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渠国细作
作品:《覆伞》 还真没多想,应岚转头去看左右的席面,正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
只见一玄色男子立于廊柱之下,正紧紧盯着她。
应岚赶紧低头,避过这人的直视,心里直打鼓:这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穿错了什么?
她不自觉地拽住右手上的披帛摩挲,并仔细整理腰间的商队令牌。
这套动作被郑玄礼尽收眼底,他眯起眼睛,回想到三日前接到的密报,“王妃寿宴上,进献青罗伞,左手执刃者,当是暗探者。”
原先,郑玄礼只当做这是寻常暗语,今日在宴会上亲眼看到,只觉心惊。
郑玄礼不禁开始怀疑,此人是敌国细作。
应岚整理衣服后还是觉得这目光一直追随,顿感好不自在,狠狠瞪了这男子一眼,便拿伞起身前去和贵人们攀谈。
一群贵女正要去找应岚,看到应岚走来后,说道:“你方才说这伞可以防晒,不让肌肤灼伤,可是真的?”
应岚笑着回应:“自然是真的。王妃寿宴,又怎敢造假?”
“如此甚好,那我便要五柄,你做好后送到柳府,自有管家给你结款。喏,这是定金。”
“我要二十柄。”
“我也要我也要。”
应岚笑道:“都有都有,不要急不要急。”
一位贵女凑上前去,道:“我可要的是最好的货,我最怕太阳晒了。”
应岚道:“小姐放心,自然是给您最好的货。这伞骨都是用蜀地工匠特质的防潮冷竹,绝对有保障。”
一道突兀的男声传来,“防潮?”不知何时郑玄礼早已站至应岚身后,他拿过应岚手中的纸伞:“这分明是陇西工匠特制的冷竹,因其烘烤后依旧是深色,也被叫做异色竹。”
应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确实是异色竹,价格比蜀地冷竹贵出两成。我竟一时不查,还望多多包涵。”
“不过,你一个制伞之人,却分不清冷竹属地,我倒是有些惊讶。”
这一抹慌乱的眼神被郑玄礼收归眼底,更加重了对应岚的怀疑。
不过面上却不显,又接着说道:“无妨,本就是问问。”
贵女从刚才看到郑玄礼时,眼睛就没离开过他,见他说完话,便连忙福身行礼:“臣女见过郑将军,将军万安。”
郑玄礼颔首。
应岚看向他,心中一惊:郑将军,难道是郑玄礼?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杀伐果断的玄甲军将军!
那我刚刚还瞪他,该不会他已经记恨上我了吧。
应岚垂眸,连忙屈膝跪下:“民女应岚,见过将军。”
“免礼。”
应岚起身:“多谢将军。”
郑玄礼道:“席面马上就要开了,诸位请回。”
“是。”应岚和贵女应声,回到席面之上。
席间味道渐香,香味正浓,应岚正吃着酥山,却看见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自己这边看去。
应岚不解,顺着目光看去,始作俑者正是郑玄礼。
郑玄礼的目光毫不掩饰,一直注视着她。
席间有人言语,声音虽小,应岚却听得一清二楚。
“郑将军这是第几次了,席面上总是看她。”
“不知这胡商使了什么手段,竟让郑将军对她另眼相看。”
“郑将军不会是喜欢她吧?”
“怎么可能?这可是西市的商人。郑将军出自五姓七望,又是楚王妃的亲侄,得圣上眷顾,恩宠正盛,绝不会喜欢一个商人。”
“那你说郑将军怎么一直盯着她看?”
听到这些话,应岚真的蚌埠住了,她把酥山放下,左手轻轻敲桌。
这是应岚这么多年的习惯性动作,每当她有疑问的时候,都会这样。
这动作在郑玄礼眼中却变了味,脑海中浮现着玄甲军的案件记录:渠国暗探常用左手敲桌三下作为传递信号。
郑玄礼心中计数:一、二、三!她果然敲了三下。这不是间谍是什么!
应岚敲完桌子后,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便继续品尝酥山。
还没吃多少,席间又有了骚动。
应岚望去,原来是要表演舞狮了。
随着鼓点的急剧变化,舞狮也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众人纷纷移步前去观看舞狮,以祈求平安康健。
应岚却无动于衷,拿起荷花酥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忽然,应岚余光飘到了玄色的衣服阴影,她心中暗道:不好,这阎王又来了。
郑玄礼站定,笑着说:“为何不去观礼,是不感兴趣,还是有别的事要做?”
应岚微微一顿:“将军说笑了,民女只是不喜欢热闹。”
“哦?你倒是不同。”
郑玄礼在应岚身旁狠狠吸了几口,继续说道:“你熏的,可是安息香?”
安息香,乃波斯国特产。
因其香味久久不散最为出名,但长安人却因此嫌弃,故而无人熏此香。
应岚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心道:这是我一个星期前买的阿拉伯熏香,当时只顾着好闻就点上了,没想到穿越了竟然还能闻到这股味道。
直播间里介绍一个月不散味没想到是真的!可恶!
应岚只好直视郑玄礼的眼睛,说道:“将军,民女只是爱好特殊罢了。”
“砰砰砰!”礼花突然绽放,配合着舞狮的鼓点声,郑玄礼的右手一下抓住了应岚的手腕,力气非常之大,应岚如何也反抗不了。
“敲桌三下且是左利手,异色竹,波斯安息香。”郑玄礼摸着应岚的左手薄薄的茧子,继续说道:“寻常商人,不会像你一样,更不会有这些习惯。”
应岚如临大敌,心中只觉得荒谬,这郑玄礼,把自己当成密探了。
还未等她讲出反驳的话,郑玄礼身旁的两名玄甲军便已经快要贴近应岚了。
不等解释,郑玄礼一声令下,二人便以搀扶的姿势将应岚带出宴会。
应岚唯恐给达官贵人留下印象,影响伞铺生意,便不再挣扎,压低声音道:“将军这是何意?”
郑玄礼冷冷道:“三日前我便接到密报,渠国细作将会来到王妃的寿宴之上,身着华服进献青罗伞,且是左利手。”
应岚哭笑不得,心里吐槽了10086遍:指向性和针对性都太明显了。不仅如此,刚才郑玄礼说的那些习惯,确实是和长安人有区别。
事到如今,应岚只能再劝自己一次没事的。
宴会上再一次爆发出了众人阵阵喝彩声,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身着宝蓝色圆领袍的胡商,已经被悄悄的带走了。
位置上只剩下了半块被咬过的荷花酥,孤零零的躺在桌上。
应岚被玄甲军押上了一辆密不透光的马车,一路向北。
应岚坐在马车上晃得不行,沉沉的睡过去了。
玄甲军拍拍应岚,语气不善地说道:“醒醒,真以为自己是请来的了?”
应岚睁开眼,原来他们已经到了。
应岚内心猜测,郑玄礼肯定会把自己带到军营里,严加审问。要想坦坦荡荡的走出军营,那就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应岚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马车速度渐渐放缓,应岚猜应该是到了。
果不其然,马车停好后,玄甲军立刻就将她押至军营的主帅帐内。
应岚环顾四周,帐篷内的陈设很简单。除去平常起居必须用到的东西,剩下的只有一幅山川地形图、以及几个箱子。
郑玄礼迈着步子走到了应岚的面前,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幅山川地形图很熟悉吧,是你们渠国细作所绘。”
应岚愣了一下,说道:“将军您真的说笑了,民女不是细作,更不知什么地形图。还请您给民女一个机会,让民女解释。”
“解释,那我玄甲军十万大军的冤魂,又向谁解释?你说你不是渠国细作,那你是何人?”郑玄礼摩挲着手上的老茧,不怒自威。
“民女不是长安的人,但也绝不是渠国细作,民女是大徵的人。还请,将军给民女一个机会,民女自会证明所言非虚。”
应岚心中腹诽道:两千年我祖上是正经的大徵人,我自然也是!
赴宴前一日,她早已观测过天气,早上的霞光过艳,一定不会有好天气。
应岚料定今日一定有大暴雨,而且还会刮大风。她就要借着这暴雨和东风,求一个解脱嫌疑的机会。
郑玄礼饶有兴趣的抬起头:“好,如今给你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外面惊雷震震,伴着暴雨,从天边直下。
应岚心想,天助我也,此时提出条件,郑玄礼必会答应。
应岚抬起头,缓缓说道:“眼下暴雨已至,将军麾下的士兵们身着蓑衣,必然行动不便。
民女有家传制伞绝技,定能助将帅渡过暴雨难关。
还请将军给小女一个机会,让小女制伞,将军可亲自验伞。
若那时伞不能抵挡暴雨,再将小女打入大牢也不迟。”
郑玄礼自然知晓一旦遇到暴雨,身着蓑衣是很难抵挡得住。蓑衣遇水便更加沉重,小雨尚能应对,暴雨之下,绝无可能。
但郑玄礼一想到自己的士兵、将领们,此刻肯定也被淋得行动不便。若真能有如此好的伞具,也算好事一桩。
话虽如此,郑玄礼还是嗤笑一声,道:“就凭你?能做出轻便且抵御暴雨的伞?”
他挑起应岚的下巴:“你别忘了,我可不是姑母。她今日信你一人之言,但我不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