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作品:《别离枝

    见谢闻神色不明,观棠思忖着是否要将那些役满水寨兵的事一道同他说了,这时,齐康端着餐食和刚熬好的药进了屋。


    观棠不知这药里有什么,能叫人连其中的苦味都嗅出来,便对齐康说:“你先将这药拿到屋外,等郎主吃过早饭再拿进来。”


    齐康依言将餐食在桌上布好,端着药出去了。


    观棠走过去看了一眼,清粥淡菜,三个茶碗盖大小的梅菜饼子,同她早上吃的并无区别,她不想打搅谢闻吃饭,很自觉地离开了西屋,嘱咐齐康待谢闻吃完了来告诉她一声。


    过了约莫半刻,齐康来寻,观棠便起身去西屋。进屋的时候,正巧看见谢闻端着药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仰头饮尽了。


    舌尖似也品出那股子苦味,观棠揉了揉脖子上发痒的伤口,未料男子再抬眼时,双眸赤红,似乎是在强压着口中霸道的药味。


    她想,到底还算是个正常人。


    谢闻这一去一回两日,梧州官衙诸事皆罢,听他命德庆去拿官服,观棠虽不诧异,还是开口道:“你这就要出去了?”


    谢闻闻言看了过来,目光有些沉甸甸地,声音也是:“夫人有事?”


    “我还有件事想同你商榷。”观棠遂将水寨兵的事说了,谢闻见她这一个晨间来来回回却都只是为了戎墟水寨的事,拧起眉道:“可还有别的,都一并说了罢。”


    观棠一怔,这是……不悦了?


    她左思右想,还是道:“我那日进梧州城,救下了一个孩子,水灾的时候她被家里人抛弃了。她并非汉人,我……我想将她带在身边。”


    谢闻面露些许意外之色。


    见他这般,观棠咬牙道:“若这件事于你而言有难处,我就将她带到静江府,再寻个好人家收养。”


    “这于我而言有什么难处?”


    他这话问得极快,好似一阵疾风骤雨。


    观棠短短半个时辰里与他说了几桩事,又都是有所求于他,再谈及达妍昭时,便有些讷然:“你是此地经略安抚使,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若突然收养一个外族小孩……”


    “此事无妨。”谢闻眉间稍展,沉声道:“只是你要想清楚,若真的将她带在身边,恐怕得像汉人女子那般,请内训教导她诗书礼仪……”


    他说到内训二字,突然止了声,只因他突然想起,昨夜烧得迷迷糊糊间竟开口向她提及了当年那个法书师。


    看着面前女子袖口处的指尖无意识收拢,随后慢慢攥作了一团,谢闻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她这是与他想到一处了。


    屋内气氛凝滞,两人心口都像被什么堵着,再没有人说一句话。


    这时,捧着官服站在一旁的德庆思来想去,走过来道:“郎君,该换药了。”


    仿佛这才回过神,观棠道:“我不打扰你了。”


    见她迫切想离开,谢闻面色微动,冷声道:“把东西放下吧,出去等我。”


    他的话令观棠身子一僵,眼睁睁看着德庆一声不吭地放下手中物什,走到一旁打开屋门出去了。


    栾慧和齐康守在门口,见德庆出来了,以为观棠会紧随其后,目光正往后望,没想到他很快将门阖上了。


    于是二人相望一眼,均不敢出声。


    此时,屋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带着锋芒,正一寸寸剜过观棠的皮肤,引得她阵阵颤栗。


    仿佛想要避开谢闻的目光,观棠将头偏向了一旁,这一动作恰好将她的脖颈露在了领子外头,那道结了痂的伤痕再无遮掩,如同一道突兀的印记刻在细腻的肌肤上。


    谢闻看着这道深痕,开口道:“你说得对。”


    观棠一愣,兜转目光向他。


    “岑禄伤你之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原以为他要重提薛潜的事,观棠甚至做好了准备面对一切,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竟又落回了岑禄身上。观棠想,也许是因为方才她跟此人一道出现,才令他重新思考起这内宅与外务之事。


    “我向你保证,往后此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观棠听罢,微微蹙眉道:“倒也不必如此……”


    “还有,你所说的孩子无论是送人还是养在身边,都由你定夺。今日我会命人将那一百五十石粮食交到你所说的队将手中,至于那些役满之人,我也会一一处理。但是……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他交代诸事的语速愈发快了起来,与最后顿显迟疑的那几个字形成鲜明对比。


    听着谢闻所说,观棠只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跳出来,擂鼓阵阵,要她凝神集中所有的力气才能压下去,因此,谢闻紧接着说的话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似的。


    “那个法书师……当真被逐出了观家?”


    当这番话真的传入耳里时,周遭的一切声响好像都消散了,又好像连屋子一角蜘蛛结网的窸窸窣窣声都能听见。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观棠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开口道:“是的,我父亲深恨此人,命家中诸人从此以后不可再提他一个字一句话,否则即刻逐出家门。”


    似难以相信观棠所言,谢闻竟背过了身去,叫她看不见他的面容。过了一会儿,他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深吸一气道:“昨夜你说,后来你在汴京撞见过他。”


    静默片刻,观棠开口将那日在文房铺子发生的一切说了,当听到薛潜问她缘何不喊老师时,谢闻瞳孔微缩。


    老师二字,这人也配?


    说完这一切,观棠垂下了眸,望着地上那道被窗户外洒进来的阳光扯得颀长的男子的影子,她听见仍背对着她的人,用一种低沉而不容置喙的声音道:“好,我姑且信你。”


    然而,谢闻的话却让观棠心中的不安又升腾了起来。他不追问父亲为何深恨此人,不追问她为何连老师都不认便离开了文房铺子,是不是说明,他早就知道内里几乎所有的事?


    知道是她一笔一笔誊写下的十个字,才引发了那样一桩滔天的案子。


    想到这里,观棠抬起了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子已经转过了身,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屋外的光落在此人眼里,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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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般深不见底潭水般的眸子即刻吞噬。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暗中,观棠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这时,只听谢闻颇为慎重道:“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片刻后,看着谢闻褪去半身衣物,曝露在外的那道近一指宽的剑痕,观棠有些骇然。她方才答应替他上药,不料真正看见伤口时,又有些无从下手了。


    谢闻的剑伤和她在药铺处理的那些兵士的皮外伤不同,创口至深,显然损及内里,也难怪这么多日过去了,他还会被累及发烧。


    见女子的手在他肩处来回打转,愣是没有将药膏抹上去,谢闻无奈道:“算了,你给我吧。”


    谢闻身上的伤处并不是非要假以人手,只不过他需低着头,以一种稍显扭曲的姿势为自己上药。


    观棠见状,咬了咬牙道:“还是我来罢。”说罢抢过谢闻手中的药匕,贴在了他的伤处。


    这外用治伤的药是在柳州时曹佐林给他的,乃军中所用,药效强劲,伤口愈合快,唯一的不好便是接触伤处的那一刻极痛。当那膏药抹上去时,痛感使得谢闻好被人再次捅了一剑,忍不住将手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指头恨不能嵌进去,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观棠被他的反应吓得一哆嗦,道:“我弄疼你了?”


    过了一会儿,谢闻缓过来,道:“不是,这药就是如此。好了,把纱布给我吧。”


    观棠依言照做,见谢闻很快地替自己缠好半身纱布,只不过到最后一截布头,发现原来那纱布只能在背后系上。见此,观棠伸手从他肩处和腰处捋出这两头的纱布,替他系好了。


    她女红好,只是系个结而已,没一会儿便弄好了,只是观棠不知,方才自己去够那纱布的动作就像是倏然从后背环抱住了谢闻。


    感受到女子细微的动作,以及时不时触及皮肤的温凉的指腹,谢闻倏然想起昨夜在床榻前拉着她的情景,整个人的身子也开始发热。


    观棠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替他理好纱布后,拿来那绛色官服,道:“这衣服……还是唤德庆进来替你穿吧,我……”说到这里,观棠有些磕磕绊绊道:“我不知男子官服该如何穿。”


    见女子的面上似有些羞赧,谢闻心头微动,点了点头。


    观棠舒口气,打开门请德庆进来。


    看着阔步进屋的德庆,观棠心中想着,其实她骗了谢闻。


    只是一件官服罢了,她当然知道怎么穿。


    但不知为何,她可以替他上药,就好像她在药铺里替那些病人上药一般,偏偏就是无法替他更衣。


    她既决意不将谢闻视作夫君,那无论是言语还是行止,自当恪守分寸。侍奉更衣这种事,终究还是有些亲密。


    想到这里,观棠道:“我去书信一封,请你的人替我一同带给赵队将。”说完,还不待谢闻回应,便快步离开了屋子。


    望着观棠匆匆离去的背影,谢闻心下不由莞尔。


    此女平日里行事何等雷厉风行,偏偏一说起谎来便破绽百出,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