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食花

    弟弟总是盯着别的孩子吃糖果流口水,朱宴便带他去村口的小卖部,结果遇到一个女人贩子。


    女人贩子看了一眼她后,只抱走了弟弟。


    “你要带我弟弟去哪儿。”


    朱宴一路跑一路问,一直追到脚酸,她跟着来到一栋废弃的别墅内,里面有好多苦累了的孩子,弟弟也在其中。


    别墅大门紧锁着,没有人管朱宴。


    一周内有无数人来买孩子,弟弟很快就被一对教授夫妻买走了。


    朱宴又一路跟在后头,夫妻两人无数次想把她赶走,可这个丑陋的女孩就是甩不掉。


    “把弟弟还给我。”太久没进食的朱宴抓着教授人的裤脚虚弱地说道。


    教授看周围没有人,就打她的头,朱宴疼的牙齿打颤,可是还是跟着。


    教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打人是他觉得这辈子做的最过分的事了。


    她老婆哭了,本来她就不同意这样,但又无奈自己无法生育。


    女孩的眼神叫她发毛,就像一摊腐烂的花,没有一点生气,散发出死气。


    没有一点办法,教授脑门上冷汗直流,不知不觉走到了警察局附近。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把两岁的弟弟丢给朱宴,走了几步路后,拾起路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朱宴脸上。


    两下。


    不,三下。


    血是烫的,铺满了朱宴的整个眼珠。


    不疼,她觉得奶奶的苍蝇拍更疼一些。


    动静吸引了警察出来查看,教授夫妻丢下她们就跑掉了。


    朱宴抱着弟弟坐警察的车回家,奶奶坐在家里的破布沙发上哭着。


    桌上是寻人启事,可是只有弟弟的照片。


    奶奶好像老了十岁,接过弟弟又是哭又是亲,然后又是笑,身体打着颤。


    朱宴伸手也想让奶奶抱下,奶奶看了眼朱宴,让她去把脸洗干净,说带她去吃好吃的。


    朱宴笑了,拖着没有知觉的腿去卫生间洗脸。


    奶奶带着朱宴换了好几辆车,到了一家饺子店。


    那是朱宴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饺子了,也是七年来奶奶第一次给她吃东西。


    奶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去给钱,你在这慢慢吃着等我。”


    朱老太回到家,对夫妻两人说小娃娃找到了,女娃没回来。


    儿子淡淡地哦了一声,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蹭着弟弟的脸。


    妈妈却流泪了,朱老太安慰儿媳妇说:“别哭了,至少回来一个。”


    桌上的菜越来越少了,朱宴放慢了速度,一口吃两粒米和一点菜。


    她害怕自己吃完了饭菜,店家就不让她坐这儿了。


    不坐这儿,奶奶会找不到自己的。


    深夜,店家想说我们要打烊了,可是她说不出口。叹了一口气,塞了点银币给女孩,说:“去医院看看吧。”


    朱宴挺着大肚子打着嗝,递过来几枚银币说:“给你钱,能不能再下碗面?”


    店家看着一桌子的菜,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那可是几个成年人的量了。


    下雨了,女人贩子看着门口来的那个小女孩更丑了脸上的疤还有血。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只是脚上穿的鞋已经磨破了。


    女孩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留下来能吃饱。”


    朱宴在洗头房做学徒,十六岁那年,花蛇姐允许她接客。


    画蛇姐就是抱走她弟弟的那个女人贩子,左肩上纹着一条骇人的花蛇,在心口处张着嘴,好像要吃掉心脏一样,因此有了这外号。


    在国家加大打击力度后,花蛇姐也不敢再碰这行了,只是转了另一个同样见不得光的行业。


    洗头房总是潮湿的,混杂着劣质刺鼻的香水味和女人们的下流话。


    朱宴期待着能有人来点她,这样她就能赚到钱了。


    可一两个月里,没有一个人在意过她。


    她看着镜子里一米六几的自己,如果鼻子再挺拔一点,眼睛再大一些。


    当然,如果额前没有那道疤的话就更好了。


    朱宴把当学徒的钱都存下来,以后去做个什么激光手术。


    听顾客说这个手术可以把疤去掉。


    所以她吃的花越来越多,因为不用花钱。


    她不怕细菌寄生虫,如果说内脏是长在肚子里的脸,那她外面的脸已经那么难看了,里面的也无所谓了。


    走廊没人时,她会去后面园子里给花草浇水。


    阿姨说饭烧好了她也没去,她觉得那些花叶更鲜美,比酱油还鲜。


    十一月初,秋天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朱宴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大到看不清几米外的场景。


    洗头房里走进来个冷艳的女人,头发是紫色的,戴着金丝眼镜,像是从电视频道里走出来的模特。


    小姐妹们竟一下子没人敢上前,花蛇姐像一块磁铁石贴了上去。


    “美女,做洗头按摩吗?很舒服的,保证让你忘掉一切烦心事。”


    “好啊。”声音很好听,朱宴觉得比外面雨滴落打在花瓣上的声音还好听。


    花蛇姐扫了一圈姐妹们,用眼神示意你们别抢,她是我的。毕竟女人比男人要好很多,至少不会有难闻的烟草味。


    她刚要拉女人进房间,女人抽回手,指了指正坐在角落吃饭的朱宴问道:“她行吗?”


    “她的技术不太成熟,还是我帮你按吧。”花蛇姐把胸脯凑近女人的手臂。


    冷艳女人没有理会,还是看着朱宴。


    朱宴点了点头,她一路低着头牵着女人走进房间,她能感觉到花蛇姐的表情很难看。


    女人躺在床上,朱宴放着水,思考着是先帮她解扣子还是自己先解?


    等水温变热了,朱宴的双手伸进女人头发里,顺滑得不可思议,比她摸过的任何物品都要柔顺。


    这个女人的漂亮介于女性和柔美和中性的英气只间,不似男性那样的阳刚,但也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冷酷。


    女人鼻梁挺拔,鼻尖有一个微翘的小弧度,离得近些,看清眼角还有颗痣,衬得更加漂亮。


    她学着其他小姐妹的样子,弯下腰有意无意去蹭女人的脸。但是她太矮小了,发育也不良,根本触碰不到。


    “为、为什么点我的钟?”她怯生生地问道。


    “我在格罗街的美食广场上看过你吃东西,你很难吃吗?”


    格罗街是附近的一条商业街,有很多店铺和小吃,很低廉,每天都充斥着不同的气味,是很多底层劳动者聚集的地方。


    可是看这女人的装扮,完全不像是回去这种地方的人。


    朱宴警惕地看着女人,可她的表情又极为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能在我面前吃吗?”女人又问。


    “……好。”朱宴犹豫了一会,答应了下来。


    朱宴出去打了份饭,瞥到花蛇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她们以为我们在做那种事呢。”回到房间朱宴一边吃一边说。


    “我不做按摩,我想看你好好吃饭。”那个奇怪女人说。


    不知道女人要干什么,这使朱宴的皮肤上出现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小口地吃着,慢慢动作大了起来,一碗饭很快就没了。


    女人又给她点了外卖,两份铁板牛肉和大香煎猪排。一个半小时的钟,当两人走出房时,所有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朱宴,她面光红润,步伐很稳。


    原来世上真的有喜欢丑的人,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那些姐妹们想着。


    那之后,女人每周都会来点朱宴的钟。


    而她,只知道女人叫镜华,二十五岁。


    镜华每次来都会给朱宴带一大堆好吃的,不像是来消费,更像是来探亲一样。


    黄油炖蘑菇,迷迭香煎牛排,寿司,有时候是烤鹿肉。


    她认真地看着朱宴一点一点地吃干净,温柔地问她:“饱了吗?真的好吃吗?还能再吃吗?”


    她的声音真好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朱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直到有一次,镜华抱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泡沫箱来,打卡盖子一股花香扑面而来。


    “能吃点其他的吗?”镜华问道。


    那些花品种很多也很新鲜,镜华摘下一朵很大,开的真好艳的牡丹,红白相间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她摘掉叶子,把被摧残的花拿在手里。


    她的眼神好似在鼓励着说:你可以的。


    朱宴的嘴凑了上去,咬住了镜华手里大半朵花,一口咬掉花瓣吞下。


    朱宴再也没有任何方面的顾虑,拿起那一大朵牡丹,蹲在地上啃了起来。


    这些年她吃花草的瘾一直没断过,但苦于不能在别人面前展现。现在能够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做这事,让她全身发烫,好似衣不蔽体一般。


    朱宴咬下花蕊,一些花粉把嘴唇染得更红,嚼着嚼着她的牙龈开始殷红了。


    不疼,只是痒,可越是痒越是想嚼。


    镜华看着她慢慢地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真好看。


    朱宴也跟着笑了,一嘴的血。


    “有兴趣换个工作吗?就是做我的美食评价师,和我住在一起。”镜华问她。


    “愿意的话……”朱宴声音大了些,“我愿意的话,你能再对我笑笑吗?”


    镜华温柔地笑着帮她擦掉了她唇上的花粉,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在唇上。


    那一瞬间,朱宴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下,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看着镜子里的镜华和自己,第一次憎恶父母,为什么要给她这么丑陋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