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怜推门进来时我正拿着奴契在业火上炙烤，能焚尽一切的业火却烧不穿这三张纸。


    “魔尊教的护山大阵已经安排下去抓紧学习了，预计三个月就能完成覆盖整个魔域的阵法。下任魔尊的人选也正在寻找，只是能闯过您设下的关卡的人还没出现。覆盖魔域的学堂建设也在推进，不过很不顺利。您要找的能隐瞒自身功力变化的术法也已经找到了，不过……”


    识海里的命书不断闪烁，我烦躁的厉害，根本听不进她讲了什么，跃动的火焰忽然吞噬了手里的纸张，我猛然站起，捏了个传送决进了师父的房间。


    房间里的气味难闻的紧，我扑向床榻上的人。他瑟缩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是我，气息微弱的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使劲抱住他：“是我，我在呢……”他身上的血渍混着□□沾到我手上，我捻了捻指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将他抱的更紧了些：“我们，我们去洗洗……”


    汤池里蒸腾的热气让他缓过来了几分，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他白皙的脸皮上泛红的巴掌印，伸手拂过，泪水吧嗒吧嗒砸进汤池里：“呜……他们……他们凭什么打你……我都舍不得……”


    “呜……师父……他们……呜……”


    他怔楞片刻，轻轻握住我的手开口：“好了，怎么哭得比我还大声。”


    他本意是想让我宽心，可嗓音嘶哑，反而让我更加揪心。


    “呜……”我扑上去抱住他：“都怪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呜……”


    “不怪你，你没错。”他说着，捧过我的脸，凑上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吻，触之即分。


    附在我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我一下子愣住，连哭都忘记了，怔怔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师父你……你亲我了！”


    他偏头，发红的耳根暴露在我眼前：“以前又不是没亲过。”


    “不一样的。”我高兴起来：“这次是师父亲的我！”


    “好了。”他打断我，低头自顾自地擦洗身体：“我要休息了。”


    我看着他，嘿嘿的笑：“师父亲我了，师父也喜欢我！”


    他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确实，逾矩了。


    我凑上去看他的眼睛：“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我看着他眼里的羞恼知道他现在已经想打我了，于是认怂：“不亲也行……换我亲你吧！”


    “不……”他拒绝的话被我堵在了嘴里。我对他上下其手，他却认识到我在用治愈术治他身上的外伤。


    身上的灼痛消失，他渐渐卸了力气。


    算了，不哭了就好。


    第二天我晨会结束他还没醒来。于是坐在桌前翻他的命书。我将师父关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大部分任务已经完成，我可以着手解除师父的法力封印了。按照书里的记载，师姐他们不久之后还会再来一次，能够保护整个魔界的护法大阵即将建成，就算真的打起来也能抵挡一阵……


    我的念头转过几多，没发觉师父已经醒了，转头时他已不知安静地看了我多久。我将书一扔走到床边：“师父你醒啦？”


    他点头。


    我看到他眼下的青黑，伸手抚了上去：“睡得不好吗？”


    他摇头，握住我的手闭了闭眼：“做了个噩梦。”


    “没事的，都是假的。”我上前抱住他：“命书上的内容快结束了，我帮师父恢复内力好不好？”


    他没有着急同意，反而将我抱的更紧些。


    我只当是他做了噩梦心理脆弱，轻轻拍他的背安抚他。


    许久之后，我才听到他极轻的应了一声好。


    内力的恢复并不容易，他经脉被封，又在魔界待了太久，魔气入体，灵力流转起来干涸滞涩，我强行牵引灵力破开关隘。他疼的面容扭曲，可最终表达出来的也只是压抑在喉间的闷哼。


    每次做完，我心疼他辛苦，就压着他再做一次，说是奖励。


    他说我强词夺理，我说他欲拒还迎。他被我气的背过身不理我，我凑上去哼哼唧唧的讨饶：“错了，错了嘛，不要不理我。”


    他被我央的无奈，又摸摸我的耳朵哄我。


    这样松快的日子一直过到我收到师姐的战书。看过命书的我知道他们在这一战里没能救出师父，却让仙魔两界都元气大伤。


    小怜凑上来：“他们要来了吗？”


    我点头：“三日后。”


    “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安排下去准备御敌。我现在内力十不存一，肯定不能指望我了。”


    她的面色陡然颓败下去，我仰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招了招手：“怎么哭了？过来。”


    她蹲在我身前握着我的衣角，啜泣着问我：“一定……一定要这样吗？”


    我笑笑，把手帕递给她：“我在黑域捡到你的时候，你就像还没遇到师父的我一样，差点就被怪物吃了。”


    “我师父那么好，那么善良。”


    “他不应该因为所谓的天命，被困在那看不到太阳的囚笼里，拖着残破的身躯，绝望的死去。”


    “可是……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我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妖魔鬼三族都精于力而不精于计，我走之后你要统筹各方，力有不逮的话拿着我的信去找我师父。他不会不管的。”


    “可是……”


    “好了，不许哭。我要去找师父了，你也要坚强一点，以后魔界就要靠你了，加油！”


    7.


    仙界打过来的前一天晚上，我拉着师父又演练了一遍明日的情形。


    “师父的封印彻底解开之后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劝住师姐然后把他们带走，不然打起来就停不住了。”


    “还有我偷学的护山大阵不知道能撑多久，师父出去之后要帮他们改良一下。”


    “还有……”


    “好了。”他扯着我的手臂把我拉进怀里：“你都和我说了七遍了，我记住了。”


    “早些休息吧。”他抬手灭了灯：“明日还有的忙呢。”


    我躺在他怀里，犹豫了一下，还是仰头问他：“师父能不能亲我一下。”


    “嗯？”他疑惑。


    我搂着他的腰撒娇：“最后一次嘛~求你了~”


    他轻笑：“哪里就最后一次了，我的三清殿你不是来去自如？”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低头，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好了，乖乖睡觉。”


    我没有睡着，借着微弱的亮光，将他的眉眼深深刻入我的记忆里。


    师父。


    师父……


    天还没亮护法大阵就已经受到了攻击，我一下子坐起，师父也被惊醒。对视一眼，我立刻结印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内力打入他的体内。


    三年的封印完全解除，他身上流转的灵力照亮了这这一方小屋。与此同时，房间猛地震了一下。阵法破了。


    “师父！”


    “嗯。”他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原地。


    房间再度陷入沉寂的黑暗。


    “法力尽失，魔气入体。”从骨缝和经脉里传来难捱的钝痛让我神志恍惚。


    “那位光风霁月的仙人，终是孤寂而绝望地死在了这肮脏之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随后是大口的血被我吐了出来。


    我在榻上痛苦的翻滚，命书里的字迹闪烁一阵后归于灰败。


    我的神识，也终于彻底溃散。


    好在命书里的描述并不精准，好在我的师父，没有落得这样的结局。


    可恶的天命，不许欺负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