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弱柳

作品:《恶犬将军觊觎我多年

    “阿玉,你在生我的气吗?”许厌的声音一句又一句,清晰传入耳中,“我听阿陶说了,今日尹夫人来,给你添了麻烦,这都怪我……我明日便带着礼去找户部那些人,与他们缓和一些,不再给你添麻烦了……”


    而屋内。


    李孤玉只是盯着秦淞。


    她居高临下,眼神先是落在他那张脸——生得倒是俊。


    此刻他靠在床头,青绿色的床幔被他压弯了身,落在他肩头,又被他拂走,那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这般自上而下瞧着,倒是勾人心神。


    可惜了,是个恶人。


    而后,她的眼神下移,顺着他脖颈往下走,最终停在衣襟。


    忽的,她俯身下去。


    同时伸手,指尖微微挑开他衣襟,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赤色的请柬。随后,起身打开请柬看了看,声音清浅淡漠:“原是秦家祖母九十大寿……的确可喜可贺。”


    秦淞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


    李孤玉合上请柬,转身走回桌边,将请柬放在桌上,缓缓道:“这请柬,我会转交给我母亲,我与秦王并不熟,便不去……”


    正说着,忽然感觉发丝被扯动。


    李孤玉一惊,立马回身。


    秦淞不知何时跟着她走了过来,此刻,那只手正挑着她发丝,见她回身看来,便稍稍一松,发丝从他指缝滑落下去。但又俯身,靠近,轻轻一嗅,低声呢喃:“熏衣草香……”


    李孤玉心头一跳,侧眸看着他侧脸,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外面的敲门声:“是放在枕中助眠的?”


    ……这关他何事?


    李孤玉心中诽谤,抬手推他,提醒:“世子莫要逾矩。”


    把他推开后,李孤玉转身朝门口走,准备开门,身后又传来低低的一声问句:“睡眠不好?”


    李孤玉没有回应,只动作稍顿,而后深吸口气,开了门锁。


    “咔”一声,门锁开了,敲门声也停止了。


    门外,许厌喊了声:“夫人?”


    李孤玉缓缓将门打开。


    “夫人,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见门开了,许厌忙开口,有些委屈的模样,话语还未落地,却又忽然停住。


    许厌的眼神掠过李孤玉,望向屋内。


    李孤玉还未开口说什么,便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


    秦淞边往门口走,边说:“请柬既然送到,我便不再打扰了。”


    他走出门,脚步方才一顿,回眸望着李孤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次开口:“对了,李夫人,你可要再好好看看请柬,我父亲邀请的,是许大将军——及其家眷。”


    说完,秦淞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李孤玉眉头一皱,也不管许厌是何种表情,当即转身,重新打开那请柬。


    她略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向最后。


    正如秦淞所说,是邀请的许厌。


    这倒是她疏忽……


    这时,门被关上,声响传入耳中,拉回李孤玉繁杂的思绪。


    李孤玉抬眸看过去,见许厌走了进来,神色有些不自在:“世子今日不请自来,我回府之时下人便来通报了,但四处不见世子身影,以为世子早已离去,原是在夫人这儿。”


    李孤玉将请柬递给他,并未多作解释,道:“秦家祖母寿宴,我们理当参加,秦王邀请函既已送到手中,便着手准备吧。”


    许厌没接,问:“寿宴是何时?”


    李孤玉顿了顿,坐下答:“三日之后,我们巳时过去。”


    许厌微微点头,坐到她身边去。


    此刻李孤玉已然将请柬放下,心里头没再多想这件事。


    这位秦小世子,性情如此,既是正常进府的,又偷偷跑来,怕是刻意戏弄,若较真,倒显得她小气。


    总之最后,这请柬到了手上,事情也没有真的变成那样。


    李孤玉收回心神,抬眸望向一旁眼神飘忽的许厌,抬手弹了下他额头,唤他回神:“想什么呢?我找你来,你可知为何?”


    许厌回神,捂着额头望着她,可怜巴巴回答:“我又跟人吵架,给你惹麻烦了。”


    “与户部有了矛盾,为何不与我说?我若早知道,便不会毫无准备,惹得今日那尹夫人来找麻烦……”


    “我怕你责怪我。”许厌握住她的手,“我错了嘛,阿玉。”


    李孤玉偏过头去,起身将原就收拾好的书本拿过来,放在他面前,“这两日不上朝,你便把这些书好生看看,看书,静心,不要总毛毛躁躁。”


    许厌乖乖颔首。


    ……


    这倒是……


    令李孤玉有些意外。


    平常这般,许厌都是会反抗的。


    许厌不喜欢看书,最开始成亲,这事儿他们磨合了大半年,最后二人各退一步,才有所好转。


    许厌固然还是会不满,但也好生读书,只是读得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但今日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李孤玉不由得心里犯疑。


    她忽然想到方才,许厌与阿陶在外面的对话——


    “……正好我也有事要同夫人讲……”


    于是李孤玉斟酌之中,提裙再次坐下,出声询问:“你是否有话要与我说?”


    许厌抿唇,点头,眼睫抬了抬,又迅速落下。


    李孤玉轻轻蹙眉。


    许厌很少有这种表情。他没什么心眼,一向直来直去,有什么话,那张嘴一开一合便说了出去,这脾气曾给她惹过不少麻烦。


    这次是何事,竟能让他如此犹豫?


    李孤玉想了想,随即放下姿态,握住他手,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摩挲,安抚,语气也轻下来:“你知道的,我不会当真与你生气,从前说你些什么,也只是恨铁不成钢。你这般犹豫,莫不是真的怕我了?不当我是你内人?”


    许厌忙抬眼摇头:“不是不是!”


    接着,他重重叹出口气,终于说出口来——


    “是这样的……”


    “今日,陛下单独召我,与我谈了谈如今局势。”


    “你应当也知道,自五年前,魏军大败,焉那国便开始兴起,这些年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襄城,想要攻破这一防线。”


    “魏朝一直缺少得意的将领,我一人也守不了襄城,故而,陛下想拉拢一人……”


    “于是,给我赐了婚。”


    话音落地。


    李孤玉立马松了手,眼眸冷下去,道:“陛下应当知道,你有妻子。”


    许厌讪讪低头:“可以平妻。”


    李孤玉蓦的站起身来,那圆凳都晃了晃。她回身走了几步,背对着许厌,袖中手指收紧,半晌,问道:“我不愿,那可算抗旨?”


    “算!”许厌赶忙开口,生怕她真抗旨,于是起身走到她身前去劝解,“我……我没办法,陛下的命令,不得不从,那女子亦是个会武的,你应当听说过她的名头,她既然也不介意这事,便也不会找你麻烦,你大可放心……”


    “她趴在你耳边亲口与你说的她不介意?”李孤玉冷声问。


    许厌急道:“不是的,我与她其实没见过几面,也没说过几句话,只是这陛下的命令……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不能就因为这个,功亏一篑啊。”


    “你好不容易……”李孤玉转身,继续背对着他,挺直了脊背不让自己落于下风,冷呵一声。


    “这些年都是我在教导你,扶持你,他人调侃我不似你夫人,倒像你生母,这些我从未在意过。可你如今却要学话本中那些男子,负了我这一路的陪伴,我为你吃的那些苦算什么?”


    许厌脚步急促,再次绕至她身前,这回握住了她双手,眼神十分诚恳,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危害你正妻的位置,等打完了仗,等焉那国示弱,我便降她为妾!”


    李孤玉更加气愤:“许厌!”


    许厌眼眸忽闪,咬牙说:“大不了,你与他人的事,我都视而不见!你想找其他人,我亦不拦着你!”


    “……”


    李孤玉心头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竟是真觉得,她与那秦淞有些什么!


    “你这粗蛮的莽夫,怎的能如此荒唐!”李孤玉气得不行,使力扯出自己的手,提声斥责:“许厌,你不把自己当回事便罢了。你如今这番话,又把我当成什么了,随意就能送出去,与玩物,有何区别?”


    见她气得脸红,许厌便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可也不知究竟何错之有,只能小心翼翼扯住她衣袖,摇摇晃晃。


    “你别生气了。”


    李孤玉不理,反抓住他手腕把他拉到门外,也不等他站稳脚,便关上了门,不与他交谈。


    “阿玉你别这样,你开门啊!”


    李孤玉回身坐在桌边,眼眸低垂,听着外头的声音,指尖攥紧。


    “我不会碰她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我与她只是合作关系!我可以立字据,阿玉……”


    “夫人,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想到陛下会这样……”


    李孤玉听不下去,缓了缓心神,出声赶人:“让我安静想想,莫要再吵闹。此后你随便去哪儿,总之,不要再进我房门。”


    听此,许厌着急,声音更大:“夫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对你的情意都是真的,我不会负你的……”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李孤玉听得太阳穴突突着疼,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猛然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在许厌露出惊喜神色的那一秒,抬手,一个结实的巴掌落在他脸上。


    李孤玉望着他错愕的神情,眼神毫无波澜,语气冷冰冰:“我早同你说过,我容不下那么多人。我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却还是想着得娶了她,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厌呆呆站在原地,半边脸颊已然泛红,直至门扉再次关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夫人是高门贵女,性子倨傲,但因着救命之恩,从未对他使过什么性子,更不会对他打骂,如今是……只因为一个无法改变的事?


    可陛下之命难以违抗,纵然他有心,也无力,他若因这儿女私情抗旨,那往后仕途怎么办?


    难道夫人就这般不在乎,就这般盼着他再跌回去吗?


    是了……他们之间,总是隔着许多的,不论身份还是脾性,不合了五年,今日倒是让人看清了,原来,她也毫不在意他。


    不然,怎么会不管他的前程,任性至此,自私自利。


    许厌缓过了神,越想越气,也不再低声下气讨好,转身离开院子。


    屋内,李孤玉坐了许久。


    提笔,几次欲写下“和离书”三字,却始终下不去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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