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错心奏偏序

作品:《归心向箭

    小精灵很有意思,离开的时候,是变成光团,一点一点淡掉,一点痕迹也不留,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脱离纯白空间幻境后,楼序算是累瘫了。


    楼序站着不动,恍惚了许久,这才注意到已经很晚了。


    斜向西去的落日要将碧落染成渐变色,要先穿过大漠孤烟、江河湖海、万家灯火,来到凌绝顶顶峰,与最高的那棵树邂逅,渐变到了此处,成了低饱和乌木玫瑰色。


    这极致的浪漫后,接踵而来的是落日熔金。


    机缘绳等了好久,见楼序没有动作,便捆住了他的腰,直直拉向正厅。


    惯性作用下,楼序身子向后倒,为了稳住自己,步伐只能变大变急往前,机缘绳像是缺了根筋,越来越快,楼序只好从走变成了跑。


    机缘绳根本不会累,楼序被机缘绳拽着跑,跑到大厅时,已经气喘吁吁,缓了缓才抬头。


    楼序发觉自己很是狼狈,在门外整理完自己,才敢往厅内走。


    入眼的不是平日西子色,而是有些张扬的正红色……


    那不是棠错。


    那人穿得宽松,从头到尾都像是写着“不羁”二字。


    那人坐着,却不是端方的坐着,坐的随意恣肆,倒像是贵族世家的纨绔子弟。


    楼序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得僵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没过一会儿,楼序就听到了风声被扰乱了,是人。


    楼序眼神一直往门槛上瞟,在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是师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西子色衣袂入于眼中,楼序松了一口气,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师兄……”


    未等棠错开口,坐于椅上的人开口:


    “不是师徒吗?为何他唤你师兄。”


    那人的语气并非疑问,好像只是单纯的来挑事的。


    “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吧,他也没错。”


    “你倒是宠他。”


    “裴师叔谬赞。”棠错朝他作了个揖。


    那人挑挑眉,倒是没料到棠错会这么回答他。


    裴师叔……楼序在心里默念。


    想起棠错曾说过一人姓裴,那便是裴钰。


    楼序在书房里曾经看过凌绝顶的历史和仙门现状的。


    裴钰,药修。


    从第一个修行者开始,亲传弟子都不多收。后来世代师徒散叶开枝,慢慢形成了一个合作体系,也就是——门派。


    按照修行的方向,各门各派开始创立,好比修剑道的万剑门,修药道的瑶玉峰。


    有分支就有主根,作为世上唯一一个综合门派,从七大道祖师爷创立凌绝顶开始,凌绝顶就处于统领地位不可撼动。


    凌绝顶也是世上第一个门派,七大道祖师爷大收弟子开大班课,大散枝叶,才慢慢有了今天的各门各派。


    说到底,各门各派都是源自于凌绝顶。


    亲传弟子不多,如今也是这样,毕竟即使是仙人,也没有那么多余力。


    门派是灵活的,不然也不会存在这么久。每个门派的核心不是总是那几个创始者的一脉亲传。而是足够优秀才能进入门派核心。


    门派核心无非就是掌教和长老们。


    而裴钰是不属于亲传弟子的这一类,一路走来坎坎坷坷。这一点,值得很多人佩服敬仰。


    如今凌绝顶内部的核心简化,六大道各一人,杂修清玄仙师。


    在这核心之人中,清玄对这个师弟会因为此,更敬他一分。


    楼序的肚子早就麻木了,有些无奈,自己到底何时才能吃上饭啊!两个此刻在沉默的大佬,到底能不能行行好啊!


    到底是有些难耐,楼序开口道:“那个……师兄,裴……”


    “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吧。”裴钰将先前棠错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好的,裴师叔。”楼序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棠错,看到他没有因为裴钰刚刚的话而变化表情,松了一口气。


    楼序真的不知道辈分什么的,只好棠错喊什么他喊什么了。


    在原来的世界,一过春节,串门什么的,就是楼序最害怕的,他根本认不清人,也记不住谁是谁,那些大人还会逗他玩,说自己是他妈妈的爸爸的妹妹的儿子的老婆的谁谁谁,能把他绕晕。


    “裴师叔,小楼序……”


    听到自己的名字,楼序有些疑惑地看向棠错。但楼序心中,此刻的重点还是自己还没吃饭。


    “欸,别,你的徒弟,师侄还是自己带吧!”


    裴钰说着将一块刻有符文的玛瑙扔向楼序,转身就离开。


    楼序有些慌张地伸手去接,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总算是接到了。


    如果此刻接玛瑙的是别人,楼序保不齐会笑出来,但此刻身陷囹圄的人是他。


    ……


    裴钰止住了步伐,脑袋半转过来,“知行,或许……你的徒弟在其他方面天赋更高呢?”


    “裴师叔多虑了。”棠错拱手拜别裴钰。


    裴钰轻笑一声,在安静的正厅里格外明显,再没有停下。


    等裴钰完全走后,楼序有些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见棠错一直不说话,楼序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兀自开口:


    “是不是……我真的不合适学……你别不开心。”


    “没。”


    “嗯?”


    “没不适合学。”


    那就是真的不开心了。


    “他错了。”


    “嗯?”楼序迷糊了,谁错了?但他也不多问。


    “师兄……我觉得我该吃饭了……”


    棠错愣了一下,有些佩服楼序的忘性,亏得他还在想楼序会不会难过,结果楼序本人已经开始想着吃了。


    棠错没回他,点了点手指,机缘绳飞向屏风后,束住了正厅的帘子,是一个平时不怎么用的算隐藏款小厅子。


    跟着机缘绳的楼序,看着这个小厅子里的桌子眼睛一亮,晚饭早就准备好了!


    楼序在心里默默给棠错比了个赞。


    “晚饭七分饱,不许多食。”


    “好的师兄!”


    楼序的敷衍态度甚是明显,棠错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棠错今天没有陪他一块吃,在一旁一样是靠窗的桌案那,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抬高了手,袖子就会往下滑,今日的西子色和羊脂玉很配。楼序堪堪看了一眼就把精力放回了吃饭这件事上。


    棠错白,却只显得温润如玉,并不娘气。


    楼序答应是答应了,但还是将自己吃了个超十分饱,撑到瘫着动也懒得动。


    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棠错,在书的掩映下,让楼序看不到自己轻轻勾起的嘴角。


    没有选择打扰棠错,楼序只是静静地看着,忽然间,他很想形容一下自己眼前的岭上花,却又好像什么词都配不上。


    藏星阁是有侍童的,并不需要楼序来收拾桌子。等到没那么撑了,便起身离开,回自己的侧屋。


    夜风柔吹,星辰亲吻着梨花。


    点燃侧屋烛火,楼序发觉床边有个小东西在闪烁。


    撩开床幔,是一朵梨花。


    楼序拿得轻柔,置于手心里,一阵温热,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就《向云端:我在凌绝顶修行的100天》吧。”


    天吧,吧……


    楼序怔愣在原地,一瞬间血液仿佛倒流直冲头脑,羞耻像海啸一样涌了上来。脸颊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突然很想遁地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羞耻这么社死尴尬啊!楼序想摇醒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要写什么小说,为什么要问棠错,他真是疯了。


    楼序羞愤欲死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楼序有些慌张,掀开被褥就要将梨花塞进去,倒是这梨花,自己便化作一团淡黄色光晕,散去了。


    楼序有些懵,但发觉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有诸多的不合理性,那么这朵梨花也就合理了。


    “来了。”


    楼序边说边向门走去。


    拉开木门,一人背对月光在他的门前,像……


    一块木头。


    楼序很想笑,尊重对方的同时也没委屈自己,没笑出声但笑容就那么挂着。


    见楼序开了门,那人便退了几步,此时的朝向,借助月光,楼序可以看清来人是棠错。


    但其实,不用看清楼序也能认得出来。


    不是所有人光是看着身影都那么有安全感的!


    “师兄?怎么了?”


    “伸手。”


    伸手做什么,带婚戒?


    心里非议,身体照做。楼序伸出手。


    “伸手背做什么?伸手心。”


    “嗷嗷。”


    这下好了,出糗了,楼序的脸更红了。


    棠错将一包油纸包着的方块状的东西放在了楼序掌心。


    “记得吃,消食。”


    “害,不用,我身强体壮……”


    没等楼序继续吹牛就被棠错打断,“身强体壮?明日多练?”


    “算了,算了吧,师兄,我喜欢消食,我最喜欢了。”


    即使楼序现在的心境不同往日,会主动去学。但对于一个穿越前受尽苦楚的男高三生来说,现在的作息刚刚好。


    多练?那不就回到原来的苦海了吗?从动脑变成动脑加动手,不就是从红海飘到印度洋?


    不就是吃点消食的药嘛,简简单单。


    “可以直接吃吗?不配水的那种。”


    “可以。”


    楼序打开了油纸,是方块形状的药,很多颗。


    “吃多少?”


    “一颗,其他你留着。”


    “行。”楼序拿了一颗就往嘴里塞,意料之外,甜甜的。


    “能尝出来吗?有你今天认得草药。”


    “哈?还上课?”虽然用眼睛辨别对于楼序来说很难,但用舌头辨别,还是很容易的,再说了,能消食的,不就灵朵一个嘛。


    “很棒,所以你很适合学。”棠错伸手揉了揉楼序的脑袋。


    楼序倒是愣了,他……还记得啊……


    两人之间很安静,就好像那日一起赏月一般。


    月亮又不圆了。


    “脸为什么红?”


    “脸红?哪有。”


    “刚出门的时候,还有刚刚。”


    “师兄,你胡说,我根本不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