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压寨夫人04

作品:《寨主今天也在求书生圆房

    围山,第八日。


    北山。


    “不对不对,姿势不对,娘子,你要这样,来来来,为夫教你。.”


    杨砺从背后贴上来,双手裹住季明礼执竿的手。


    季明礼脊背绷直,手心沁汗,握竿子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


    杨砺感受怀中人的僵直,无声勾唇抿笑,故意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唰!”


    鱼线破空而出,划破前方漆黑石窟,抛出一条银色亮影,坠入深处。


    石窟内瞬间沸腾,“沙沙”声如骤雨砸枯叶,“嘶嘶”声此起彼伏。


    季明礼一阵腿酸牙碜,背绷得更直了。


    那日之后,季明礼与吕书又见过几面,定下计策。


    也是那日之后,这山匪突然来了兴致,非带他来“钓蛇”。


    蛇是毒蛇,同他寝居前的蛇坑中的一样,通体漆黑,三角铁头,獠牙寸许。


    “这蛇生的古怪,鳞片竟是方的。”


    杨砺随手指向四周,“鹰沟寨四面环山,瘴气弥漫,终年不散。蛇长得也怪,它最喜欢在这打窝生蛋“。说着,忽然笑起来,”这蛇蛋也是有毒,小时候有次掏出半筐,偷偷打碎混入厨房菜盆中......”


    “后来呢?”季明礼问道。


    杨砺眼中闪过兴奋,“除我之外,全寨中毒,上吐下泻,整整三日……茅坑住满了人“


    他笑得前仰后合,”……寨里折了近半人手,哈哈哈……”


    ……


    果然天生的祸害。


    “就没人怀疑你?”


    “我?“杨砺挑眉,”我装病一绝。且那时鹰沟寨仇家遍地,老寨主怀疑是仇家干的,带人将方圆百里的山寨全给端了……,不过,总有漏网之鱼,后来逃走的鱼又摸回来将老寨主给弄死了……”


    ......


    想起少时趣事,杨砺似是想起什么,从一旁食盒中掏出一盅尚有余温的瓦罐,揭了盖递到季明礼面前。


    季明礼搁下鱼竿,伸手接过,用小汤匙轻轻一搅,奶白汤汁里沉着几块粉白碎肉,浅唱一口,肉质紧实弹牙,鲜香醇厚。


    汤是寨中的大夫熬得,说是疗伤圣品,他每日喝上一盅,伤筋断骨不过二十日,竟也好了七七八八。


    汤碗刚见底,杨砺眯眼笑道,“这蛇蛋虽然有毒,蛇肉却是疗伤圣药。”


    “噗!”


    最后一口汤尽数喷出,季明礼盯着瓦罐的眼睛活像见了鬼,抖着手指向杨砺,“你...你,这是...我...”


    杨砺一把捉着他手腕,张嘴便将他手指含如唇间,用虎牙不轻不重地摩。


    “骗你的。”他忽然松口,笑得肩膀直颤,“哈哈哈,娘子你也太好骗了......”


    季明礼怒目而视,他此刻对这山匪所言半个字也不信。


    当即站起身来,准备下山离开。


    正在此时,地上鱼竿猛地剧烈一抖,杨砺手腕一翻,立刻收杆。


    一条碗口粗的黑蛇被鱼钩勾着甩上洞口空地上,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季明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玩意儿,无论他看多少回,都发怵。


    杨砺五指铁钳般锁住蛇头七寸,利落得卸下鱼钩。


    黑蛇顺势缠绕在他手臂,渐渐收紧,像一圈圈闪着寒光的铁甲护腕。


    “瓶子。”


    季明礼立刻递来一个巴掌大瓷瓶,杨砺接过,掐着蛇颚往瓶口一抵。蛇牙渗出无色毒液,滴入瓶中。


    做好这些,杨砺将瓷瓶放在地上,手指用力,只听“咯吱”一声脆响,那缠在杨砺腕间的黑蛇迅速软了下来,耷拉成一条软绵绵的黑绳。


    杨砺将黑蛇打了个结,随手扔进一旁的竹篓。


    “这些蛇有何用处?”


    “蛇皮做席,蛇肉入药,蛇毒淬暗器,总之,全身都是宝。”


    蛇皮做席?


    季明礼呆愣,想到躺在这冰凉的席上,湿滑的鳞纹贴着脊背游走的滑腻的触感,稍一动弹,便似有活蛇在身下蜿蜒,缠在身上,越来越紧......


    季明礼脊背发寒,将那恐怖画面甩出脑袋,问“真有人买?”


    杨砺见季明礼脸色微变,掏出手帕擦擦手,将人扶起,语气轻松道:“一席难求!一张万金!”


    万金!


    怎么不去抢钱!


    随即想到,这山匪本行还真是抢钱的!


    杨砺收了瓷瓶,背上竹篓,牵过季明礼的手往山下走。


    “当真......万金?”


    “千真万确!”


    “为何?”


    “这蛇席若习武之人在此席上修炼一日,顶旁人十日苦修。寻常人用了,也能多活上十年八载,万金不贵。”


    “既如此,你为何不用?”


    二人的寝房全是锦被软枕,季明礼并未发现蛇席踪迹。


    杨砺轻咳一声:“为夫内力深厚,用不着这等外物。”复又压低声音,“不过这席子虽好,却有个毛病......”


    “?”


    “久卧伤肾......”,他意有所指地往下一瞥,慢悠悠道:“躺久了......不举。”


    季明礼闻言眼角狠狠一跳,突然意识到,自养伤以来,二人日日同住一室,这山匪平日总是动手动脚,到底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并没动真格,如今伤愈,怕这山匪会耐不住......


    不知这寨中可有现成的蛇席,若真有,他倒是不介意拉着杨砺躺上一躺。


    杨砺不知季明礼心中所想,兀自继续吹嘘这蛇席妙用。


    季明礼突然顿住脚步,“这北山有蛇窟十窟,每窟黑蛇无数。若都制成凉席,岂非富可敌国?那为何还要做山匪,劫钱财?”


    “娘子虽是读书人,但也应听过‘物以稀为贵’。这蛇席三年放出一张,它就值万金,若月月都有,怕和普通草席无异。”顿了顿,又凑近耳语:“至于为何做山匪,一来我生来就是山匪。二来这些蛇只吃人肉,抢钱只是顺带。”


    “......”


    季明礼偏头打量,这山匪说的十分坦荡,杀人越货如同饮水穿衣。


    “再则,那些毒蛇守着珠宝,即便有人摸上山,将山寨翻个底朝天,也决想不到珠宝竟藏在蛇窟。就算知晓,谁又有这个胆子去拿?”


    让毒蛇看守珠宝,确实稳妥。


    见季明礼对此表露兴趣,杨砺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讲起这黑蛇妙用。


    这黑蛇就叫“黑蛇”,鹰沟寨某个老寨主起的。


    用黑蛇毒液浸泡过的暗器,见血封喉,一招毙命。在江湖中,乃紧俏货。紧俏的原因不是蛇少,而是能取蛇毒的,只有杨砺一人,偏偏这山匪又懒得去弄。


    那蛇肉更是疗伤圣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同样,十分难求。


    ......


    杨砺还在滔滔不绝讲起他的黑蛇,季明礼的目光却已穿过他的肩头,落在远处摇曳的树影上。


    深秋笼林,层林尽染,满山黄红。


    携手徐行,履叶沙沙,凉风沁心。


    季明礼养伤时,最爱看这鹰沟寨美景,感叹岁月静好。


    不过此时,这份静好被“一张万金”给打破了!


    他想起他父亲,想起怎么也凑不齐的三百两白银,想起枉死的季家亲眷,想起这乱世中如他一般遭遇的世人。


    季明礼满怀心事,乖乖被杨砺牵了一路。


    等到了寨中回过神,发现季明礼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知看了多久。


    他余光瞥见紧握自己的手,正欲挣脱,杨砺却忽地前扑,趁人不备,“啵”得一声,只觉面颊一暖,偷香成功。


    "娘子,发什么呆,喊你也不应,可是累了?"笑着将背篓递给上前的小喽啰,对季明礼的白眼浑不在意。


    “堂堂鹰沟寨寨主,江湖上威名赫赫,能否行事稳重些?”季明礼低声轻斥。


    “自家娘子面前,稳重不了一点。”一把拽过人,向前堂拖去。


    刚踏入门槛,季明礼只觉被满屋金黄闪得眼疼。


    鹰沟寨前厅,乃杨砺处理寨务兼存放贵重之物之所,十分宽广,足足有寻常百姓十余间大,此刻竟然被一箱箱金银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空隙也没剩下。


    季明礼刚被捉到山上,山匪给的前八次聘礼,此刻被挤到一堆金银中,几乎难以辨认。


    “这是......”


    季明礼震惊地望向杨砺。


    杨砺眉头一皱,朝屋外喝道:“独龙!”


    “属下在!”


    一道身影应声而入,正是鹰沟寨二当家。


    “怎么回事!”杨砺指着满屋金银。


    “寨主不是命属下清空南山的金银吗?兄弟们忙活半日,搬空了三口洞穴。”独龙邀功接着道:“只是前厅地方有限,剩下的还请寨主示下,该往何处安置。”


    杨砺听完独龙回话,这才想起,早上上山之前确实吩咐过清空南山的二十处藏宝穴。


    只是,他虽知自己有钱,竟不想富裕到这般地步。


    摆摆手,让独龙退下。


    杨砺从众箱中,刨出自己宝座,拉着季明礼一起坐下。


    季明礼随手拾起二条金砖,沉甸甸的,轻击声音清脆悦耳,比世上最华丽的乐器奏出的乐曲动听百倍。


    俩人挤在铺满金条的宝座上,看着满屋子金黄,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季明礼先开了口,


    “还有十七处没搬出来?”


    “嗯。”


    “你究竟藏了多少?整个国库怕是也没你多。”


    “这......”杨砺挠挠头,略苦恼,“我也不知,这些年只顾抢,没盘过库。”


    “都是你抢的?”


    “不全是,算上我爷,我爹,三辈了。”


    “......还是世袭......”季明礼声音有些发紧,“这些......都是你的......”


    "现在开始,"杨砺忽然凑近,呼吸扫过他耳畔,


    "都是你的了。"