌彭拜的情绪，一下落到昭昭身上，锐利得目光像是猎人在看即将捕获的猎物，汹涌且势在必得。


    昭昭咕嘟咽了一口口水，腿脚有些发软，急忙扒拉着人群，一步也不敢停地向外跑去。


    楚淮正在画旖旎理货，昭昭从外面冲进来，一个猛子冲进她的怀里，给她撞得后退几步，差点栽一个大跟头。楚淮气得正要揪耳朵骂她莽撞，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忽然听到昭昭呜咽抽泣。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楚淮道：“昭昭，你怎么了？”


    昭昭埋在楚淮怀里，声音有些发闷：“他来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淮甚至能感觉到她浑身在微微地颤抖。能让她有这么大反应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今日楚淮将画旖旎早早关了门，众人围坐在一张桌边，商讨着应对适宜。众人脸色都不甚好看，尤其是柳枳，听闻元慎来后，眉头紧蹙，脸上阴沉似锅底一般。


    楚淮思考了一天，如今元慎来到大周必然不是巧合，他对昭昭还没死心。上一次她们狠狠坑了他一次，他定然对她们心生防备，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元慎毕竟是赫国皇子，她们不过平民百姓，抵不过他们这些个有权势之人。


    只是话又说回来，元慎虽是赫国皇子，但这毕竟是孜禹城，是大周的地界。既然是在别人的地盘，元慎总是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办事。


    楚淮想到的办法是学会借用别人的力量保护，所以让昭昭进宫是最好的选择。而宫里又有庚怡照看，找个理由将昭昭暂留宫中，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在皇室的庇护下，元慎他再厉害，这双手也不能伸到皇宫内院。


    楚淮将这个想法同他们一说，大家并没有什么异议，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既然如此，此事刻不容缓，楚淮决定明日便将送进宫中，以免夜长梦多。


    昭昭明日便要进宫，自看见元慎后她便心神不宁，柳枳便带着她先离开了。楚淮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转过头对上裴钰直勾勾的眼神。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如今这样倒像是有话要说。


    楚淮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一下便窥中他的心事，算不算是她开始对自己有所了解？对此裴钰心里高兴了一下，随即摆正脸色，正经道：“上一次你借苍海的手将元慎赶出孜禹，这一次你让昭昭躲进宫中。虽然躲避也是一个方式，更是你惯用的方式，但是下一次若是元慎再来，你还准备用什么法子躲开他？”


    裴钰这么说，倒是让楚淮愣住了，他说得这个问题是她没想过。


    上一次和元慎的交锋，裴钰受了伤，昭昭险些被带走，已经让她们心有余悸。所以这一次，她让昭昭进宫，选择最柔和的方式，既保证她的安全，又保证不会伤及旁人，但是这一次应付过去，还会有下一次，难道要次次都经受这样的心惊胆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